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鬥說完了,再談一談百姓的事兒。後唐的百姓最近很苦,苦到沒飯吃了,這都是拜同光三年的旱災、澇災所賜。
按理說這都已經是災荒年月了,朝廷因該出臺一攬子政策,給百姓減負才對,要不然人餓極了是會出問題的。
李存勖確實也在考慮問題,他考慮的是軍隊問題,由於朝廷的賦稅減少,軍需供應不上了。換一句話說,軍隊也將要餓肚子了。
這是大事兒,必須第一時間解決。
爲此,吏部尚書李琪提出了自己的意見,他認爲軍需不足是因爲百姓日子不好過,百姓日子之所以不好過是因爲稅收的方法不科學,再有就是軍隊養得太多了。現在即便不裁軍,也要改良稅制,這樣才能解決問題。
李存勖覺得有道理,讓相關部門按照李琪的提議去改革,但是沒改成。
之所以沒改成是因爲後唐朝廷這臺機器出了故障,運轉不動了。出故障的表現可以從李琪的官職開始說起。
李琪是吏部尚書,管人的,而朝廷開會的議題是糧食危機問題,這是戶部、租庸(民政、財政)部門的事兒。
那麼問題來了,既然是這兩個部門的事兒,他們怎麼不發言呢,主管部門不發言,宰相作爲百官之首,他也應該帶頭提建議啊。
問題是這些人集體失聲,李琪作爲唯一一個幹實事的人,他看不過去才提了自己的意見。
然而意見提出來了卻沒有人去執行,這說明一個問題——朝廷無人了!
這時候的宰相是豆盧革,出了名的甩手掌櫃,宰相是這樣,下面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再加上李存勖一直不懈努力地把伶人、宦官往官員隊伍裡插,劉皇后還在上躥下跳,郭崇韜、張憲等實幹派被邊緣化,這樣的行-政班底能轉得動纔怪!
轉不動歸轉不動,問題還要解決啊,解決問題的方法是開源節流。
節流的方法一個是裁員,除了要害部門,朝廷五品以下的官員全部無限期放假。
開源的方法有兩個,一個是從成都運錢糧過來,爲此李存勖下詔給成都方面軍,讓郭崇韜他們趕快回來,來之前記得多帶點東西。另一個辦法就是搬家,從洛陽搬到開封(汴州)去。
裁員我們就不多說了,搬家這個辦法應該還是蠻有效的,因爲開封那個地方水路發達,本身也是糧產區,無論是就地徵糧還是外部調運,都很方便。
問題是這個正確的決議卻沒有施行,原因是有諫官提意見,大意是:
爲了吃飯的問題而搬家有損皇家臉面,而且讓敵國(吳國)知道了容易打我們的歪主意,缺糧這種事兒省吃儉用挺一下就過去了,沒必要搞得這麼興師動衆的。
事實證明,吃飯的問題挺不過去,這將成爲李存勖敗亡的第二個因素。
從成都運糧的方法也沒有成功,因爲郭崇韜抗旨不遵。
郭崇韜的悲劇
郭崇韜抗旨是有原因的,蜀地出事兒了,盜賊羣起,四面開花,政-府軍有點鎮不住場子了。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撤兵回去,那麼蜀國的江山將不復爲後唐所有。
爲此郭崇韜上表給李存勖說明情況,意思是說我不能走,這裡離不開我,你再等等。
李存勖心裡犯疑乎了,因爲自古以來很多手握重兵的大將都喜歡做一件事:養寇自重。
這件事兒做的多了下一步就是割據一方,起兵造反。
爲此,李存勖決定派人到成都去實地察看一下,瞭解一下情況。
他派去了解情況的人名叫向延嗣,身份是個宦官。
派這樣的人去註定要出亂子。
郭崇韜最反感、最噁心、最瞧不起的人就是宦官和伶人,你派這樣的人去,還指望對方能有什麼好態度嗎。
但是該有的態度還必須要有,因爲向延嗣不只是個宦官,在出京奔赴成都的那一刻起,他還有一個新的身份——天使。
當然不是長翅膀的那種,解釋一下就是天子的使者,人家是代表皇帝的。
宦官你可以不理,但皇帝的面子你不能不給,所以按照常規流程應該是使者到了成都,你最高長官要帶着一大幫子人到城門口去迎接,搞一個熱熱鬧鬧的歡迎儀式,然後還要接風洗塵。
郭崇韜不幹!
你個閹人到了我老郭這裡還想着高規格接待?門兒都沒有!不光門兒沒有,窗戶都不給你留!
郭崇韜不搞迎接,也不接待,端坐在大堂上等着對方來彙報工作。
向延嗣那個氣喲,雙眼要噴火,七竅要冒煙兒。
但你又能有什麼辦法呢,人家之前是郭相公(宰相),現在是郭招討(招討使),那是站在雲尖兒上的人物,人家就看不起你了,你能咋樣?
事實證明,小人的詭計都是比較多的,他們害人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門的。在這些五花八門的方式中運用頻率最高的就是進讒。
向延嗣手中有一項權力,而且還是足以致郭崇韜於死地的權力——向李存勖單獨彙報的權力。
他是代表李存勖來成都探明情況的,情況具體是什麼樣子,全在他的嘴裡,他說啥就是啥,李存勖也沒辦法來覈實,這就很致命了。
而向延嗣瞭解情況的方法是向同行打聽,這個同行就是宦官李從襲。
李從襲這個閹人是跟着李繼岌小朋友的,他早就看郭崇韜不爽了,從這閹人嘴裡還能得到什麼好話不成?
李從襲就說啦,郭崇韜想造反,現在蜀國上上下下都是他郭家的人,他想在成都稱王!現在魏王(李繼岌)都被他們控制起來啦,性命堪憂,朝不保夕,你回去一定要向陛下反映情況,早作打算吶。
這一番添油加醋下來,把向延嗣說得一愣一愣的,趕快把情況拿筆記下來,也不在成都多呆,更不去周圍瞭解情況,屁顛屁顛跑回去覆命去了。
這向延嗣也真奇葩,回去覆命不找李存勖,直接去找劉皇后,把李從襲的話又繪聲繪色說了一遍,然後還加上自己的理解和感悟:你兒子快死了,趕快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