“教主,要不要這麼着急呀?”不遠處的草叢中,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黑麪大漢看着身邊穿着白衣道袍的男子,小心翼翼地問道,“對面可是東廠。”
“文苑可是難得的一員虎將”那白袍道士笑了笑,“我們彌勒教進京的大計劃可以交給他來執行。國仇家恨,他必定相助。”
領頭的黑衣刺客見自己的鋼刃被飛石擊退,心中也是大感訝異。這條道路上東廠已經做了地毯式地搜查,不會再有別的人了。現在又是哪一股勢力藏在這荒草之中呢?
他揮了揮手,剩下的黑衣刺客轉身跟在他後面,緩緩地朝着左邊的荒草叢走去。
那黑臉大漢見有人過來,拔刀就要起身。白衣道士連忙攔住了他,伸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腳步聲越來越近,白衣道士的臉色也越來越凝重。他閉上眼睛,心中默默地計算着。當腳步聲在約莫一百步之外響起的時候,他爆喝一聲,“起!”
瞬間,從草叢中躍出了一百來號弓弩手,還沒等那羣黑衣人反應過來,漫天的劍雨已經像蝗蟲一般朝着他們飛來。
“不好!”那領頭的黑衣人見情況不妙,轉身欲走,卻被一箭穿透了胸膛。他口吐鮮血,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沒了呼吸。另外的幾人情況也沒好到哪去,都被羽箭射成了刺蝟。
“教主,好計策”那黑臉大漢拍手稱讚,“也讓東廠這些狗嚐嚐我們彌勒教的厲害!”
“行了”那白衣道士笑了笑,轉身看着身後穿着青衣布衫的男子,“軍師,去看看那文苑怎麼樣了?”
那軍師應了一聲,快步走過去。只見文苑身後的鮮血已經滲透到泥土之中,將周圍的土地染成了淡淡的暗紅色,但文苑仍然用刀支撐着自己的身體,不讓自己倒下。
“將軍如此勇猛,真有古之惡來的風範呀”那軍師點頭讚歎道,“我們教主有請。”
“哪來的什麼教主!”文苑後背疼的厲害,他還沒弄清眼前的局勢,“你們又是哪一個幫派?”
“彌勒教”軍師輕聲笑道,“將軍可曾聽過?”
這三個字一出,就好像晴天中閃過一道霹靂一般,在文苑的心頭猛地炸響!他瞬間忘記了背後鑽心的疼痛,擡頭詫異地看着面前這個風輕雲淡的俊朗男子。
彌勒教,是整個西北最大的教派。據說首領叫做白鶴淵,常年穿着一身白色道袍,江湖上傳言是彌勒大佛的十九代轉世。法座下有風雨雷電四大護法,並設各堂堂主管理教衆。白鶴淵在西北用神符救人,傳播教義,因爲久旱無雨,民不聊生,白鶴淵趁機散佈謠言,宣稱自己是彌勒轉世,要拯救世人,於是信徒越來越多,最後發展到數十萬人。官軍多次進剿,但是他們總是躲在山溝溝裡面,易守難攻,雙方多次交手,互有損傷。
“怎麼樣?文大將軍”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文苑擡頭看去,只見一個白袍老者緩緩地朝着他走來,手中拿着一把羽扇,“沒想到率軍征討彌勒教這麼些年,卻在這裡和我相見吧?”
“白鶴淵!”文苑低吼一聲,“今日本將沒帶兵馬,有本事咱們都回去整軍,真刀真槍地打一仗!”
白鶴淵仰天大笑,笑得渾身亂顫,他微笑着看着文苑,“將軍還想着兵馬,現在將軍能夠去哪裡找兵馬呢?恐怕剛回武威就被斬首了吧?”
他指了指那些黑衣人的屍體,緩緩地說道:“那些都是東廠的暗衛,東廠想殺將軍,將軍以爲回到武威就有生路了嗎!別天真了,將軍一家老小都已經慘死在東廠的屠刀下了,又怎麼可能留下將軍一個人!”
“怎麼可能!”文苑大驚,東廠爲什麼要追殺他,他不過就是個武威參將,雖然掌兵,但是在這些京城大佬的眼裡面連個螞蟻都不如,爲什麼要費盡心機地殺他?
他掙扎着爬到了那羣黑衣人的屍體旁邊,只見那個首領的腰上赫然掛着一個鐵牌,上面用遒勁的字體深深地刻着東廠兩個字!
鐵牌索命!這是東廠的標誌性物件。帶着這塊鐵牌,生殺奪予,都是一句話的事情!
確定無疑了,就是東廠。文苑只覺得一陣眩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太真實。
白鶴淵輕輕地坐在了他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事已至此,將軍節哀吧。東廠想要拿走的人命,沒有帶不走的。今日不是我出手相助,將軍現在也不過就是這漫天黃沙中的一堆白骨罷了。”
“可是,爲什麼?”文苑茫然地看着他,“我文苑一直在西北參軍,從未招惹過東廠。每年東廠派來的攤派賦稅也都是按時上交的,爲什麼要殺我滿門!”
“隴州城失陷了,將軍可曾知道?”一直沒說話的軍師突然開口說道,“傳言是文化龍貪污軍糧,大吃空餉,激起民變。”
“不可能!”文苑遽然而起,“我父親就算貪腐,也只是在民生財政上做做文章,朝廷軍糧都是督軍親自負責的,他一個隴州知府,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權力!”
“所以說,事情就更清楚了”那軍師長嘆一口氣,“陝西督軍王天華,那是許顯純的外甥,閹黨的骨幹成員,就算是貪污軍糧,也絕對不能是王天華。那麼,最合適的人選,就是你父親,隴州知府文化龍!”
“你自己在武威當參將,軍營中善戰之士不少,東廠殺了文化龍,又怎麼放心再讓你執掌兵權呢?他們做事,一向是斬草除根。殺了文化龍,必然滅了滿門,恐怕留下禍患。”那軍師緩緩地說道,“我們彌勒教在這西北都有密探,知道東廠埋伏在這裡,不忍將軍白白送命,所以埋伏在這裡,出手相救。”
文苑聽完,怒氣沖天,雙手死死地握着橫刀的刀柄,刀柄上尖銳的刺尖劃破了他的掌心,鮮血順着刀柄緩緩流下,他也渾然不知。
“多謝教主相救。”他突然起身,向着白鶴淵行了一禮,“互相攻擊多年,教主仍能不計前嫌,文苑心中感激。若是有命歸來,必有所報。”說罷,他提着橫刀就要離開,卻被白鶴淵一把按住。
“將軍想要去哪裡?”白鶴淵笑了笑,“東廠不達目的不會罷休,將軍亡命天涯,恐怕也只能慘遭毒手。”
“滅族之仇,不共戴天”文苑咬牙切齒,“我今天就殺進京師,手刃了那魏忠賢!”
“此去渭南,盡是起義軍。就算僥倖通過,京師守備森嚴,魏忠賢又久居深宮之中,就算將軍到了京師,不過是白白地將這大好頭顱送給別人砍罷了。”白鶴淵勸說道,“大丈夫衝動喪命,不是英雄所爲。”
“那還能怎麼辦呢?”文苑長嘆一聲,“宗族俱亡,我一人孤生天地之間,更令天下人恥笑!”他一把抽出腰間的寶劍,寒光乍現,就要朝着自己的脖子砍去。一旁的黑麪大漢眼疾手快,揮起一刀,將文苑手中的寶劍斬落在地。
“大丈夫負氣自盡,又怎麼對得起父母在天之靈!”白鶴淵說道,“將軍若是願意聽我一言,我有一個計策,可助將軍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