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這裡也就到了無論如何都必須收場的時候。
“我想我已經清楚這裡的情況了。”羅格少將扭頭對尖耳朵參議員說。“您呢？”
參議員也點點頭。“是的，少將，我也明白了。”
“那現場調查就到這裡吧。”羅格徵求參議員的意見。
“是的，請各位都回去耐心等侯，聯盟調查委員會會把最終仲裁結果送達各位，請吧。”尖耳朵老頭站起來用低沉優雅的聲音宣佈。
“參議員，別的都可以，但是我要求把丘比特留下。”人馬族長抹一把鼻涕衝過來攔住尖耳朵的去路。
“呃……”尖耳朵沉吟了一下，反問人馬：“族長，《預言書》裡有寫丘比特被族長留在人馬星這樣的話嗎？”
“呃，這倒是沒有。”人馬老頭有些氣餒。“但是，他是萬惡的罪人他不能就這樣走掉……”
尖耳朵參議員伸出修長的手指制止住人馬族長接下來的話。
“我親愛的族長，我們應該嚴格遵照預言書的提示去做神的好僕人，不欺騙神靈，不自作聰明，您說是吧？”
人馬族長再次語塞。眼看着參議員走了出去。
“他不過就是一個普通人而已，你們也沒什麼證據能證明他是丘比特。”菲力微笑着走來，漫不經心地丟出一句話。
“當然能證明。”人馬老頭不甘心地敲着地面。“奇駿有很強的預言力，他說那個人是丘比特那個人就一定是丘比特，不會有錯。”
“啊哈，是這樣？”菲力停住腳步，轉身走到奇駿面前。“那你先看看我是誰，天使，惡魔，還是野獸？”
“你？”奇駿訝異地看着菲力，好像頃刻間就被菲力的魅力吸引住了，半天都不眨眼。
“說話啊。”菲力催促。
“嗯，你是……小天使的哥哥。”奇駿呆呆地答。
“乖，答對了。”菲力誇張地拍拍奇駿。
周圍衆人發出一陣笑聲。全軍部都知道菲力是丘的哥哥，這還用猜麼。
大家紛紛向外走。
丘也跟着人羣準備離開。
“啊，小天使等一下。”奇駿分開衆人衝到丘的面前。
大家都停下腳步，丘戒備地看着奇駿。
奇駿就在周圍衆人的注視下在自己的脖子上摸啊摸地摸了半天，又把手伸到背後去摸來摸去。最後扯出一個東西，解開繩釦遞給丘。“這個牧笛送給你留作紀念吧，它可以吹出好聽的曲子。”
丘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人馬前一刻還哭着喊着要殺了他怎麼一轉眼又要送禮物給他。它們撒嬌都是通過捅對方一刀的方式來表達的？
“這是有魔法的笛子，上面有我們家族的族徽，你一定要收下。”奇駿不由分說硬是把東西塞給丘。
丘看着手裡精緻小巧的一個木頭笛子，除了一個人馬的族徽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而笛子的尾端還有一行小字：“人馬星旅遊局監製。”
明白了，旅遊紀念品，丘把笛子放進口袋。“謝謝，我這就走了，再見。”
“小天使我們一定會再見的，下一次我還會給你驚喜。”奇駿好像被按了電鈕一樣完全是一副熱情好客的模式，這讓丘感覺頗不自然。
也許人馬就是一種活得用力過猛的物種，它們的喜怒不能用常人的標準去衡量。
雨過天晴，夕陽從雲層裡鑽出來的一剎那，暮色同時從地心深處慢慢升起。橙色的陽光在雨水洗滌過的草頭尖流淌，空氣中瀰漫着花草的清香。艦隊準備。
尖耳朵參議員單獨走了，匆匆趕來的阿波羅號編入瑪蒂娜的艦隊，所有艦船以整齊劃一的動作駛入太空。
丘剛洗完澡穿上衣服就接到羅格親自發來的命令，叫他到阿波羅號上去。
知道要挨批了，但是丘也不敢怠慢，趕緊坐上穿梭艇頂鍋蓋過去。
羅格少將還是在他那間金碧輝煌如宮殿一樣的休息室裡接見丘。
“長官，中尉丘庫克前來報到。”丘舉手敬禮。
羅格少將雖然舒適隨意地坐在沙發裡，但還是讓丘感覺到陣陣不寒而慄的氣勢。
因爲旁邊的單人沙發裡坐着菲林哥哥，此刻菲林哥哥正在看通訊器，連看都不屑看丘一眼。
“丘，我要是你哥哥我非親手揍你一頓不可。”一向涵養很好的羅格少將一開口就爆出一句氣話。
“要是沒有法律攔着，我都想一腳踹死他。”菲林哥哥也開了腔，他氣過了頭反而不氣了。
“對不起，我錯了。”丘趕緊低頭認罪。
“是啊，你錯了，你說說你都做錯什麼了。”羅格盡力用長官該有的愛護語氣問丘。
丘悄悄掰着手指頭數。
“不該追拉蒙他們。”丘。
“嗯，”羅格。
“不該搶飛艇。”丘。
“嗯。”羅格。
“不該進山谷。”丘。
“爲什麼？”羅格。
“因爲一進去就迷路了。”丘吐吐舌頭。
“呵呵，還知道後悔了，真難得。”菲林冷笑。
“還有呢？繼續說。”羅格耐着性子追問。
“還有？呃……不該去神廟？”丘想了半天又想起一個。
“嗯，還有呢？”羅格。
“不該……”丘順着思路往下想，然後驚訝地擡起頭。“不該救奇駿？”
“不是！”羅格臉都起青了。“在所有這些不該之前還有一個最不該的你就一點都想不起來嗎？”
“有嗎？”丘一臉茫然。
饒是羅格涵養好，也氣得都快吐血了。
“丘，3點鐘的時候我剛跟你說的話6點不到你就都給我忘光了？”羅格少將咬牙切齒地就快保持不住形象了。
“啊……”丘愣愣地看着羅格。“我沒忘啊，可是事情這麼緊急還要按你說的做嗎？”
丘一臉無辜地反問羅格。
“……”羅格張了張嘴，他的喉嚨被丘的邏輯給卡到了。“我說的話不緊急的時候可以聽聽，緊急的時候就是耳旁風，你就可以不聽了是麼？”
“唔。”丘瞪着一雙天真的黑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羅格。“我以爲我可以隨機應變！”
“哦，你還挺有道理的哈？”羅格真有些心碎了。
一直以來他都不理解菲林，總覺得丘不聽他們的話是因爲菲林和菲力不好才讓丘不買他們的賬。現在他可知道了，其實這事並不全是菲林和菲力的錯，這個丘同樣也有問題。
這個表面軟趴趴的老實巴交的大男孩，看似很聽話的一個人其實骨子裡一點都不聽話。他自己有他的大主意，不論你對他多溫柔體貼多關愛多照顧，一旦遇到事情，這小混蛋就把你丟在腦後根本不會記得你說過的話。
他只會按照他自己的笨蛋想法去做，想當然地認爲自己怎麼做都是有道理的。如果你批評他，他就會認爲是你不理解他，他可以活生生氣死你還一副全然不知的表情，吶，就好像現在這樣。
羅格沒脾氣了，轉頭看向丘的代理家長。“指揮官，你來說吧。”
“嗯，好，我說。”菲林重重呼一口氣，接過羅格收拾不了的爛攤子。
他擡起頭注視着丘。他的目光告訴丘他實在不想發火，可是他真的很生氣。
丘下意識地想躲。
但是菲林不給他機會。就在丘心思動搖的時候，菲林開口了。
“丘，我真不明白你是怎麼想的。拉蒙他們前天才打過你，舊賬都還沒算你就忘了嗎？他們要去山谷對你來說是好事，他們遇到危險是活該，遇不到也是違紀，你只要呆在原地等着就好了，你何苦非要追上去阻攔他們？”菲林。
丘眨眨眼睛。“我開始是不想去，可是研究所的那幾個人說如果我不管拉蒙，那他們也要去闖山谷……”
“那就讓他們去啊，他們自己要違反紀律一切後果他們自己負責，跟你沒有關係。你爲什麼非要跟着？”菲林很爲丘着急。
“我不去的話，我擔心他們會有危險。”丘傻傻的。
“你去了他們就沒危險了嗎？”羅格實在忍不住了，都說不吭聲了又跳出來說話。
“我去了，他們也會有危險。”丘低下頭。
“那爲什麼還去？”羅格追問。
“因爲……條例規定，作爲他們的臨時上級我有義務承擔下屬安全的責任，如果下屬從事危險的活動我必須進行阻止和勸導，我不能眼看着他們有危險而置之不理……”丘居然給他們背條例。
菲林和羅格互望一眼，都沒詞了。
規則是這樣說的，但是在具體執行中可以有不同的理解和運用。一般有經驗的人都會選擇對自己有利的規則來保護自己，讓自己免於懲罰。
但是對於丘這個剛剛參加工作沒幾天的人來說，想讓他理解其中的玄妙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別說火候了，他連內容都沒搞清楚，只會囫圇吞棗地在這裡照本宣科。
你跟這樣的人解釋規則的使用就像一個成年人跟一個小孩討論如何度過更年期，根本就是雞同鴨講。
“好吧丘，別的不談了，我只想說這次我要真心地要謝謝你！”指揮官迅速地調整了談話方向。
“啊？哥哥，你說什麼？你爲什麼謝我？”丘呆呆的。
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驕傲的長兄向自己道謝，菲林的話讓他覺得好像飛船倒過來了。自己頭在下腳在上。
“我當然要好好謝你。”菲林自嘲地笑笑。“這次你要是死在這裡，爸爸媽媽一定會說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別人也會說是我故意派你來這種危險的地方，藉機除掉不喜歡的弟弟。這個黑鍋我背不起，還好你沒把自己弄死，你說我是不是該感謝你放過我？”
“哦，是這樣啊。”丘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
“你就從來都沒想過這些問題，是吧？”菲林問。
丘點點頭。他哪有時間想這個，他也不知道每次去都會有危險啊。
仔細一想哥哥說的也確有道理。自己若是死得不明不白，難保爸媽不會猜疑哥哥們。若是那樣，哥哥們和爸媽的關係別說改善，可能一輩子都好不了了。
丘有點後怕。“那怎麼辦？下次出來前要不我先跟媽媽打個招呼？”
喂，媽媽，我要去送死了，萬一我掛了一切都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可千萬別怪哥哥們……不知道媽媽聽了會不會說丘你不許去。要是媽媽不讓自己去那還真不好辦了。丘在腦子裡一頓亂想。就聽旁邊的羅格少將又開口了。
“下次？你還打算有下次哈？你這是想屢教不改了是不是？”羅格少將都被氣樂了，好看的鐵灰色眼睛看着丘，裡面滿滿的都是無奈。
“唔，不是。我會改的。”丘趕緊解釋，“我下次會盡量做好一點。不違紀，不犯法，不亂走，不會有危險。唔，我做什麼都聽你們的……”
這還不行嗎？爲什麼羅格和哥哥的表情都是不相信的樣子呢？自己人品有這麼差了？
“好了，你的話我記下了。現在回去寫檢查吧，把你的錯誤都寫清楚。看看監察科怎麼說。我估計你們得全體通報批評，而你，作爲有史以來最糟糕的臨時負責人，罪加一等。”羅格說。
“啊？那會怎麼樣？”丘被嚇到了。他擔心自己被遣送回家。
“記過，也許是開除。”菲林果斷地說。
“啊？不要吧。”丘真傻眼了。
“嗯，不錯，還有能讓你怕的事，我以爲你刀槍不入呢。”菲林滿意地笑笑。
“……”丘好心塞。
“叮”隨着一聲門禁開合，有人推門走了進來。是菲力。
看到地中間快要哭出來的丘，菲力俊美的臉上泛出幸災樂禍的笑意。“丘比特，捱罵了吧？”
“嗚，哥哥，我不叫丘比特。”丘覺得這是自己今天說得最多的一句話了。
從人馬星迴來遇到的每一個都對着自己喊丘比特，自己跟每一個人解釋自己不是丘比特，現在連自己的哥哥都來拿名字開玩笑，這到底還要不要讓人活了？
“哎呀，叫丘比特有什麼不好？”菲力不以爲意地說着，徑自走到酒櫃邊拿了瓶汽酒。回身靠在寫字檯的邊上一仰脖“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半，然後舒服地喘口氣。
“你要真是丘比特就好了，我倒是想問問你，你到底射了我多少箭？爲什麼我總是被女人們就纏，又總是被她們誤解呢？”菲力誇張地擡着一直手臂，好像詩人一樣地說。
“你活該。”菲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