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沒有?”小梅一臉陰沉的在福宜的房間來回踱步,間或擡頭問上一句,她身邊的丫鬟就忙迴應一聲。
這時丫鬟剛要硬着頭皮說一句沒回來,就聽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沒多久就見小梅身邊的管事嬤嬤走了進來,對着小梅急匆匆的稟報道:“主子,小主子回來了。”
小梅這才停下了滿屋亂走的腳步,幾步走到門口看着遠處蹦蹦跳跳過來的福宜一臉陰沉。
福宜今兒個很高興,一是因爲瀾惠允許他在正院玩耍用膳,二是因爲與聰明可愛的永璜成爲了朋友,這些在孤單的福宜身上是難能可貴的,是他十分珍惜的回憶。
所以福宜見到小梅後一臉笑容的跑過來說道:“額娘,兒子今兒個好高興呢兒子跟永璜侄兒玩了好久,永璜侄兒好聰明哦比兒子聰明多了,能拼小兔子、小鳥還有小花呢”永璜想着瀾惠送他的那套七巧板樂得見牙不見眼的,跟小梅說完話後就急吼吼的想進屋接着玩。
誰知小梅黑着臉拽過福宜就進了屋,那副氣急的樣子把福宜嚇了一跳,邁動着小短腿費勁的在小梅身後跟着,因爲平時不總運動的原因,有好幾次都差點摔倒在地,叫一衆奴才看的心驚肉跳萬分緊張。
而小梅在前邊拽着福宜走,卻一點沒注意到這點,直到進了屋坐到主座上之後,小梅才現福宜蒼白的小臉和恐懼的眼神。小梅見此心中一軟,剛想哄上兩句就想到弘時只認瀾惠這個養母不認佟佳氏這個生母的事。
不由立刻收回心思,嚴厲的說道:“誰準你在正院玩的?什麼叫拼兔子拼小鳥的?”
這時福宜一臉害怕的諾諾說道:“是、是嫡額娘給兒子的七巧板,很好玩的。”
這時福宜身邊的嬤嬤把瀾惠送給福宜的一套全新的七巧板雙手捧給了小梅,就見小梅拿過來冷笑一聲,直接摔在了地上,福宜顧不上害怕很是心疼自己第一份玩具,不由想鬆開小梅的手跑過去撿起來。
而小梅的手卻像緊箍咒一樣緊緊的攥着福宜,任憑他使勁扭動也不鬆開,嘴上仍舊嚴厲的說道:“你身子本就不好,怎麼能玩這種費腦子的玩具,額娘說過多少次,你需要的是靜養,靜養懂麼?福晉成天叫你去給她請安本就沒安好心,誰知道她是不是想要把你這小身板累垮,你還幫她說話?額娘千辛萬苦的把你生下來容易嗎?你就這麼回報額娘?把額孃的話當成耳邊風?額娘都說過什麼你不記得了?”
福宜已經快被小梅嚇傻了,小梅平時雖然也是不苟言笑的,對他說的最多的話就是讓他好好養身子,以後啓蒙的時候努力學習,還有怎麼叫阿瑪喜歡自己,在阿媽面前說說額孃的好話。這些話小梅幾乎天天在福宜耳朵邊唸叨,直到瀾惠叫福宜每日請安開始,小梅唸叨的話又多上一句,正是說瀾惠這麼折騰福宜是不想讓他養好身子云雲。
但是念叨歸唸叨,好歹小梅都不曾這麼氣惱過,福宜見慣了小梅不苟言笑的樣子,哪見過小梅大雷霆,這時福宜是真的被小梅嚇到了。
他的眼睛不敢往小梅身上放,小手下意識的不停往回縮,連帶着瘦弱的小身板都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旁邊跟進來的嬤嬤見狀嚇了一跳,忙上前對着小梅說道:“主子,小主子似是被嚇壞了,快叫太醫來看看小主子身子一向弱,要是出了什麼事……”
小梅這時也看到福宜的樣子了,緊張的忙抱住福宜進了裡間放到牀上,然後一疊聲的叫太醫,連帶着臉上也浮現懊惱的神色,卻片刻間又變幻成淒厲的樣子,顫抖着聲音說道:“我要告訴四爺,我的寶貝兒子福宜本來身子養的好好的,已經好久沒生過病了,偏偏福晉叫福宜每天奔波着請安,今兒個終於累倒了。我的兒啊額娘無用保不住你,這一切都不是額孃的錯。”
屋內的人都是小梅的心腹,可是聽了小梅的話卻均感覺一股冷風從腳底竄上來,一個個心寒不已,看着已經被小梅抱着放到牀上的小主子心裡面萬分憐惜。
這時小梅又開始做起了福宜的工作,她擠出一張憐惜的表情說道:“額孃的孩子,額娘剛纔不是故意那麼說你的,你不知道,當時額娘生你的時候多麼危險,差點就一屍兩命了,要不是額娘心裡面委實捨不得你,咱們娘倆那時候就沒了。額孃的乖兒子,你知道是誰把額娘害成這樣的麼?都是烏雅氏那個賤人,要不是她額娘也不會摔了一跤,額娘要是懷胎的時候不摔跤的話,你一定健健康康的哪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你喜歡的那個溫柔的福晉當時也只是冷眼旁觀罷了她心裡面怨恨額娘搶了你阿瑪對她的寵愛,所以乾脆對咱們娘倆不管不問,她哪是什麼菩薩,她纔是最大的惡魔。咱們娘倆不能讓她得逞,過會太醫來了你一定要說是來回請安奔波累的,咱們不去請安,不給那個女人害你的機會好不好?每次你出門額娘都擔心的要命,生怕她對你怎麼樣了,額娘知道你想要玩耍,以後額娘天天陪你玩耍好不好?你要是喜歡那些精巧的玩具,額娘會叫人買來的,再也不攔你了,好不好?額孃的福宜要聽話,咱們娘倆在這個府中生存不易,必須要萬分小心才行。”
這番顛倒黑白的話被小梅說出來,竟是一點心虛的樣子都沒有,而福宜腦中也同時被這番話驚到了,他才三歲,並不懂得這麼多事情,聽小梅說的這麼斬金截鐵,不免信上幾分,平時烏雅氏過來串門時看他的目光就叫他害怕,所以對烏雅氏立刻就討厭起來。
可是叫他討厭瀾惠他卻委實做不出來,這一陣請安的日子他真的很開心,不僅能走出這個像牢籠一樣的房間,而且還在瀾惠那見過好多哥哥姐姐,今天還跟着永璜玩耍了很久,這些對以往成天待在房間裡面‘靜養’的福宜來說像夢一樣。而且他感覺瀾惠對他雖然沒有對其餘哥哥姐姐們那麼疼愛,但並沒有什麼壞心思的。福宜還小,他對人的判斷大多憑感覺罷了他直覺瀾惠對他並不如小梅所說一般,但反駁小梅的話他又委實說不出來,有時候福宜還是很怕小梅這個額孃的。
小梅見福宜半晌不吱聲,眼瞅着又要火,正巧這時聽到信的瀾惠走了進來,小梅見狀忙收起臉上的猙獰,恭恭敬敬的給瀾惠行了禮,接着瞬間一臉淚水的跪地求道:“福晉,奴婢不是不知好歹,但奴婢也是一個母親,哪有母親不愛孩子的,福宜他身子弱,每日來回奔波着請安,小身子今兒個終於支持不住的倒下了。奴婢見了心像刀割一樣疼,恨不得自己代替福宜承受生病的痛苦。福晉,您體諒體諒奴婢這個愛兒的母親,體諒體諒福宜小小年紀瘦弱的身體,免了福宜的請安”
瀾惠看着小梅心裡面冷笑,想着這就叫賊喊捉賊先制人可惜是個拎不清的主。
瀾惠並沒搭理小梅,走到牀邊坐下,仔細的看了看福宜的臉色,見他面上明明是驚恐的神色,不由對小梅更恨,就是真的想要不自量力的跟她爭個長短,也不能拿孩子說事,看把孩子嚇得這個樣子,福宜真是倒了八輩子黴跟了這麼一個額娘。
瀾惠摸了摸福宜的額頭,見溫度明顯比正常時偏高,就知道孩子這是有些燒了,不由吩咐道:“珊瑚去取杯溫水來,再叫人催一下,快叫林太醫過來。”
然後纔對福宜柔聲道:“福宜別擔心,只是有些燒了,喝兩副藥就能好了,要是累了就先歇會,萬事等身體康復了再說。”
福宜有些怯怯又有些依賴的看了一眼瀾惠,又轉頭瞧了一眼仍舊跪在地上的小梅,不由開口對着瀾惠說道:“嫡額娘,能叫額娘起來麼?地上很涼的。”不管怎麼說小梅都是福宜的額娘,福宜雖然剛纔被小梅嚇得不輕,可是因爲其本身就是恨善良的小孩子,所以見到小梅孤零零的跪在那忍不住求起情來。
瀾惠見狀對着小梅說道:“起來要想福宜身子好轉,你最好少開口,嚇着福宜你可擔待不起,他是府上的七阿哥,可是主子,你就算是他額娘也沒權利對他言語相向。”
沒多久太醫趕了來,快進門時小梅等人都躲到了屏風後面,只有瀾惠能坐在外面跟林太醫說話。瀾惠對着林太醫說道:“快來給七阿哥看看這孩子有點燒。”
林太醫過來給福宜把了脈,半晌後皺眉說道:“七阿哥明顯是受了驚嚇,這才引起的燒,七阿哥本就體虛,燒雖不是大毛病卻也需要仔細看護醫治的。奴才先開兩副方子,等服用過後看看效果再行調整。”
瀾惠點頭說道:“麻煩林太醫了,那你快去”
林太醫走後瀾惠對着從屏風後面出來的小梅冷笑道:“哼驚嚇?郭氏你還有什麼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