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希廣也是愛畫之人,聽說有名家之畫,當即要拿來一同欣賞欣賞……
這畫卷遠處是巍巍青山,暗綠與水綠色相間,顯示着滿山的青松,近處卻是一個四角亭子,亭中一男一女,男的吹簫,女的撫琴,線條勾勒濃淡結合,人物形態栩栩如生。
馬希廣仔細的看了看,愛不釋手的說道:“好畫。看着這女子,一邊撫琴,一邊秋波暗送,人物神態活靈活現,真是好畫啊。”
“左將軍愛這人物,老夫卻喜歡這巍巍青山和遍地綠樹啊。左將軍,你看這青山起伏不定,山上的松柏遍地,不知它有多少棵啊。”
馬希廣詫異的看了李皋一眼,不知道他葫蘆裡面賣得到底是什麼藥。他搖搖頭,說道:“這松樹影影綽綽看不清楚,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棵。”
“呵呵,老夫卻數的出來。”李皋捻鬚微笑着說道。
馬希廣一臉的表情寫滿了不信,李皋卻不解釋,只是微微豎起了三個手指,在馬希廣面前晃了晃。
“三棵?”馬希廣奇怪的問道。這副畫上樹木鬱鬱蔥蔥,怎麼看都不像只要三棵的樣子,要說三千棵,三萬棵,那還差不多。
“不是三棵,是三萬。”李皋輕輕的念道。
馬希廣的手隨着這句話,輕輕的顫抖了兩下,他雙眼微睜,瞳仁裡豁然發光,腦子裡也是一陣急轉。彭雙那個丫頭曾在不經意中透露過,賬本被馬光亮拿了的事情。不過當時,彭雙信誓旦旦的說,周挺誨已死。
一直以來,馬光亮也從來沒拿賬本威脅過他,最多就是最近在整軍時,有針對性的整頓了幾個小軍官罷了。只靠一本賬本,沒有人證,還拿他天策左將軍無可奈何的。馬希廣對周挺誨一案,才慢慢的放下心來。
不料今天中午,居然親眼看到了周挺誨還活生生的活在這個世上。這一下子,讓馬希廣徹底的錯亂了起來,他驚異不定的看了眼含笑自若的李皋。
一時間他嗓子有些乾啞,咳嗽了兩聲,卻有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的表情侷促不安,又豈能瞞過一直仔細觀察的李皋。李皋呵呵一笑,說道:“道家常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由此可見,這三不僅可指三棵樹,還可以指三千棵,三萬棵,不僅可以指樹木,還可以指世間萬物,比如書畫,又比如銀兩。”
明人不說暗話。這李皋把話說道這個份上,馬希廣心中早已確信賬本一定在李皋手中,他現在擔心的不僅僅是賬本,還有周挺誨這個大活人,如果這個人也在他們手上,那一切可就完了。
“左將軍……左將軍。”
“哦,李大人請講,在下洗耳恭聽。呵呵。”馬希廣回過神來,乾乾的笑了兩聲想掩飾一下自己,只是這神色間的慌張失措,卻是表露無疑。
李皋心中也是暗自納悶,這馬希廣今天是怎麼了,按理說只有賬本,他不應該怕到這種地步啊。不過,眼下的情況,卻是他求之不得的,他連忙笑道:“左將軍,近日我們在朝堂之上多有爭執,其實也都是出自公心,絕無半點私圖。想的無非是我們大楚能夠安定平穩,繁榮昌盛。二王爺典軍,多虧有左將軍鼎力支持,在下替二王爺謝過左將軍。”說着,李皋躬身施了一禮。
聽話聽音,這段開場白說的極其漂亮,可卻沒有半點內涵,主要的東西,還沒講呢。馬希廣略略還了一禮,繼續聽李皋的下文。
李皋拱手道:“自武穆王開基以來,嶺南劉氏與我大楚一向是仇敵,近兩年又是連年騷擾我大楚。去年年底,楚唐聯姻,李唐忙於東征福州、建州,無暇西顧。這正是我大楚南下討伐劉氏的大好機會。左將軍以爲如何?”
馬希廣並不說話,只是點點頭,心中忖道:莫非他想讓我掛帥南征?不行,這絕不能答應他,我要是一走,內軍沒有了頂樑柱,馬光亮整軍,說不定就真的內軍給掌握在手裡了。可是……我要是不聽他的,他把周挺誨給翻出來,那……
馬希廣心如電轉,忐忑不安。
李皋繼續說道:“左將軍,您典兵多年,您以爲當派何人掛帥爲好啊。”
馬希廣低着頭,也不敢看李皋,躊躇了一下,試探道:“我馬氏宗族裡面,要論起打仗來,除了武穆王之外,當屬荊南荊南節度副使馬雲。李大人,以爲如何?”
“呵呵,左將軍,開玩笑了……”李皋哈哈大笑。
“我四哥在郎州多年,也算熟知軍事,請他帶兵如何?”馬希廣又拋出一個人選來。
“郎州接近洞悉蠻族,少了馬戲萼將軍,恐怕會另生變亂啊。”
馬希廣不說話了,他也知道,自己提這兩個人的名字,李皋是決然不會答應的。因爲這兩人不管誰去,一旦獲勝,就可能又成了尾大難掉之勢。這是缺少軍隊支持的馬光亮一黨絕對不贊同的。要是想耍陰招,玩什麼不按時供應糧草一類的,這兩個人都不是省油的燈,他打仗,你敢斷了他的糧,他跑回長沙叫起撞天冤來,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馬光亮了。
“那李大人覺得我七弟馬希崇如何呀?”馬希廣還是不願意挪窩。
李皋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他探了一口氣,說道:“左將軍,打仗可是國家大事,兒戲不得啊。馬希崇將軍,雖然掌兵,可是他是怎麼個掌法,不用我說,左將軍也應該知道。這萬一要是在前線出了些什麼岔子,那該怎麼辦呀?其實,我倒有個主意,這劉彥韜是國中宿將,而劉全明也是軍中猛將,有他們兩個一正一副掛帥,在派個文官監軍,依我楚軍的精銳,教訓教訓嶺南劉氏,應該不費吹灰之力吧。“
馬希廣愣了,這李皋還真夠狠得,一下子調走了自己的左膀右臂,他們兩一走,自己勢孤力單暫且不說。這兩人調走之後,以後能不能回來,回來只能還會不會再聽自己的,就真的是完全不知道了。
周挺誨一案曝光,在楚王面前打官司,楚王必然會震怒。可是要說自己三哥會殺了他,馬希廣不信,無非就是貪墨了些銀兩,可是失寵和免職罷官就是必然的了。要是聽了李皋的話,未必會淪爲階下囚。眼下奪嫡之爭日益激烈,只要自己還有官位在,有軍權在,自己未必沒有機會,就算自己沒有機會,只要有軍權,未來的楚王也不敢輕動自己。
“左將軍……左將軍,,,你意下如何呀?”李皋逼問道。
馬希廣猶豫再三,終於重重的點了點頭。
李皋笑盈盈的從袖中拿出一份奏表出來,遞給馬希廣,說道:“左將軍,咱們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下官已經寫好了一封奏表,推舉劉彥韜爲主帥,劉全明爲副帥,李節爲監軍,起內軍三萬,南下討伐劉漢。左將軍,咱們一番意見相同,不如就一起署名,我們明天一通上奏大王。”——
“趙先生,那個人的下落打聽出來了。”彭雙推開書房的門,急切的說道。
“什麼?已經打探清楚了嗎?”正在整理情報的趙普,放下手中的活,站起來追問道。自馬光亮整頓內軍開始,長沙城暗波涌動,各種勢力爭鬥日趨激烈。遠在荊南的馬雲一干人是乾着急,生怕錯過大好機會。馬雲和趙普、範質、李驤等人商量了一下,終於決定派趙普回到長沙,代表馬雲全權處理長沙的緊急情況。
在目前,馬光亮和馬希廣勢力相當。而周挺誨就成了這場鬥爭勝負的轉折點,如果馬光亮掌握了周挺誨,馬希廣除了舉兵反叛之外,就只好等着被楚王撤職查辦。可是如果周挺誨掌握在馬希廣的時候,馬希廣就不怕馬光亮,兩人就會長期爭鬥下去。這就給了荊南發展的機會,可問題是,馬希廣在內軍中威望實在太高了,他要是不下臺,不關將來是馬光亮還是馬雲做楚王,都是坐不穩的。
好就好在,馬希廣和馬光亮這兩撥人都不知道周挺誨還活着。所以,趙普還能從容佈置,秘密查訪。
“彭姑娘,是怎麼查到周挺誨的下落的。”趙普仔細的詢問道。
“這人到了長沙是從來不出門的,所以我們查了一個多月也沒有什麼進展,說來也怪,這人今天中午卻突然在大街上出現了,被我們的人盯上,順藤摸瓜。找到了地方。”彭雙解釋道。
趙普沉思了一下,眼中精光一閃,追問道:“可知道,他見了什麼人了嗎?”
“他到沒有見什麼人,哦對了,他很有可能碰到了一個人——五爺馬希廣。”
“什麼。”趙普吃了一驚,他轉身看了看桌子上記錄的情報——李皋中午宴請天策左將軍馬希廣。
趙普眉頭緊皺,在書房裡轉了兩圈,方纔說道:“彭姑娘,你立刻派人把這情況超綠一分送給王爺。再派人把釘死周挺誨,然後把周挺誨的住址告訴天策左將軍。”
彭雙點了點頭。
趙普忽然又說道:“把周挺誨的地址找人悄悄的在告訴李皋。呵呵,長痛不如短痛,讓他們徹底分個勝負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