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派害怕的不是你二叔,而是你二叔招來的這絕世的鬼潮。當初我想盡辦法,引岷山那兩個百歲老頭下山,我一開始也沒想到是這樣。在世上還有人能破開八派的山門?但胡二皮做到了。
搶了那根木棍之後,沿途做百事道場,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沿着那張地圖,將三個省數千裡的鬼魂都引到了這裡。最讓人諷刺的是,那兩個老頭即便是死了也不會心安,因爲這股鬼羣的源頭,最開始並不是胡二皮造出來了。就連方向都沒變,沿途只是被人跟着不斷用木棍壯大,最終衝到了這兒。
時間過的並不長,我們走在樹林中,周圍全是鬼叫聲。姓齊的原本要把自己埋在土裡,但看到我不斷向着一個方向走之後,也是咬牙跟了上來。
僅僅二十來分鐘。一個個山林裡邊全是鬼影,在瀰漫的黑氣中相互廝殺,樹木泛着黑氣,站在高處往下看,曾經八派巍峨的山林,哪裡還有當時肅然清幽的模樣,此時全部變得鬼氣森森,甚至就連樹木似乎也在黑氣中慢慢的凋零。
隨處都是地獄一般的場景,我帶着姓齊的在一個個樹林裡猛跑。
:八派的人呢?
:你覺得到了現在,八派的術士還敢下山?他們只敢躲在山上。這麼多的鬼,說是陰間也不爲過。活人到了,只得死。
我兩塊盤子在手,讓他感到奇怪的是,沿途樹林裡的鬼影,不管是陰魂,還是術士魂魄,甚至是傀儡,遇到我們甚至沒有什麼反應。有些居然還讓開。
我一言不發,盯着一個方向快速的走。
:胡正,它們,它們像是看不到我們?
我沒有回答,過了好一會兒,跟在我身後的齊姓術士不斷看着周圍,纔想發現了什麼。吃驚的盯着我:你到底是什麼人?你能帶着我再這麼多鬼的林子裡走?它們不是發現不了你,它們是以爲你也是個鬼。
看到我身上有什麼東西在滋滋作響,居然是之前灑在全身的雄黃,而此時,我身上的雄黃居然在冒煙。
:你,你怎麼看起來不像是活人?
他看了看一旁小樹林中地獄一般的場景,幾十個鬼魂就在距離我們十來米的林子裡廝殺,周圍還有更多。卻沒有一個撲過來。
:你身上的陰氣,還比他們重得多?
似乎是他露了人氣兒,樹林的邊緣,有七八個八派鬼魂和那些衝進山灰撲撲的孤魂野鬼像是聞到了什麼。本來是衝殺在一起,結果全都停了手,像是問道腥味似的朝着我們撲了過來。誰知還沒出樹林邊緣,似乎地面有什麼東西動了動。接着這十來只鬼魂有兩隻在怪叫中被憑空撕爛,剩下的驚恐的跑了。
姓齊的看着周圍。
:那兒沒有東西啊?剛,剛纔我好像看到了什麼?
我哪有心思理他,扭頭便又朝着一個方向跑。穿過一片片山林,沿途看到的場景已經讓我們不敢相信。但奇怪的是,我們周圍始終沒有鬼魂靠近,甚至是八派的一些道術傀儡,也從來不主動攻擊我們。
我們前進的方向是山林的正前方,但這座山峰實在太大,經過了十來個小山坡。終於,按照姓齊的指的路,我們到了山門正前方的一側。
這地方十分的安靜,一條小路指指通向山頂的周圍,周圍全是樹林。按照他說的,這裡是唯一一條山上的大路。
看起來就像是林蔭道一般。
站在高處往下看,各處的樹林都在傳來鬼魂的撕咬聲,霧氣和黑氣交匯,全都是黑壓壓的一片和哀鴻遍野的叫聲。
到了石梯上,這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抖着聲音自言自語。
:錯了,我錯了,千年的山門被破了。完了,都完了。山門是立派之本,山脈被破,這裡可能幾百年都恢復不過來。
清秀的連山,如今成了現在的模樣。
幽靜的石梯,從山下一直通到山上。我氣喘吁吁的在一旁彎腰,不斷的看着手機,他問我。你爲什麼一定要到這裡來?
我搖搖頭。
:我也不知道,其實二叔已經受了傷。我怕。
:胡正,你怕什麼?
就在這一瞬間,我突然擡頭,看向了高處。就在距離我們一百米的位置,林蔭道的石梯上,居然站着一羣人。這羣人不只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看着山下的方向,靜靜的等在那裡。
這是一羣粗布衣服的術士,規規矩矩的站着,似乎對山下的場景視而不見,其中幾個老頭的前面,靜靜的站着一箇中年人。只是看了一眼這個中年人,姓齊的嚇得臉色慘白。
:天,天師?
下一刻,林蔭道下方二十來米處,一旁樹林裡一羣灰撲撲的鬼魂散開,接着走出了幾個人,爲首的正是二叔,邁着大步往山上走來,身後還跟着幾個老闆模樣的人。
二叔身後的一個拿着手機的老闆招呼了我一聲,便將手機放回了身上。
看到我,二叔笑了笑。
:邪人,邪人。今日我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站在中年人身後的一個老者洪亮的喊了一聲,兩邊隔着長長的石梯站着。二叔擡頭看着上面。他沒有看其他人,反而盯着那個站在最前面,面無表情的中年人。只說了四個字:不倫不類。
:胡二皮,風水一道,今日會因你淪喪,你都做了什麼?你對得起李先生?
一個老頭話音還沒落,我絲毫沒想到二叔的動作能有這麼快,幾乎瞬間跑了上去,下一刻,一隻手已經按在了那個中年人的胸口。
幾個老闆全瞪大了眼睛,接着也不見那面無表情的中年人有什麼動作,只是站在那裡,接着噗的一聲,二叔的身子倒飛而回。摔在了地上。開始劇烈的咳嗽。
:你們所謂的天師,是從哪兒來的你們不清楚?
二叔半跪在地上,劇烈的咳嗽中嘴角已經流出了鮮血。幾個老人向着那個中年人恭敬的鞠了一躬。
:有請天師誅邪。
中年人仙風道骨的身子開始發抖,接着全身隱隱的冒出白煙。
石梯非常的長,他剛迎面走下來,幾個老闆站在周圍有些無所適從。就在這時候,他們便看到,一個人走了出去。
:小胡?你快回來。
我站在石梯中間,中年人一步步的迎面下來,幽靜的石梯上。幾個老頭全都焚香看着下方,似乎這個中年人是什麼無比恐怖的東西。就連他們也只是站在原地。
下一刻,幾乎眼前一晃,這人已經到了我面前。我吞了吞口水,兩塊羅盤落在地上。下一刻,所有人都驚呆了。
我站在石梯上,一時間像個死人一般,居然已經七孔流血,雙眼全是鮮血,樣子恐怖無比,身上的羅盤開始自動抖動。
而這個中年人呆滯的眼神,也第一次從我身後的方向挪到了我身上。
便看到我頭上有什麼東西落下,貼在了我的額頭上,那是一道翎頭巾,看上去我就像長了第三隻眼睛。
幾乎眼睛一晃,中年人的手已經向我伸了過來。我口吐鮮血,眼看着身子要倒飛而回,卻生生的站住了。
周圍黑氣繚繞,兩三米的石板被震碎。一個老闆大呼一聲怎麼可能?
我居然用雙手抓住了這個中年人的手?兩個人面對面站着,我想是鐵一般鉗住他。下一刻,轟隆一聲巨響,一旁的樹林裡傳來一聲低吼,幾顆樹木倒下,一個巨大的黑影閃了出來。下一刻,穩穩的站在我的身後。
所有人都驚呆了,這是一個一人多高的腐爛屍體,一雙黃悠悠的細長眼睛,兩隻大爪子在剛一出現便往下抓向了我面前的中年人。
:給我死。
一瞬間,我周圍升起騰騰的黑氣,就像是惡鬼一般,帶着身後巨大的身影,將這個中年人往地上撲了進去,打出了一個直徑一米的大坑。
上山的石梯上,幾個老頭已經驚呆了:那不是木偶老頭的東西麼?道翎和行屍。那老頭一輩子都在研究怎麼能放下三塊盤,他,他一輩子都沒能做到。他自己做不到,只敢在木偶和屍體上面嘗試。
道翎原本是貼在巨大屍體上的,這些人似乎想不通爲什麼會貼在我的頭上。在懂風水的人眼裡,這一幕已經說明很多。
巨大屍體將中年人提了起來,他的雙手居然已經伸進了巨屍的胸膛。一股相應的劇痛從我身上傳來,我管不了那麼多。帶着古屍,瘋狂的將他按進了一旁的樹林。
我的身影消失了,兩邊老闆和剩下的老頭頓時羅盤甩出,相互衝到了一起。
只過了一分鐘左右,所有人的動作卻又停了下來。只見我站在樹林裡,裡面的樹木倒塌一遍,而在我身後,一個高大的身影亦步亦趨的跟着。碰的一聲,那高大身影的胸口已經稀爛,半跪在地上,似乎受了重傷,一雙黃悠悠的眼睛不斷的自己身後。
我一口鮮血吐出,身上的羅盤還在抖。古屍發出一聲悲鳴一般的低吼。下一刻,他身上的盔甲,腐肉漫天紛飛,一個人影將手從屍體身上抽出來。出現的正是那個詭異的中年人。
:小正,讓我來吧。
一個人從我身旁跑過,接着碰碰兩聲,詭異的中年人被逼退。我還沒來得及反應,自己已經被丟了出來,最後看到的是二叔站在樹林中的身影。
這一刻非常的安靜,似乎就連整片樹林都在散發着黑氣。
咳嗽聲中,我看到二叔脫下了一直以來他穿着的那身舊西裝,這是我第一看到二叔的身上,一條條觸目驚心的傷痕顯已經不能用恐怖來形容。
:這具身子,是誰給你做的?
聽到這句話的人都非常的吃驚,因
爲這居然是那個“天師”第一次說話,而且聲音尖細的根本不像是人的聲音,接着他嘴裡開始嘰裡呱啦的亂叫。
二叔拿着殺豬刀,讓人吃驚的是,在樹林中,四個長衫的臉譜出現在二叔周圍。而這些長衫看到這個中年人之後,那一輩子都不會有什麼表情的臉譜上居然在發抖,似乎它們之間有什麼聯繫。
而二叔嘴裡,同樣發出了嘰裡呱啦的奇怪聲音。
這奇怪的聲音像是在對話。那中年人全身冒着白煙,開始發抖,奇怪的尖叫聲越來越大,肉眼可見的一個人影要從他身體裡衝出來,但卻被身體上的那些白煙給捆的死死的。樹林外,幾個老頭手裡的香火開始瘋狂的震動。
二叔拿着殺豬刀,冷笑着走了過去。
……
等我再次跑進去的時候,沒再看到剛纔的中年人,周圍的一大圈樹木幾乎全倒了下來,到處都是殺豬刀砍過的痕跡。
二叔坐在地上,我問他剛纔那人呢?
他指了指一旁,只見地上一大灘泥巴都變成了黑色,而在倒下的樹木下面,一隻手靜靜的伸出來。
:死,死了?
此時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外面的老闆和八派的術士老者早已沒了影。幽靜的樹林裡,二叔讓我扶他起來。剛剛把他拉起來,他便開始劇烈的咳嗽。
:走吧,小正。
二叔帶着我,沒有走大路石梯,反而順着山林,我進山的方向去了。
時間已經是下午,我和二叔穿過層層樹林,這裡我昨晚是剛走過一遍,但他似乎也對這裡非常的熟悉。
四個長衫的影子一直飄在我們周圍,沿途的鬼魂遠遠的都躲開了,但由於走都是深林,卻沒有什麼人發現。
最終,我們到了後山的位置。二叔喘着氣,似乎再也支持不住,在一片草叢邊坐了下來。
從我們待的地方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那座後山的巨大石門。我的樣子好不了多少,滿臉都是乾涸的血。
:小正?害怕麼?
我說你還把我當小孩子,怕個毛?
之前經過那些建築的時候,我們聽到那些修着房子的山上,街道的地方,遠遠的一直傳來什麼聲音。二叔說這是那羣做生意的已經衝進了前山了,他說的輕描淡寫。
此時我們都沒什麼心思去關心別處山林裡的事兒。
:叔,你說這八派的山門,怎麼這麼大啊?
二叔坐在地上,點了點頭,從身後拿出一瓶可樂,當面喝了一口遞給我。
:小正,你沒出息,這可是這羣玩意一千多年的山門,你還嫌他們住的地方大?怎麼樣,比四川的峨眉山大吧。
就在這時候,一陣陰冷的感覺傳來,二叔微微扭過了頭,罵了句什麼,只見一旁的草叢裡。慢慢的伸出一隻已經破爛不堪的爪子。
:這東西倒是有靈性,就是得吃屍體。它就快死了,你自己想想,養這種玩意回不了頭,這樣放養着會造很多孽。
我沒說話,用手碰了碰那隻大爪子,這隻腐爛的大爪子又顫抖着從草叢縮了回去,看不清楚一旁的樹林是個什麼場景。
我們藏在樹林裡一直等,過了好一會兒,只見下面遠處的空地上,幾個老頭急匆匆的跑了過來。石門附近的情況我們看的清清楚楚,從周圍走出了更多的老人。雖然隔得遠,但是還是能猜到他們似乎有些驚慌。
前山已經成了“地獄”,我們偏偏跑到後山來做什麼?
這一個個老人表情鄭重,終於,從前山的小路上來了一羣人,居然拿着一副巨大的畫。接着這羣人莊嚴肅穆,將這幅畫掛在石門前,香火升起,恭敬的開始燒了起來。
這一幕和昨晚我見到的幾乎一模一樣。
與此同時,我發現身旁二叔的眼睛眯了起來。
:小正,你還記不記得,我以前答應過你什麼?
我呆住了。二叔拿了拿一旁他始終提着的那個麻袋。我們傷都重,但此時,二叔卻笑了笑,他坐了起來,當着我的面,將我的衣服領子整了整。
:小正,你看到那道門沒有?等會穿的好點,把血擦了。別那麼窩囊。你等着就是,等到這山裡的那些香火煙氣再升起的時候,我們就下去。等着從裡面出來的人。
:那,那不是剛纔那種天師麼?
昨晚的場景我不是沒有見過。
誰知二叔搖了搖頭:那是他們以爲的。
他接着笑着說道。
:下去吧,什麼都不用怕,站在這邊。沒人敢動你,你只需要等在那兒,就行了。
二叔幫我整理着衣服,說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人阻止得了了。接着周圍四個長衫鬼臉飄出了樹林,二叔的這句話,透出強大的自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