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肖艾手機關機後,我趕忙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她住的那個房間,一連敲了好幾下門,但是都沒有得到迴應。又折回到服務檯,向服務員打聽後,才知道從上午10點過後,肖艾住的那個房間就沒有再用房卡取過電。也就是說,肖艾從上午離開後便沒有再回過酒店。
我再次去了咖啡店,也不顧季小偉正在臺上給顧客們唱歌,按住他的吉他便心急火燎的問道:“肖艾人呢?還在揚州嗎?”
“應該在吧,她沒回酒店嗎?”
“沒有,手機也關機了。”
季小偉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半晌回道:“這點事兒值得你這麼大驚小怪的嗎?”
“不是,我……”我心裡着急,一時也組織不好語言告訴季小偉聯繫不上肖艾意味着什麼,要是她虛晃一槍已經回了南京,明天在肖總的婚禮上一鬧,難堪的不僅僅是肖總和李子珊,更要了婚慶公司的命。
這並不是危言聳聽,因爲金秋打算將這場婚禮作爲一個典型去對外宣傳即將開始戰略轉移的新婚慶公司,如果做砸了這場婚禮,不僅要賠錢,給公司口碑上造成的損傷更是難以評估的。
這時,季小偉又對我說道:“她心情一不好就喜歡關手機去酒吧喝酒,你要急着找她就到那邊的酒吧街去看看,八成在那裡。”
我緊張的心情略微鬆了一些,也來不及再和季小偉多說什麼,轉身便向咖啡店外走去,只聽見季小偉又衝我喊道:“江橋,要是酒吧裡面找不到她,就給我打個電話,我和你一起去找。”
“嗯。”
……
出了東關街,我便立即打的向酒吧街駛去,20分鐘後我到達了酒吧街,然後開始一家家的找了起來。此刻,正是酒吧生意最好的時候,我無法確定有沒有在密集的人羣中錯過肖艾,但我真的已經將整條街上的酒吧都找了個遍。
我情願相信肖艾信守承諾還留在揚州,所以我又拿出手機,打開手機地圖查詢着除了酒吧街之外的酒吧,然後將地址全部記了下來,如果還是找不到她的話,真的只能麻煩季小偉和我一起找了。
深沉的夜色中,我來回看着街道的兩邊,等待一輛空的出租車從這裡路過,可是這條街上有同樣需求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出租車還沒有駛到我這裡便已經帶上了在這條酒吧街糜爛的青年男女。
按捺不住急切心情的我又向酒吧街的街尾走去,準備到另一條稍微冷清一點的路上等車,卻意外的發現這裡的冷清只是假象。這條路上,實際也聚集了好幾家很有特色的清吧,這裡的安靜與酒吧街的歌舞昇平形成了很鮮明的對比,但是人氣卻還是有一些的……
我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於是踩着老舊街燈散發出的泛了黃的微光走進了這條街上的第一家清吧。
清吧裡喝酒的人並不多,我真的在一個角落裡發現了肖艾,她正坐在一張雕刻過的木椅上喝着啤酒。她喝的很猛,巴不得將自己的*泡在酒液裡才解恨似的。
我有些難過,她恨的是李子珊,可折磨的卻是自己的*,天知道她這麼喝下去,待會兒會醉成什麼樣子,明天又會在宿醉中受什麼樣的罪。
我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然後將桌面上還沒有喝過的啤酒統統攬到了自己這邊,她有些迷糊的看着我,問道:“你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你不要這麼喝酒,很傷身體的!”
“傷身體?我只知道酒越喝越暖……你,你難道不知道最近的夜晚有多冷嗎?”她說着又拿起酒瓶,將裡面剩餘的酒喝了個乾乾淨淨。
清吧裡,檀香的味道讓人很靜心,可是肖艾的焦躁卻已經全部表現在了臉上,她陰晴不定的看着吧檯上那盞忽明忽暗的紅色香薰蠟燭,好似在那幻象裡看到的盡是明天李子珊和她爸結婚的畫面……
我心中有些不忍,甚至覺得自己有些過分。我總是告訴她,不該去婚禮上給李子珊難看,可是卻忽略了她實際上是一個個性非常強烈的丫頭。在這顯而易見的不公平裡,她的憤怒是能夠燒出火焰的,但她卻爲了對我的承諾而忍耐着……
我終於對她說道:“別喝了,趕緊回去休息吧。”
她根本不理會我,拿開我的手後,一口氣又喝了半瓶啤酒,然後對我說道:“我想多喝一點,最好能醉個一夜一天……等,等清醒過來的時候,那些煩心的事情也就過去了……呵呵,這不就是你和你那個朋友最希望的嘛……所以呀,你就別假惺惺的勸我了,帶着你在我身上找消遣的目的陪我喝個痛快吧!”
“我怎麼會在你身上找消遣呢?”
“對,你不會……是我在你身上找消遣……在我眼裡,你就是一個比我過得更不開心的可憐蟲,面對着你的時候我纔有信心和動力活下去,因爲我比你擁有的更多……至少,我不是個窮光蛋,所以我不會因爲沒有錢而苦惱;至少我沒有一個會讓我愛到死去活來的人來隔三差五的的給我快樂,又讓我痛成狗;至少我知道我的媽媽在臺灣,如果我想見她一面,只需要6個多小時……哈哈,我好幸福啊,比你幸福一百倍,不,是一千倍、一萬倍……”她像個討人嫌的孩子不停的說着,一邊說、一邊喝酒,卻不肯動用女人的特權,用哭來宣泄自己的情緒。
“肖艾,你喝多了……你要是在胡說八道,揭我的傷疤,我就撞死在你面前,信不信?”
她迷迷糊糊的笑着:“威脅我呀?……是不是心裡想着,等你撞死了,我活着沒有了找存在感的參照物,也跟着你一起去死?……呸,你以爲是梁山伯祝英臺呢!人家死的那麼浪漫,你和我死的就像一個笑話,這個世界上最可笑、最可笑的笑話……!”
她在說酒話,我一個處在清醒狀態中的人完全沒有她這麼會胡說八道,於是我也不迴應她,索性讓她說個痛快。只是叫來了服務員,退掉了桌上還沒有動過的啤酒。
……
夜,深不見底的時候,我架着她走出了清吧,她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吐了我和她自己一身,然後整條街上沒有一個出租車司機願意做我們的生意,我們就這麼被這座本該熱情的城市遺棄在街頭了,而回去的路卻遠到讓人崩潰!
我想給季小偉打個電話,讓他來接我們,可是當我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時,才發現這一天因爲忙着學習做糕點,根本沒有給手機充上電,等想用它的時候,它就這麼無情的罷工了!從肖艾的包裡找出手機,和我的手機一個狀態,也已經沒了電……
我背起了已經醉倒的肖艾,隨着城市的燈光走過大街,也走過條條小巷,可最後並沒有順利的找到我們住的酒店。我在這直線和曲線不斷變化的城市裡迷路了,而路上已經沒有了可以給我指路的路人,只有一排排已經關門歇業的雜貨鋪和飯館……
我喘息着將肖艾放在了街邊的長椅上,然後又將自己身上最乾淨的外套脫下來披在了她的身上,自己則點着煙,蹲在她的身邊看着這條陌生又冷清的街道,和秋末不斷隨着冷風掉落的樹葉……
我忽然感覺好累,好想要一碗熱湯和一個可以給我溫暖的家。帶着這樣的渴望我終於轉身看着意識不知道在哪裡神遊的肖艾,只要她不嘔吐,還是那個漂亮到讓人覺得她是仙女的姑娘,可這個世界上似乎也沒有這麼會作的仙女,所以有時我會感覺,她是猴子搬來的救兵,打架不行,作人的本事卻是一等一……
我從她的手提包裡找到一張溼紙巾,然後替她擦了擦被風吹得有些乾燥的臉,又替她將同樣被風吹亂的頭髮理好,這才發自肺腑的對她做了一個膜拜的動作,說道:“小姑奶奶,不知道給你一個家,給你一個你愛的男人,你會生出一個什麼樣的孩子來?……衝你這無比強悍的基因,我估計就算不能青出於藍,至少也和你平分秋色,所以你得悠着點兒,把你能夠拿得出手的東西統統交給他(她),比如彈鋼琴,比如優雅的舞蹈,千萬別讓他(她)再重蹈你的覆轍,做一個猴子搬來的救兵……因爲,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多少人能扛得住這樣的折騰……你看看我,從小就缺愛又缺鈣,揹着你走了這一路,腿都快斷了,你要真是個仙女,你就起來飛一段路吧……別管我,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我的喋喋不休中,終於走來了一對情侶模樣的年輕人,我趕忙抓住機會向他們問路,誰知道他們也只是來揚州玩的遊客,只聽過東關街響亮的名號,自己卻是摸不到的。
我在沮喪中休息了五分鐘,終於又揹着肖艾向自己認爲對的方向走去,直到遇見幾個在路上巡邏的協警,才總算知道了東關街的具體方位,然後又一籌莫展的站在街邊,看着那看似很近卻遙不可及的遠方……
夜幕下,冰冷的空氣好似冰封了這座城市,我們像一對無慾無求的雕塑,立在霓虹燈的下面,在這個有點頹靡的世界裡永恆不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