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和病人最容易多疑,王建兩者都佔了,疑心病很重。
特別是唐文的事情發生後,他對身邊的將領、重臣都不太放心,心想我死了之後,這些人能服我兒子的管嗎?
恐怕不能。
既然不能,那就預防後手。
後手就是在文臣武將之外再樹立起一股新勢力,這股勢力要能夠和大臣叫板,還必須始終牢牢掌握在皇帝手裡。
什麼人最符合這個條件呢?
太監。
別人能夠造反,太監不能,因爲由於生理缺陷,他們只能依附於皇帝。
於是乎,王建任命宋光嗣爲內樞密使,掌兵護主。
爲自己的孩子做完這最後一件事之後,王建撒手人寰,走了。
王建一走,太子王衍登基稱帝,尊徐賢妃爲太后,徐淑妃爲太妃,以宋光嗣判六軍諸衛事。
權力平穩過渡,啥事兒也沒出。
沒出事就是好事,王衍很高興,然後開始殺人。
最先殺的就是唐文,敢跟朕搶江山,不殺你殺誰!
殺了唐文,隨後又貶了張格等一幫權臣,這一竿子人被打翻之後,王衍開始大封諸王。
正所謂整死一幫人,捧起一幫人。
王衍封王宗弼爲鉅鹿王,王宗瑤爲臨淄王,王宗綰爲臨洮王,諸如此類,基本上只要是名字是“王宗*”的,基本上都封了王,即便不封王,也都得到了高官。
做完了這些以後,王衍認爲自己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可以繼續吃喝玩樂了。
你個皇帝做了這點子事情就想撒手不管,朝廷怎麼運作呢?這好說,找人來幫忙運作。
幫忙的人就是王宗弼和宋光嗣。
王宗弼主外,宋光嗣主內,一個幫着料理朝政,一個幫着出點子玩耍。
皇帝家的事兒他自己都不上心,還指望着別人替他分憂嗎,不可能。
於是乎,主外的那個大搞貪污腐敗,買官賣官,賺了個盆滿鉢滿;主內的這個曲意逢迎,糊弄着主子醉生夢死,樂活度日。
這樣一來,原本就已經走下坡路的前蜀政權更加糜爛不堪了。
這還不算,王衍這個樂活皇帝還把一幫子內臣(太監)派出去掌兵,干預朝政。
這些人吃喝玩樂很擅長,治國帶兵那就不是回事兒,不過這都不是問題,他們要麼就是將軍,要麼就是監軍,愛咋搞咋搞,沒人管得了,這兵想怎麼帶就怎麼帶,他們說了算。
結果就是軍隊亂了套,朝政也趴了窩,還好蜀國有天險守護,要不然早就亡國了。
這些無法無天的內臣裡的主要人物就是王廷紹、歐陽晃、李周輅、朱光葆、朱承、田魯儔等人,其中歐陽晃最牛掰。
牛掰到什麼程度呢,我們舉個例子。
話說歐陽晃住着豪門大廈,還是感覺院子太小了,想要搞擴建。
但是擴不了,因爲周邊不是民居,而是軍營,老百姓你能欺負,部隊你敢欺負嗎?
答案是敢。
天底下就沒有他歐陽晃不敢做的事兒,而且這王八蛋欺負人的手段還十分霸道。
這一天晚上,颳風了,風向也很好,東風。
歐陽晃借風放火,把自家西臨的幾百間軍營全都燒成了白地,至於這火有多大,燒死了多少人,牽連了多少民居,這不是歐陽先生考慮的事情。
他要考慮的是明天要大舉動工。
動工做什麼呢?建房子啊,高擴建啊。地都已經燒出來了,不建房子多可惜啊。
看到沒,不搞強拆,也不搞賠償,火燒到哪裡,他歐陽晃的房子就建到哪裡。你還別不服氣,想要告狀隨便你,老子不怕!
還真有人告狀,而且告到皇帝那裡去了。皇帝王衍正玩得開心呢,反正這火又沒有燒到他這裡來,人家根本不上心,給告狀的人回覆了一聲“知道了”就沒有下文了。
連過問一下事情經過,責備一下歐陽晃的意思都沒有,你說這跟誰說理去。
皇帝不講理,有人講。
朝內大臣周庠向蜀帝王衍“切諫”,提出了很多鍼砭時弊的想法,但這裡義憤填膺,唾沫星子滿天飛,說得口乾舌燥,人家王衍依然故我。
總之一句話:不聽,不聽,王八唸經!任你說破了大天去,都不能耽誤我玩耍。
遇到這樣一個主兒,大家還是認命吧。
任命的結果是正義的聲音消失了,邪惡的勢力越發猖狂。
帶頭猖狂的就是皇帝他媽和他姨娘,也就是以前的徐賢妃、徐淑妃,現在的太后和太妃。
這兩個娘們非但不管王衍的胡作非爲,還經常帶着這個寶貝兒子去郊遊宴會,到大臣家裡去做客,做完客之後連吃帶拿,四處撈金。
這還不算,大臣家裡玩兒膩了,就倒名山大川裡去飲酒賦詩,過一下神仙生活。
神仙生活的規格很高,你要營造一個仙境出來。
對於皇帝和他媽來說這都不是事兒,沒有云彩拿紗帳來補,然後在衣服上繡上雲霞;
沒有仙樂那就把蜀國頂尖的樂師隊伍都請來,現場演奏;
缺山缺水缺花卉了,那就開山引水種植被,反正怎麼奢侈怎麼來。
這樣一來,行宮建起來了,度假山莊也有了,皇室內庫的錢也花的差不多了。
沒錢了怎麼辦,賺錢。
皇家怎麼來賺錢?正常人的思維是勵精圖治,寬政養民,鼓勵發展,經濟社會發展起來了,稅收也就有了,皇家也就賺到錢了。
但這樣做來錢有點慢,還要下苦功夫,費心費力的,不划算。
怎麼做來錢快又划算呢——賣官!
於是乎太后、太妃帶頭組織賣官,爲了把賣官工作正規化,她們還專門下了教令(皇帝他媽的公文),大到刺史,小到芝麻官兒,全都明碼標價。
當然這個價是拍賣會的底價,你們想要競價成功,必須不斷加價,價高者得,童叟無欺。
不僅要賣官,還要敲詐貴族階層。怎麼敲詐呢——擴招宮女。
大家看清楚了,這是選宮女,不是給皇帝選老婆。宮女和後宮佳麗那是兩碼事兒,一個是幹活的,一個是陪皇帝幹活的。
這些宮女還必須在貴族家庭裡來選,你家裡若是沒個當官的或者是有爵位的,人家還不搭理你呢。
爲什麼懟着當官的家庭來選宮女呢,因爲當官的有錢啊。
做人父母的,誰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到宮裡去被人使喚,但你不去還不行,有名額攤派,怎麼辦?拿錢來辦。
花錢免災懂不懂,錢給夠了,這個名額就到不了你頭上,同樣是童叟無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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賺錢賺到這個份兒上,真是不服不行。
皇家有錢了,可以繼續玩樂了。
然後蜀帝王衍這一大家子就在消費,賺錢,再消費,再賺錢的循環中打轉轉了。
皇帝做到這個程度,也就沒啥威信了,而王衍的一次騷操作,又進一步把這本來就很可憐的威信折騰到了無。
事情是這樣的。
王衍曾經嚴令天策府的將領不能擅自離開自己的防地。這是個規矩,而且是皇帝立的規矩,不能破。
偏偏有人把它給破了,破壞規矩的是左散旗軍使王承諤、王承勳、王承會這哥仨兒。
按說這是一個立威的好機會,但凡一個規矩的確立,都要殺幾隻雞子來嚇唬嚇唬猴子,這樣一來就沒人敢踩線了。
王衍卻不這麼做,別說殺人了,他連懲罰措施都沒有,直接免了這三個人的罪。
這就讓人摸不着頭腦了,你立了規矩,又不執行規矩,那立規矩有什麼用呢?
這就變相地的告訴手下人你的話可以不聽,規矩可以不守唄。
君無戲言啊君無戲言,這是歷朝歷代總結下來的經驗,這不是約束君主的,而是控制手下的。你把自己說過的話當放屁,還能指望別人遵守嗎。
所以說今後王衍再頒佈什麼禁令,就沒有人再拿它當回事兒了。
君控制不住臣,那臣就可以盡情去糟蹋、禍害百姓了。
百姓一旦被禍禍的差不多了,這執政基礎也就喪失了。
蜀國,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