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雖是病重的牀都起不來了,但太后七十七歲的聖壽還是照常舉辦,康熙彷彿要趁着太后還在的日子多辦幾場喜事似的,這兩個月來宮裡當真是熱鬧個不停。
瀾惠也不能總在家裡窩着,趁着太后壽宴這天又一次出現在大家面前。她先是去了長春宮拜見德妃,德妃見到瀾惠並沒說什麼,只是交待了一番宴席上的注意事項,基本上也都是每年的套話而已。然後就帶着瀾惠到了太后的寧壽宮。
太后對瀾惠給她侍疾的事情一點也不知道,本身老太太就清醒的時候甚少,康熙當着大家的面說了一次三福晉和五福晉照顧了太后一宿後,衆人也就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了。所以太后一直以爲瀾惠照顧她的時候都是在她昏睡期間,當然事實上也正是如此,只是時間上沒對上而已。
如今清醒的時候見到瀾惠,太后還是蠻高興的。對瀾惠,太后一直挺喜歡,也許自從瀾惠剛進宮時那個有些天真的樣子給太后印象太深了吧再說瀾惠的孩子也是得寵的。
瀾惠帶着三包子和珺瑤夢瑤跟着德妃面見了太后,至於弘暉弘昀和弘時都在康熙那裡,他們已經是大孩子了,倒不用跟着瀾惠行動。
太后聽着瀾惠說阿爾斯楞送給珺瑤的白色馬王,還有珺瑤跟阿爾斯楞新婚的幸福小日子,這些家長裡短叫太后聽了明顯心情愉快。德妃在一邊也免不了說一些婚禮上的熱鬧場面,羞得一邊的珺瑤滿面通紅。
好在殿裡空間就那麼大,大家過來說話聊天都是一撥一撥的,倒也免了別人湊到他們一家子裡面說什麼酸話。偏也趕巧了,正在瀾惠一家跟太后說話的功夫康熙來了,康熙最近變化可真大,瀾惠只是瞟了一眼差點沒認出來。
康熙瞅着實在不好,比太后剛昏倒那日瘦了不是一星半點,保養的特別好的臉上皺紋也隨之而來,臉頰凹進去一大塊,光看面色就能把人嚇一跳。瀾惠又仔細盯着他的腳下,發現康熙走路都不像以往那樣虎虎生風,竟是有些不甚穩當的感覺。
她想到最近聽四阿哥說康熙每天都親自照料着太后,看樣子康熙自己也累得狠了。只是這種情況怎麼沒人勸上兩句,好歹養養身子再說也成啊其實瀾惠不知道的是當年孝莊去世之前康熙也是不眠不休的親自照看着,如今這個陪伴他整整六十四年的嫡母,康熙又怎麼會放任不管呢自然是親力親爲以表孝心的。
只是康熙畢竟不是孝莊去世時的那個小年輕了,自己也都是六十四歲的老人了,那堪得起這番折騰。這陣子四阿哥就是因爲康熙身子不好需要隨身侍候,所以纔不怎麼着家的,這點瀾惠回府後問問也就清楚了。
太后這邊見到康熙來了,渾濁的眼神中露出欣慰的神情,伸出仍能動的右手費勁的擡了起來。康熙走上前兩步握着太后的手叫了一聲‘皇額娘’。太后一直沒說話的嘴也終於張開了,對着康熙說道:“皇帝來了。”
康熙點了點頭,太后試圖摸一摸康熙的臉但手上實在沒有力氣,康熙忙把臉湊了上去,太后很是心疼的說道:“皇帝要顧着身子。”
太后的話很是簡短,但話裡面滿滿的情誼叫康熙很是感動。他難免想着皇額娘身體已經難受成這樣了,還不忘每日囑咐朕顧着身子,這份愛護之情難道真的要朕以後都感受不到麼?這麼想着康熙愈發下定決心親自給太后侍疾,希望有自己這份天子的庇佑,太后的病情能夠好轉。
太后眼珠轉了轉看到一邊見到康熙過來而跪着的衆人,目光與和康熙頗爲相像的弘曆對視了一下。太后本想說些什麼,可是想了想還是罷了只是在心裡感嘆道:‘這麼多孫子重孫子,只有弘曆這孩子跟皇帝最像。’
這話好在沒說出口,也虧了太后一向謹慎的性子並沒說出這種讓人浮想聯翩的話語。
康熙在太后面前也彷彿打開了話閘子,絮絮叨叨的描述着外面大壽的準備情形。當然在太后向弘曆注視的時候,康熙自以爲了解的叫跪着的衆人起身。直到時辰差不多了,康熙才帶着衆人到外面參加太后的壽宴,至於太后獨留下三包子在房間解悶,這件事還讓很多人嫉妒萬分。
……
“額娘,您放心吧,女兒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阿爾斯楞對女兒很好,您也是知道的。”珺瑤挽着瀾惠的胳膊撒嬌着說道。
瀾惠摸了摸珺瑤的頭髮柔聲道:“到了科爾沁不要太過於撒嬌任性,不過要是誰給你臉色看的話也不用慣着他們,你是大清的和碩淑敏格格,品級在那擺着,除了老親王和王妃外別人也越不過你去。受了委屈記得寫信給阿瑪額娘,知道嗎?”。
珺瑤聽話的點頭應了,兩母女又說了會體己話阿哥就帶着弘暉等幾個兒子和阿爾斯楞走了進來。阿爾斯楞給瀾惠請安後阿哥嚴肅的說道:“本王的女兒就交給你了,要是叫她受一點委屈,結果怎樣你會感受到的。”
阿爾斯楞既是摘了珺瑤這朵名花,哪還捨得叫珺瑤受委屈呢聽了四阿哥的話忙做了保證阿哥見阿爾斯楞態度還算誠懇臉色才稍微緩和一點,可是想到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寶貝女兒就要被這個臭小子拐到科爾沁去了,心裡又開始不平,衝着阿爾斯楞冷哼一聲轉過頭不看他了。
接下來孩子們又分別跟珺瑤告了別,一個個都十分不捨,連總和珺瑤不對付的弘晝都忍着肝疼送了珺瑤一份大禮。珺瑤摸着弘晝光光的額頭,意味深長的說道:“二姐真要多謝謝小五了小五這份禮物二姐最喜歡了。二姐一定在明年三月回來的時候給小五帶些科爾沁的特產哦。”
弘晝聽了珺瑤的話不是肝疼而是心疼了,他怎麼就忘了二姐雖然要遠去蒙古,但明年三月份就能回來呢滿打滿算不超過半年時間,自己怎麼送了那麼一份大禮啊?這個罕見的拳頭大的東珠要多少銀子啊,打了水漂了
不管弘晝多捨不得那顆碩大的東珠,珺瑤都已經拿着它啓程了。珺瑤走的這天瀾惠並沒去送,她不是很喜歡送別的場面,那場面她想想都覺得不捨,還是等珺瑤回來的時候她親自去接吧嗯,她總是喜歡歡聚而不喜歡離別的。
珺瑤走了,瀾惠身體養了三個月也養好了。該她做的事自然要做,像是輪流着給太后侍疾……
四阿哥最近也忙得不行,康熙在之前太后過了‘危險期’後搬回了乾清宮,但最近太后的情形越加不好,太醫頂着康熙的龍吼硬着頭皮交待了太后沒多少日子的事實。於是康熙又搬到寧壽宮附近的蒼震門內。每天除了辦政事的時間,大部分都守在太后身邊親自伺候着,當然這麼一來睡覺的時間被無限期縮短了,連帶着康熙的身體也每況愈下。
四阿哥不比三阿哥只是個大清朝在文壇上的一個‘面子工程’阿哥可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呃、也不能這麼說,形象點說四阿哥就像一個萬能工一樣,什麼事都能找到他,什麼事他都能做。所以四阿哥現在不僅要長時間的圍繞着康熙表孝心,還要埋在摺子堆成的海里費勁的遨遊……
總之瀾惠和四阿哥已經很久沒見面了。兩人頂多一個在太后身邊,一個在康熙身後,用眼神交流一下情感
至於每次兩人在大庭廣衆見面後都能發現對方瘦了倦了累了,但該堅持的仍舊要堅持。就像瀾惠細心的照料着太后阿哥打起全副精神照顧着康熙。
康熙對這些自然是一件一件看在眼裡的,他不止一次私下裡想着自己這些兒子,想來想去年輕的壓不住成年的,成年的又唯有三阿哥和四阿哥呼聲最高也讓他最是看重。
只可惜兩人的綜合能力卻叫康熙頭疼不已,相差也太大了吧三阿哥對他的孝心雖是天地可表的,就是能力跟四阿哥還差了那麼點距離。而四阿哥雖然成天擺着一副嚴肅的冷臉,但交給他的事都能妥帖辦好,即使繼位的呼聲再高也沒有一門心思拉攏官員挖他的牆角,還是很清楚的明白自己的身份的。
就在康熙心裡的天平漸漸向四阿哥傾斜的時候,太后終於走完了人生最後的路程,在康熙五十六年十二月初六晚薨了。
太后病危的那晚,康熙的身體也不好,雙腳浮腫得幾乎走不動。康熙用手帕纏裹雙腳,乘軟輿來到寧壽宮,跪在太后榻前,雙手捧着太后的手說道:“皇額娘,兒臣在此。”此時,太后的身體極弱,已經不能說話了,她一手握着康熙的手,久久的望着他,眼神裡充滿了生命最後一刻對康熙無限的眷戀與感激之情。
這就是康熙見到的太后最後一面,那種眼神印在了康熙的記憶中久久不能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