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覆了陳藝的信息之後,我將手機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裡,然後向身邊的肖艾問道:“那麼違背本心的保證書我都寫了,咱們之前的事情可以翻篇兒了吧?”
“我覺得你好像挺委屈的。”
“不委屈,你開心就好。”
“我現在是挺開心的。”
“那我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肖艾看着我,問道:“你要去哪兒?”
我實話實說道:“陳藝說要去我家吃飯,我回家給她做飯,你要沒事兒的話,就一起去吧。”
肖艾臉上現出值得玩味的笑容,然後對我說道:“我可不去!”
“沒事兒,不多你一雙筷子。”
肖艾做了一個引導我的手勢回道:“你可以想想待會兒的場景,我坐在你和陳藝的身邊,你不覺得很礙事兒嗎?我要是不去的話,那可就是一頓燭光晚餐,我要去了那就是合夥飯了。”
我摸了摸下巴,嘆道:“也是啊,沒看出來你還有這麼細的心思。”
“成人之美是一種美德。”
我下意識的四處看了看,校園裡極其冷清,心裡又覺得就這麼將她撇下有點不太好,便向她問道:“那你待會兒去幹嘛,有人陪嗎?”
“我爲什麼要人陪?待會兒去練鋼琴,然後回去睡覺,也有可能去酒吧玩一會兒,反正晚上的時間最好打發了。”她停了停,又拍着我的肩說道:“好好加油,然後讓自己過得開心一點。”
我有些木訥的點了點頭,因爲沒太明白她想表達什麼,她卻已經轉身走在了我們剛剛走過的路上,然後有些閒不住的用腳踢着一隻小石子,又用手去摸路邊那些正好開着的桂花,想來她也是害怕無聊的,所以纔會有這麼多無聊的小動作,可我又在她的背影裡看到了一種抗拒交往的孤僻,也許正是這種孤僻才造就了她在音樂上那特殊的才華,但這終究也是一種以孤獨爲前提的代價。
也或者,我還不夠了解她,可能在她的世界裡,孤獨和無聊並不是一件值得恐懼的事情,只是我自己在害怕而已。
她漸漸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中,我的感官又變得敏銳了起來,我聽見風將梧桐的樹葉吹得沙沙作響,看見夕陽的餘暉落在遠處的魚池裡,兩條錦鯉各自尋找着食物,相近卻不相親。
……
離開南藝後,我去超市買了陳藝喜歡吃的菜,然後又匆匆往回趕去,可快要到家時,才猛然想起喬野已經搬到我那邊去住了,所以我和陳藝終究還是沒有獨自相處的空間,這讓肖艾那個丫頭特意給的成全也算不上是成全了。
果然,等我推開院門的時候,陳藝正在和喬野聊着天,見我回來了,喬野興致很高的說道:“這剛來住下就沾到陳藝的光了,今天晚上非得好酒好菜的吃個夠,江橋想喝什麼酒?我去買。”
“啤酒,對了,在軟件園那邊開了一間可以鮮榨果汁的飲品店,你去給陳藝帶一瓶蘋果汁。”
“又不順路,蘋果汁超市裡買不就完了嘛!”
“鮮榨的沒有添加劑,也沒繞多遠路,趕緊去吧。”
喬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陳藝,感嘆道:“這麼多年了,江橋你還是這麼玩命的心疼陳藝啊!”
我沒言語,陳藝笑了笑向喬野問道:“難道女人不是用來疼的嗎?”
“那得看什麼樣的女人,像你陳藝這樣的女人肯定是用來疼的,有的還真就不好說了!”
……
夜晚漸漸來臨,我和陳藝在小院裡支起了一張圓桌,喬野擺好了買來的酒水和飲料,三個人圍着桌子坐了下來,我又將喬野買回來的蘋果汁放在熱水裡熱了熱才遞給了陳藝,而這個舉動又惹來了喬野一陣說三道四,他還是覺得我對陳藝好的有點過分,對此我沒有辯解也沒有掩飾,因爲這已經是我很多年積累下來的習慣,我不會因爲別人的不理解而去改變。
幾瓶啤酒下了肚,喬野的話也多了起來,他又聊起了自己那段非常不滿意的婚姻,他說道:“陳藝、江橋,有時候男女之間的感情和婚姻真的和金錢沒什麼關係,我覺得最重要的還是兩個人在精神層面上的契合程度。就說我和秦苗吧,家庭條件都不錯,可是結婚後也沒有能過上1加1大於二的生活,究其根源,就是兩個人在精神層面追求的東西太不一樣所導致的。”
陳藝笑了笑向他問道:“那你在精神層面追求的是一種什麼樣的愛情或者婚姻呢?”
“我始終堅定的認爲:婚姻和愛情是不應該受到外界因素干擾的,它應該是一個很發自內心的東西,很多人喜歡將物質和婚姻捆綁在一起,但是物質這東西是很假的,今天你可能有,明天這個世界就可能把你變成窮光蛋,但發自內心去追求的愛情和婚姻纔是最真實的,因爲它會給你的生活帶來源源不斷的渴望,會促使你的大腦分泌出足夠多的多巴胺,讓你可以站在物質之外去體會到很多高於物質的美好……”
喬野越說越興奮,後來連手也開始比劃了起來,我終於打斷了他說道:“喬野,你的話總結下來就一個意思,有情飲水飽,是吧?”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可是有情真的能飲水飽嗎?”我提出了這樣的質疑,隨即心中又想起了“心情咖啡店”的老闆娘餘婭,如果有情真的能夠飲水飽,她爲什麼會接受那200萬的分手費?又爲什麼要帶着被斬斷愛情的痛苦從此離開南京?
“不能嗎?”
我回道:“喬野,你之所以有這麼多感性的想法,是因爲你真的不太懂物質於人而言的重要性,你也不懂你父輩創業的艱辛,更不懂他們渴望守住這份產業的心情,很多東西你真的是得到的太容易了,包括婚姻和金錢,所以你纔會看得這麼淡,這麼不珍惜,但是衣食住行哪樣不依賴於物質呢?而有情飲水飽,前提是你也得先有水喝,對吧?”
喬野不贊同我的話,他又向一直沒有表態的陳藝問道:“陳藝你也是這麼看的嗎?”
陳藝搖了搖頭,回道:“我覺得你們的看法是兩個極端,很難去判定誰對誰錯,我反而覺得感情和物質之間並不一定是取捨關係,這兩者是可以找到平衡的,有必要兼顧,但也沒有一個絕對的標準。”
我和喬野對視了一眼,最後都選擇了沉默,而在這陣沉默中我不知道喬野在想什麼,但卻明白自己是什麼心情。
……
吃完這頓晚飯,我和陳藝又一次散步在這條熟悉的鬱金香路上,我吸着煙,她則拿着手機和臺裡另一個主持人聊着天,似乎在協調明天的主持工作,她想休息兩天……
等陳藝結束通話後,我終於向她問道:“最近很累吧?”
“嗯,有好幾檔節目都在趕着錄。”
“如果離開電視臺加盟邱子安的傳媒公司,應該就不會這麼累了吧?”
陳藝點了點頭,回道:“嗯,那時候可能只是固定做兩檔節目,休息的時間還是比較充裕的,在電視臺主要就是臨時的主持工作太多,精力很難跟得上!”
我吸了一口煙,沉默了很久之後才又問道:“你是打算去那邊了嗎?”
“還沒有。”陳藝似乎不太願意與我多聊這個話題,轉而又向我問道:“你呢,自己工作的事情考慮的怎麼樣了?”
我將口中的煙以柱狀吐出,然後有些茫然的回道:“暫時還不想考慮,老金和羅素梅對我有知遇之恩,公司這個時候這麼困難,我要走了,真正能做事情的人就更少了!”
“江橋,你什麼時候能爲自己活着呢?……你有沒有想過在敬老院待了這麼多年的奶奶,她在那裡真的過的快樂嗎?”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說了,我願意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幫你一把,爲什麼幾年前我沒有這麼說過,那是因爲感覺你的職場經驗還不夠,但現在不一樣了,你的手上有客戶資源,完全可以自己做一些事業出來,然後改善自己的生活,你難道就一點都不想將奶奶從敬老院裡接出來嗎?”
我心中壓抑的難受,許久才說道:“假如我身邊沒有你,我還會有這樣的選擇嗎?”
“可是你現在身邊有我,我心甘情願的願意爲你做一點事情。”
“不,你的出現已經是命運給我的驚喜了,如果我是個知足的人,我就不應該從你身上索取太多。還有,你對婚慶行業並不夠了解,這個行業現在已經趨於飽和了,而且今年的整體行情很不樂觀,如果我離開老金的公司,再帶走一部分客戶資源,最後很有可能是兩敗俱傷,還會連累到你的投入,我真的不想冒險做這樣的事情。”
“江橋,很多事情都是相互的,這些年你對我的好我都能感覺到,你說我是命運給你的驚喜,你又何嘗不是命運給我的驚喜?所以我根本不怕所謂的連累,大不了我去爲你的客戶無償主持婚禮,如果他們不喜歡我的主持風格,我就去請其他主持人,人情我去償還都沒有關係,可我最害怕看到的是你根本沒有這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