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軍部最高層,防長辦公室。下午茶時間。
一邊看着窗外的風景一邊吃着自己最愛的點心,這是防長多年的習慣。這個時間任何公事都別找他。
而蘭德夫人就是在這樣的一個午後,頂着一頭烈焰般的紅髮走進了防長飄散黃油香氣的辦公室。
看到已經不再年輕的防長還在津津有味地吃着華夫餅時,老夫人的臉上露出一絲別樣地譏諷。
“你小時候我就總見你吃這種又甜又油的食品,現在居然還在吃,真是積習難改呀。”老夫人悵然地說。
“呵呵,夫人,過去的時光總是讓人懷念。不過我也聽從了醫生的建議,甜味用的是蜂蜜,奶油也換成了土耳其酸奶。我覺得我還可以享受幾年。”防長就着老夫人的嘮叨毫不放棄地啃着他的華夫餅。
蘭德夫人在防長對面的茶椅裡坐下,看着窗外的風景。“你這間辦公室的風景還是這麼好,當年你父親剛上任的時候我來這裡探望他,他給我介紹這窗外的建築,沒想到一轉眼居然連你的任期都要滿了。時間過得怎麼這麼快呢?”
蘭德夫人看了一眼防長。
防長拿起餐巾抹抹嘴,露出一絲狡猾的笑。“呵呵。夫人,請恕我直言,我不想假裝我不知道您的來意。但是我真心建議您,有些事情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呦,看來你對我們家的事洞若觀火啊,那倒省得我再介紹情況了。”老夫人可沒那麼容易被拒絕。
“……”防長悄悄嘆口氣,放棄了他的華夫餅。對老夫人做個請的手勢。“您說吧。”
蘭德夫人有很多話要說,但她只說最能觸動防長的那一條。
“報紙你應該看到了,那不僅是詆譭菲林的,也是詆譭作戰部的,甚至包括你這個防長的。你領導下的軍部長久以來都做了些什麼外人不得而知,但是如果這些輿論一旦被人採用作爲大選的噱頭時,我想恐怕也沒有時間繼續享受你的美味下午茶了。”
蘭德夫人一語中的直戳防長的命門。
“呃,”防長不得不深吸一口氣,仔細思考這個問題。
離卸任只有幾個月的時間了,他可不希望這個時候捲進什麼風波里毀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夫人,您有什麼建議嗎?”防長認真地看向蘭德夫人。
蘭德夫人把玩着手裡的茶杯。
“再兇的猛獸也有它的軟肋,只要是人,脖子上就會有一根繩套,找到它收緊它,你就會得到你想要的安寧。”老夫人說。
“海恩斯是個很厲害的對手,我也不想他過來軍部,但這是總統的任命。我也沒有辦法。在可預見的未來,他恐怕都還要留在這裡。”防長開誠佈公地實話實說。
然而老夫人卻並不相信。“沒有人能預見未來,任何可能性都客觀存在。只要你夠有力,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辦法。”
防長默默看着面前的盤子,半塊冷掉的華夫餅還躺在裡面。
更強有力的理由不是沒有,只是那些過去的絕密一旦被公開,只怕半個宇宙都要震驚得死去活來。這同樣不是他想要的。
“夫人,我聽說豪恩家的孩子似乎對您的新外孫非常感興趣?”防長突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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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德夫人揚起眉毛。“當然,他是一個優秀的青年,他值得有人爲他出高價。”
防長心裡亮起警燈,蘭德夫人的言下之意很明白,她篤定自己會站在她這邊。
“看來我不得不盡力而爲了?”防長無奈地笑。
“當然,這是做父母的天職。”蘭德夫人微笑着起身告辭。
防長送她出門。然後快速反身回到辦公桌前,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電話吩咐秘書:“叫羅格少將的侍衛官到我辦公室來一下,現在!”
“是。”秘書答。
不一會兒,33來了。
防長只瞥了一眼就知道,事情不妙。
快下班的時候,丘再次接到海恩斯辦公室的電話。秘書告訴他海恩斯中將叫他去辦公室一下。
丘心裡直打鼓,經歷了花粉事件和報紙攻擊,丘對海恩斯已經有了很大的敵意。
丘想了想,打開手腕上通訊器的錄音功能。
去就去。誰怕誰。
來到海恩斯的辦公室,海恩斯還是坐在那張單人沙發上看文件。特意把雙人沙發的位置留着給丘。
丘過去打了招呼。
海恩斯指指沙發:“坐吧。”
丘沒坐。還是站在原地。
海恩斯瞭然地笑笑,放下手裡的文件起身去酒水臺邊倒了兩杯咖啡。一杯給自己,一杯塞給丘。
“這是我特意根據你的口味調製的,你如果想站着喝我也不反對。”說着海恩斯走回到單人沙發上,好整以暇地坐下來看着丘。
丘對這種示好根本沒興趣。
“有什麼事就說吧。我還要去工作。”丘把咖啡放到茶几上,自己依舊保持軍人的站姿。
這有點出乎海恩斯的意料,他沒想到丘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其實骨子裡還是有點倔強的。
海恩斯略微想了想纔開口:“如果之前你父母離婚的事和最近報紙上對於你菲林的攻擊讓你感到困擾的話,我在這裡向你道歉。”
“嗯?”丘沒想到海恩斯居然會跟自己道歉。
而且還是這麼直白。
“那些做法並不能消除隔閡,也不會讓人感到愉悅,我並不贊同,但是我也沒能及時阻止,這是我的錯。我像你道歉。”海恩斯非常誠懇。他的態度告訴讓人感覺他說的每一句話都發自內心,沒有半點欺騙。
這讓丘感覺心裡舒服了一些,卻也有些無所適從。
他看看海恩斯,沒有吭聲。
“也許一直以來我給你的印象都很恐怖,好像是一個復仇者,揮舞着權力準備向你的養父母開戰。但事實上並不是這樣。”海恩斯繼續說。
丘警惕地看着。
海恩斯也在看着丘。“其實說起來我們應該算親戚,按照我們家族和你母親家族當年的約定,你和你的哥哥們是要選擇我們家的姓氏作爲冠名的。”
“他們也可以選擇蘭德。”丘趕緊補充。幸好這事他已經事先知道了,否則又要被人蒙得團團轉。
“我們家的排序更靠前。”海恩斯寸步不讓。“他們中至少有一個人應該跟隨我們家的姓氏,但是現在他們都姓了蘭德,你覺得這對我們家來說公平嗎?”
“……”丘不好說什麼。
“你覺得我是不是也應該主張一下自己的權力呢?”海恩斯凝視丘。
丘避開他的目光。
讓哥哥們姓海恩斯根本是不可能也不應該的,可是當年的約定也是具有法律效力的,就這麼視而不見也不妥。日後被說起來又是麻煩。
“我知道你沒有入蘭德家的族譜,我覺得或許你可以考慮一下。”海恩斯適時地提出建議。
“我?”丘看了眼海恩斯。“我只是個養子。”
“我不在乎。”海恩斯很大度的樣子。
“我也沒有你們的血統。”丘。
“那也不是問題。”海恩斯微笑。
“我很平凡,只想過普通人的生活。”丘。
海恩斯臉色笑意更濃。“上天爲我們每個人設計了我們這一生要走的軌跡,我們能做的就是遵循上天的安排,接受命運的指引。加入我們家的家譜對你來說並沒有更多的不同,那隻意味着一件事,就是你多了一個愛你的父親。”
丘微微一愣。
海恩斯想做自己的爸爸?
“對不起,我已經有爸爸了,我不需要那麼多父親。”丘拒絕。
“不,你只有養父,你還沒有教父。你需要一個人引導你,幫助你,保護你,讓你成爲你該成爲的人。”海恩斯的目光變得堅毅而肅穆。
丘有些惶惑。“我不需要你這麼做,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海恩斯微微一笑。“也許你並不像你以爲的那麼普通。”
“……”丘抿了抿嘴脣。
“有些事你會慢慢明白的。”海恩斯。
丘不想明白。
“我可以走了嗎?”丘請求退場。
“等等,還有一件事我需要問你。”海恩斯又叫住丘。
“什麼?”丘打起精神再次面對海恩斯。
海恩斯中將拿出遙控器,打開顯示屏。牆壁上出現了一幅畫面。正是丘那張保存在電腦裡的《神秘實驗室》。
“安全部門在例行檢查個人電腦的時候發現你的電腦裡有這樣一張圖。感覺像是某間實驗室,於是他們懷疑這有可能泄密,就把圖送到了我這裡。你能告訴我你畫這幅圖的動機和這是哪個實驗室嗎?”海恩斯問。
“嗯……”丘看着那圖,爲難地皺起眉頭。“我也不知道這是哪裡,就是突然想到這個畫面就隨手畫下來了。”
“只是隨手畫的?”海恩斯表面上似乎鬆了口氣,但心裡其實已經欣喜若狂了。
看來水晶陣列起了作用,丘的幼年記憶正在恢復。
“我剛看到的時候還以爲這是你去過的地方。”海恩斯有意提示。
丘茫然地搖搖頭。“這間實驗室很古老,我肯定沒去過,我想大概是我在哪本書裡看到的插圖吧。”
“也許吧,我沒有問題了,你可以走了。”海恩斯微笑着給丘指示。
丘轉身離開海恩斯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