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了?”葉未央問已經綁好城門守衛的小冉。
小冉擡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說:“巳時過半。”
那就是十點左右了,想來,該動手的都動手了。果然,不一會兒,城內傳來躁動的聲音,街道四周原本死氣沉沉地坐着的難民和乞丐們紛紛站起來,三兩成羣,議論紛紛。忽見一乞丐一揚手,所有的難民和乞丐都行動起來,朝同一個方向奔去。葉未央看了看,那個是去米家糧倉的方向。
“看來小麗頭領已經得手了。”小冉也注意到了,在葉未央耳邊說。
“嗯。”葉未央淡淡應道,爾後問道,“我讓你準備的東西呢?”
“準備好了,現在拿出來?”
“拿出來吧。”
“是。”
這次騷動足足持續了一整天。長樂縣四處響起喊殺聲,縣內百姓紛紛合上家門,店家紛紛關緊店門,躲在家中不敢出來。被鎮壓已久、剝削已久的難民和乞丐們此時已如暴民,四處燒殺搶掠。有官兵出來鎮壓,不是殺死暴民,便是被暴民殺死。葉未央皺緊眉頭,看着城內亂成一片,感覺事態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原本只是想讓難民乞丐們去搶米家糧倉,誰知竟演變成了到處搶劫、到處放火。
“姑娘,大美小麗二頭領來了!”小冉在葉未央身體提醒,他也被城內的景象嚇住了,他原本只想搶官銀,卻沒想到令長樂縣陷入燒殺搶掠之中。
“嗯。”葉未央沉沉地應了聲。此時的她,眼中只有城內熊熊燃起大火,以及那些殺紅了眼的暴民們,葉未央看着她的部衆們一個個快馬加鞭衝出城門,直到最後一名部衆衝出去了,一把抓起放在身邊的兩根鼓槌,運氣全身,一手揮起,擊在一面大鼓上。
“咚………………”鼓聲如雷,葉未央將內力注入鼓聲內,聲傳千里,勢如破竹。小冉事先已得葉未央囑咐,站在大鼓後面,以免被她的音波功誤傷。然後葉未央這一發功,仍舊讓他嚇了一跳。不僅是他,就連底下暴動的難民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嚇得呆住了。
葉未央一擊鳴人,再接再厲,揮舞雙手,連連擊鼓,其聲如雷,驚天動地,其勢如虹,鋪天蓋地。暴動的難民、隨後趕來的守軍、被搶劫的商家百姓,全被鎮住了。他們的心彷彿也隨着這雷雷鼓聲一下一下地跳動,心驚膽戰,不敢妄動,傻傻地站在地上,仰頭看着城牆上那白衣如華的女人,看她雙手擊鼓,聲勢浩大,彷彿城牆外有千軍萬馬,只待她鼓聲一停,攻城掠池,心中均怯怯不安。
葉未央停了下來,淡漠回頭,掃了一眼城牆下的衆人,不言語。
隨後趕來的守軍之中,有一人縱馬上前,朗聲道:“閣下何許人也,爲何在此擊鼓?”
葉未央知道她,她是管理周圍三個縣城的知府,爲人不算太壞,這人也在她的計算之中。她沒有立刻回答知府的話,回頭揚手,一擊鼓,“咚——”一聲響,葉未央朗聲念道:
“夏日出東北,陵天經中街。朱光徹厚地,鬱蒸何由開。
上蒼久無雷,無乃號令乖。雨降不濡物,良田起黃埃。
飛鳥苦熱死,池魚涸其泥。萬人尚流冗,舉目唯蒿萊。
至今大河北,化作虎與豺。浩蕩想幽薊,王師安在哉。
對食不能餐,我心殊未諧。眇然貞觀初,難與數子偕。”
這首詩是杜甫的《夏日嘆》,也是因爲當時華州及關中大旱而作的詩,跟現在的場景也算符合,葉未央以內力傳誦,聲音綿綿不絕,更顯聲勢如虹。待詩唸完,她回頭道:“知府大人,泰華國內連年大旱,百姓疾苦,你身爲父母官,不僅體恤百姓,還縱容下屬魚肉百姓,爲禍鄉里!朝廷撥下鉅額賑銀,竟無一分用到災民身上,倘若此事上報朝廷,別說你頭頂的烏紗帽,就連你的項上人頭和你家族上下老幼的項上人頭,都未必能保住!”
知府聞言大駭,她自然知道朝廷撥下賑銀,各地官員必定層層剝削,她無力阻止,只能自己不碰,卻沒料到到最後竟一分也沒落到災民身上。不僅如此,這官場秘事竟被一個外人知曉,此事非同小可,那城牆上的白衣人可不是胡亂嚇唬她的,倘若此事被朝廷知道,就算她沒有貪污賑銀,也會落個監管不力之罪,到時禍連九族,難保不會人頭落地啊!
“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在此胡言亂語,編排朝廷官員,左右,給我拿下!”知府心下大駭,表面卻保持鎮定,無論如何,先拿下此人再說!
“哈哈哈哈……”葉未央聞言大笑,道,“知府大人,與其忙着抓我,不如趕緊到縣太爺那裡看看,說不定,還能找到被貪污了的賑銀呢!”這話,她是當着所有人的面說的,不管知府信與不信,她都必須去徹查,否則,難堵悠悠之口!
果然,四周的難民們紛紛呼喝:“抓貪官!抓貪官!抓貪官!”一邊說,衆人一邊圍堵上去,攔住了知府大人。他們不是傻子,知道城牆上的白衣女人是在幫他們,那麼他們也要幫她逃離知府的追捕。知府和身後的衆官兵被難民們圍堵住,進退爲難,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葉未央帶着小冉從城牆的另一端跳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