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宅子門口,季統兄弟倆面面相覷。
季統站在原地,目送她離開,然後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季籌趕緊跑到季統身邊,咂舌嘆道:“哥,殿下是不是觀世音菩薩下凡啊?她怎麼能這麼仁慈心善樂善好施?”
喉嚨口有些發乾,半響他張了張嘴,才道:“或許吧。”
在季統心裡,魏西溏就算不是菩薩下凡,那也一定是仙女降臨,否則她怎麼總能在他感到迷茫無助時出手相助呢?季統的功夫爲自學,如今階段他不知道如何改進,再練也不成體系無法得到提升,不練又怕原有的倒退,每每他都會覺得迷茫,不知該怎麼進行下去,殿下出現的時候真正恰到好處!
新一年的新一天,就讓季統覺得來年因着殿下的援手,必將一帆風順。
新年期間,金州城內外每日都有戲班在街上搭戲,家家張燈結綵,走在路上一片喜慶。
平日裡要念書,趁着過年時候那些頑皮的小傢伙們自然要玩的痛快。
季統一大早就候在騰王府門口,等王府有人開門他纔敢敲門進去,進去被人帶到後院,便看到上次那個冷麪的師傅正在教魏西溏練劍。與其說教,其實也是對方過招,只是無鳴對她更加細節,一旦招式有破綻,便會放慢動作講解漏洞在哪。
被人帶到旁邊,季統不敢出聲打斷,正好仔細盯着看他們對練。
小殿下練劍的時候神情嚴肅,一招一式無不昭顯她良好的基礎,出劍乾脆利索,放就是放,收就是收,給季統一種她其實是常年練劍的錯覺。
幾套劍術下來,魏西溏額上出了薄汗,她收劍道:“今日就到這裡吧。”
候在一片的丫頭急忙拿了披風往她身上披:“殿下,仔細着涼。”
她走過道走廊的亭子裡,在擺着墊子的石椅上坐下,伸手端了一杯熱茶,看着他道:“來了?”
季統不敢直視她,低着頭點點頭:“殿下。”
無鳴伸手從旁邊的兵器架上挑了個兵器扔到他手裡,吐出兩個字:“開始。”
說着,主動出擊,動作凌厲冷氣逼人,瞬間讓季統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起來,全力迎戰。
那邊打的你死我活,這邊魏西溏蹺着二郎腿,拖着腮,看的津津有味,她身後的丫頭往她面前放碟子:“殿下,這是仙尊一早派小童送來的,說是仙山上的零嘴,讓您閒來無事的時候解乏。”
她只從鼻孔眼“嗯”了一聲,一邊看一邊用玉筷夾了慢慢往嘴裡塞零嘴。
魏丁總算脫離了一隻往外跑的命運,快速的提拔了三個他一直帶着的新人,分頭往幾個地方跑。
這種替主子跑腿的人,主要就是機靈,遇到事得有應急處理的本事,還不能給人目標太明顯的感覺,所以這三人長的都普通,不過腦子都夠用,本來就是小人物,小人物跟小人物打交道,那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法則。說些小人物的暗號,即便被人聽到,人家也不明白什麼意思,不上心,自然就不容易暴露目標。
魏西溏的茶喝完了,季統的劍也練完了,她站起來走過去,倒背雙手問他:“可有感覺了?”
高個子的少年,臉上明顯帶着興奮,他伸手一抹額頭的汗,連連點頭:“我第一次知道,原來練劍不是我那樣揮着劍才叫練劍,這樣才叫練劍!”
魏西溏笑笑:“練劍本該如此。”
“殿下!”季統突然在她面前跪下,他對着魏西溏磕了個頭,道:“殿下對我兄弟二人的大恩大德,季統沒齒難忘……”
她直接伸手託着他的胳膊,道:“男兒膝下有黃金,別動不動就跪。起,不過舉手之勞,你既喜歡,本公主又不勞煩,就當以武會友。稍後本公主讓人帶你去門房那裡認一下,明日起不用再在王府門口等,直接敲門。”
“謝殿下。”
送走季統沒多久,又有人來報,付公子來了,魏西溏老遠瞧見他的臉色,便想在是不是誰又給他氣受了,怎麼又拉了臉,她坐在亭子旁邊,擡頭問他:“怎一大早過來?有事?”
付錚是王府的常客,沒好氣的白她一眼,嘴裡道:“這還早?早過了午膳時間。不是有更早的人來過麼?”
魏西溏:“……”默了默才問:“你說的是季統?”
“難不成還有其他人?”付錚瞪她。
原來是得了這消息不高興了,魏西溏便道:“以後早上,季統都會過來一趟,他請不起武師,無鳴剛好在府裡又無聊,便讓他過來跟無鳴學兩招。”
付錚又瞪她一眼:“就你會做好人。怎不說讓我也多學兩招?”
魏西溏只好解釋道:“付大哥有武師,不一樣。”
“不是說無鳴是天下最好的?”付錚道:“我的武師又不是最好的。”
“一大早就過來找茬,”魏西溏嘀咕一句,“府裡不忙?”
付錚被她氣的直笑:“我是來找茬嗎?我分明是來看望你。”然後他站起來,過來牽她的手:“走,隨我一同向你父王母妃拜個年,到現在還未正式拜過年呢。”
這事魏西溏倒是不和他爭,乖乖讓他牽了手去拜見騰王妃和騰王,騰王夫婦本來就喜歡付錚,看到兩人感情好自然高興,付錚長的好,人又聰明,關鍵是對魏西溏一直照顧的盡心盡力,真是什麼都放在心上,想不喜歡都不行。
騰王妃招呼付錚:“錚兒坐,吃些糕點,早上剛買的,還有熱乎氣呢。待會回去剛好帶個帖子給你母親,大後日我帶着池兒和她幾個姐姐去府上做客,跟你母親說,不許退我的帖。”
付錚笑道:“姨母又說笑了,母親求都求不得呢,怎麼會退姨母的帖子?對了姨母,今兒集市上搭了大戲臺,有熱鬧看,待會錚兒帶小殿下出去瞧熱鬧去。”
“你帶着她去吧,記得別讓她搗亂。換個人姨母就把她關家裡,你帶了我放心。”騰王妃笑道,一邊勸他吃糕點,還一邊親自替他倒茶。
魏西溏在旁邊幹晾着,忍不住道:“母妃,孩兒呢?”
騰王妃瞪她,拍了下她的手:“長這個是幹嘛的?想吃不知道自己拿?”
付錚看她氣鼓鼓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伸手掏了個乾淨的帕子,包了塊糕點塞到她手裡:“剛洗乾淨的帕子,保證不髒。”
騰王妃拿着小帕子遮掩,倒是被付錚的貼心笑道,心裡又有些高興,付錚這樣的,就怕到時候王爺想找女婿的茬都找不到。
魏西溏這才勉強捏在手裡食用,付錚伸手又把騰王妃遞給他的茶原封不動的推到她面前,“別吃的太急,小心噎着。”
騰王妃後來就不說話了,就在旁邊看付錚照顧她,那小丫頭偏還不領情,吃了一半就扔下不吃,站起來道:“還是出去玩會兒。”
主要她是被騰王妃看的不自在,那什麼眼神啊?看的人直起雞皮疙瘩。
付錚到哪,身邊自然都是跟着人,帶着魏西溏出門,那護衛的隊伍就更大,只不過這些人都穿了平常的衣服混在人羣裡,一般人不注意罷了。
魏丁本來要跟着的,結果他怕付錚,一看到付錚就跟;老鼠見了貓似得,小腿都是打哆嗦的,魏西溏看了眼疼,“帶着你跟沒帶沒什麼區別,你老實待府裡吧。”
魏丁這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路上付錚教訓魏西溏:“你現在是大姑娘,以後出門也得注意着些,人手得帶足了,否則遇到一時遇到哪個不長眼的,還不是給自己添堵?若是你覺得帶着麻煩,那日後就得養成帶着無鳴出門的習慣。無鳴雖說來歷不明,不過他功夫了得,算是把好劍。再者,你之前護過他一回,他若是有心的,自然明白你的的維護……”
他說着話,似乎擔心她什麼都不懂,不放心似得,等他說完了,她沒反駁,反倒是乖乖點了點頭:“以後出門,我帶着他便是。”
付錚驚奇:“今日真乖。”
魏西溏暗自翻了個白眼,懶的多說別的。相比較旁人,付錚對她確實十分關心,這份情,她一直都領着。
街道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大多都是帶着孩子出來看熱鬧的人。滿耳都是小孩子喊叫哭鬧的聲音。
付錚牽着魏西溏走了兩步,付錚突然驚奇道:“池兒!”
魏西溏看他:“怎麼?”
付錚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比劃了一下,道:“我覺得你長高了不少!之前我記得你只到我胸口,如今都到我脖子這裡。”
魏西溏仰着脖子道:“那自然。本公主日後定會長的很高,總不會一直都這麼點高的。”
付錚伸手捏了她的臉,道:“多吃些,自然長的更高。池兒你看,前面那個戲臺已經開始了,走,我帶你尋個好位置去!”
被他拉着跑,魏西溏嚷嚷道:“這麼多人,我們來的又晚,好位置怎麼也輪不到我們坐。”
“這可不一定。”付錚拉着她,前面兩個大漢已經替他們分開一條路,付錚拉着她進去以後,她纔看到高小胖正指着戲臺子上一個小丑,笑的前俯後仰,一個人站了好幾個位,有人要坐,他“嗷”一聲竄起來,說:“這裡有人了,邊去!”
他身後還跟了其他人護衛,人家敢怒不敢言,只能氣憤的離開,高小胖對着人家的背影張牙舞爪:“滾滾滾!”
付錚拉着魏西溏過去,伸手在他腦門上敲了一下,“就不能跟人家好好說話?”
高小胖理直氣壯:“我這是替你們佔位置,怎麼還怪我呢?”
付錚把他推到一邊,拉着魏西溏坐旁邊,“看他笑的那麼高興,我們也看會。”
戲臺子搭上,圖的就是熱鬧,裡外站了好幾圈人,坐在最裡面的自然就是最舒服,不但有坐的,最主要的是付錚還準備了一堆吃的,輪番往魏西溏手裡塞,她吃剩下或者不喜歡吃的,才輪到高小胖。
高小胖無比的怨念,“我比殿下差哪了?付大哥你太偏心了……我就只能吃剩下的……我明明長的比殿下好看多了……”
另外兩人當沒聽到這個神經兮兮傢伙的怨念,吃自己的零食喝自己的茶水看臺子上的戲。
高小胖:“……”他存在感就這麼弱嗎?想了想,突然說:“對了殿下,我忘了跟你說今天宮裡發生的好事了。”
正在認真看戲的魏西溏立刻推推付錚,道:“咱倆換個座。”
付錚莫名其妙被她推起來,只能跟她換座,魏西溏湊到高小胖旁邊,把手裡的零食一股腦塞到他手裡,說:“全給你。”
高小胖斜着眼看了付錚一眼,一臉賭氣似得的得意,哼,然後在付錚的瞪視下,把付錚替魏西溏準備的零食抓了一把塞到自己嘴裡,說:“真、好、吃!”
魏西溏:“……”
付錚:“……”
吃完嘴裡的東西,然後高小胖才湊到魏西溏耳邊,小聲說:“太子早上挨皇訓了,說他自視甚高,把其他兄弟都不放在眼裡了。好像是有人跟皇帝打小報告,皇帝對太子不高興呢。”
他倆說話的時候,付錚也豎着耳朵聽,結果就聽到了這麼個東西,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再看高小胖說完就跟邀功似得表情,心裡倒是好奇難不成高湛就是靠這些事哄了殿下高興了?要不然怎麼高小胖一說話,她就主動要換位置呢?
想到這裡,付錚突然道:“高湛這樣一說,我倒想起我聽我爹也說過相關的事……”
他話還沒說,就看到魏西溏突然坐正身體,又把臉面向了他,睜着兩隻溼漉漉水汪汪的眼睛,問:“什麼事?”
付錚道:“宮裡這兩天有宮女太監在傳,說太子在外頭養了個女人……”
這外頭養的女人是哪裡來的,兩人心知肚明,就高小胖不明所以。
魏西溏眨巴了兩下眼睛,“哦”了一聲。
付錚又道:“不知道要是哪日查起來,某人會有什麼後果。”
魏西溏瞪着他,付錚回瞪,兩人瞪半天,高小胖不耐煩了,抓頭:“你們怎麼這麼煩呀?說啞謎呢?聽不懂。”
這戲也不知道演的什麼,反正後面他們幾個也沒留心,看看沒甚意思,幾個人直接出了人羣,魏西溏轉身看他們兩人道:“本公主覺得有些乏了,要回府歇一會。”
高小胖嘀咕:“早上什麼事都沒做,就看了半臺戲,怎麼就乏了?”
魏西溏擡腳踢了高小胖的膝蓋一腳,高小胖嚎了一聲抱着膝蓋蹲在地上,“殿下,你妒忌小爺我長的比你帥!”
魏西溏直接回了句:“哪裡?本公主分明是妒忌你長的比我胖!”
高小胖不知道,可付錚知道,分明是他剛剛的話說的讓她不安了。付錚過去拉着她的手,對高小胖道:“你自己回去,我送殿下回府。”
“憑什麼呀?”高小胖蹦躂:“偏心眼呀!”
付錚直接道:“就是偏心,怎麼了?”
然後帶着魏西溏兩人走了。
高小胖可不爽了,對着他倆的背影喊:“大過年的,還讓不讓人高高興興的逛街了?小爺跟你們說,你們跟小爺我的兄弟情走到了盡頭!絕交!我們完了!”
付錚和魏西溏兩人皆沒回頭,倒是不約而同的對他擺了擺手,絕交吧。
高小胖最後被氣的淚奔回家,不玩了!
剩下兩人走在回家路上,付錚問她:“可覺得心裡不安?”
“爲何不安?”魏西溏不明所以。
付錚笑:“你惹了禍,還敢這樣說的理直氣壯。若是讓人知道,那女子是你專程派去勾引太子的,看你如何收場?”
結果,魏西溏扭頭看了他一眼,道:“不是還有你嗎?我有甚擔心?”
付錚一頓,真是有種被她氣個半死又沒法發火的憋氣,本來還指着說出來以後,小丫頭惡作劇過頭,可憐巴巴的求他幫忙的,結果人家倒好,料準了他不會袖手旁觀似得,直接堵的他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憋了半天,付錚才憋出一句:“你倒真敢說。”
“你若不管我,我到時候若是被抓,就把你供出來,就說是你讓我這樣的。”魏西溏說的面不改色心不跳,說完,似乎自己也覺得這主意不錯似得,使勁點頭:“這主意好!”
付錚:“……”
伸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摟到懷裡,付錚趁她不注意,低頭在她小嘴上親了一下,道:“我幫忙可不是白幫的,總得討點好處才行。”
魏西溏頓時大怒:“付錚!你好大的膽子!”扭着腦袋對旁邊“呸呸”吐了兩下,掏了帕子擦了又擦,氣的付錚直接捧着她的臉,“吧唧”一下親的十分響亮,道:“你再擦?”
魏西溏:“……”然後狠狠跺腳:“我讓無鳴再把你打吐血!哇哇吐一盆!”說着擡腳就要走。
付錚跟上去,“去呀,打死我看你嫁給誰去。”
一邊走,魏西溏一邊瞪他,付錚就跟在旁邊,見她真生氣了,還反過來哄她:“池兒,不就親一下嘛?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大不了我再讓你親回去……”
魏西溏站住腳,怒道:“你還敢說!”
“我錯了,”付錚先服軟,“以後再不亂來了,池兒不生氣,大不了下次讓你一直親我,我保證不對你動手動腳。”
“以後都不行!”魏西溏戳他,“再敢對本公主無禮,本公主就……”指他的舌頭,“就割你的舌頭!”
付錚皺眉道:“親你的是我的嘴,又不是舌頭。”
魏西溏直接道:“割了舌頭外觀瞧不影響,沒了嘴太醜,本公主不樂意看。”
付錚又被逗樂了,笑着點頭:“好,還是留個整形給你瞧,萬一醜了你都不願意瞧就麻煩了。”
送她回府後付錚才離開,魏西溏回房,半道碰到兩個小童候在路上:“殿下。”
她奇怪道:“你們不去伺候仙尊,到我這裡來做什麼?”
“回殿下,仙尊在院裡備了清茶小食,請殿下同去共飲。”小童恭敬的回答。
魏西溏回了句:“沒空!”
結果那兩個小童跟在她後面,不說話也不走,就是跟着,一直跟到她房門口,魏西溏進門,當着兩個小童的面把門關上。
屋裡看得到外頭的影子,那兩小童就一左一右站在外頭不走。
魏西溏走的書案邊,丫頭聽到動靜從房裡出來:“殿下?可要寫字?”然後立在一旁替她磨墨。
魏西溏提着筆,剛要落筆,想了想把筆拿到左手,那丫頭不由笑道:“殿下還打算用左手寫字?”
筆拿在手裡,始終覺得不放心,她看了眼墨足夠多了,便道:“你先歇着去,若要伺候我便叫你就是。”
那丫頭便起身退了出去。
魏西溏左手執筆,落筆寫字,寫好以後晾乾,折起來放在袖裡,這才拉開門走出去。剛拉開門便看到魏丁順着走廊一路小跑過來,“殿下!”
那兩個小童還是沒走,一左一右跟着魏西溏,魏丁差點被唬住,“殿下,奴才有要是要稟!”
魏西溏直接把那紙條扔到他手裡,“讓長音看完燒了,照吩咐行事便可。”然後對那兩個還跟着的小童道:“前面道路,真不知你們要打算跟到什麼時候。”
再怎麼看到那妖道眼疼,那也得忍着,誰讓妖道在掌管所有人生殺大權的榮承帝面前說話有份量呢?
魏丁傻眼,他還沒說什麼事,殿下難不成就知道他要說什麼事?因爲事態嚴重,所以魏丁不敢懈怠,讓人把紙條傳到長音手裡,長音正惶惶不安不知該怎麼辦纔好,結果丫頭遞了條子,說是殿下傳話。
今日早上,太子突然派人傳話,來了幾個丫頭婆子要接她出城,說是她在城內不安全。她是藉着堅持要見太子一面的由頭才留到現在,可太子突然來這麼一出,她心裡卻是不安的。
接到殿下叫人傳來的條子,長音急忙打開一看,看完當即扔進火盆燒了,轉身對兩個伺候的丫頭吩咐:“馬上收拾東西,準備出城。”
宮裡的傳言如今只是在下人裡頭傳言,太子當機立斷私底下處置了那幾個人嚼舌根的,可太子自己也知道,這定是有人知道他的底細所以才故意散佈出去,壓的一時,三五日後這些風言風語還是會被人散播出去。送長音出城躲一陣,他自己也避開一陣,那些人抓不住把柄,自然就不會有禍根。
其實太子比誰都知道,最好的法子是徹底除去禍根,世上再無長音此人,死無對證對他才最有利。可惜太子終是沒下得狠心,只能委屈她先離城。
聽到貼身侍從回來稟報,說長音小姐哭着鬧着不願走,以爲太子不要她,非要見太子一面,太子急的不行,“本宮現在出宮,就等於送上門讓人捉把柄。你再讓人傳話,跟她說本宮晚上得空再去尋她,先哄了她出城,務必保證她今晚不在城裡。”
侍從急道:“殿下,若長音小姐堅持不肯出城怎麼辦?”
太子愣了一下,然後他在房內來回走了幾圈,似乎下定決心道:“若是她堅持不走……”頓了下,深呼吸一口氣才道:“你便親自送她上路!”
侍從急忙應道:“奴才遵命。”
午時,太子以節後小聚爲由,急召身邊幕僚和幾個伴讀,把現狀略做了解說,咬牙道:“只怕這次還是老二搞的鬼!他和董貴妃那個女人整天盯着本宮,鑽風插針的跟父皇說些腌臢事!”
一個幕僚開口道:“太子,既然事情發展到如此,太子何必還留着這個後患?江山美人孰重孰輕一目瞭然,此女留不得!”
太子沉默着沒說話,半響才道:“本宮已安排下去。若是她堅持不肯出城……”
高澤道:“太子,臣以爲,丁大人言之有理,此女確實留不得,只怕哪日會壞了太子大事。”
太子的臉上一片掙扎神色,半響他吐出口氣,道:“本宮已派人送她出城,此事就此決定,大家不必再說,先想想如何對付老二纔是。”
那幾個臣下齊聲道:“太子……”
“行了!”太子的聲音帶了怒氣:“一羣男兒,怎就容不下一個弱女子?她已出城安頓好,何必再去爲難?本宮答應你們,暫時不會出宮尋她。”
高澤和其他對了視線,心知肚明唯有勾了太子心魂的女人千真萬確留不得,這般境地太子還要惦記着如何護住那女子,若是讓那女子待在他身邊,那還了得?
“既然太子心意已決,臣等無話可說。”對於這事,耿直的丁大人說的頗有些脾氣,不過卻也表示了他妥協的態度。太子自然不會和自己的幕僚強硬到翻臉,哪怕登基以後,這些人也是穩固江山的支柱,他要哄住纔對。
從宮裡出來,太子幕僚們不約而同走在了一起,這個道:“那女子如今在城外,太子不在身邊,正是下手的好機會。”
那個接口:“趁早了結趁早省心,否則後患無窮。”
你一言我一語回去閒話似得呵呵中定了下來,主題只有一個:那女子不得不死。
年後的一場好戲在熱熱鬧鬧的氣氛中開始,魏西溏在陪着騰王妃走了兩家親戚當了兩回客人之後,終於在初五以後消停下來。
而魏丁也使勁渾身解數,花了所有私房存銀以後,打聽到了金州城內做的最大的人牙子是何方神聖。
只是,他也只是打聽到人名和些外頭傳聞的經歷罷了,至於什麼來歷他是完全不知道的。再者,他這種扔人堆裡就找不着的人物,根本沾不到人家的邊,人家更加不會搭理。
最終的消息到了魏西溏手裡,她看着魏丁傳過來的紙條上寫的人名,問:“就這些?”
魏丁苦着臉道:“就這些。殿下,不是奴才不盡興,實在是此人信息甚少,這還是我花光了私房錢,從哪些小的人牙子那打聽來的……”
擡眸看了他一眼,魏西溏倒也沒多說什麼,拿了那紙在手裡拍了拍,問:“花了多少?”
魏丁一聽,眼睛一亮,急忙道:“十七兩!小人這麼多年的私房錢都掏出來了!”
魏西溏點頭:“這筆銀子算本公主的。”
“多謝殿下!殿下新年發大財!”魏丁喜的合不攏嘴。
倒是魏西溏拿了那紙去找高湛,想着能不能從高湛那打聽到消息。
高小胖一聽到魏西溏說的那個名字,竟然說:“九爺啊?知道!”
魏西溏詫異:“這種鄉間裡的人,你如何知道的?”
高小胖手裡抱了只梨在啃,一邊吃一邊說:“我小時候見過一次。我跟我哥在江邊玩,看到官府抓人,抓的就是他,說他殺了人,不過被付將軍放了。”
“付將軍爲何放了他?殺了人不應該抓起來砍頭?”
“沒證據啊!之前抓了好幾次,但是一直找不到證據,付將軍那時候還不是將軍,負責這個案子,就把他放了。隔了一年才抓到真正的兇手。”高小胖“吧唧吧唧”吃的特別香甜,聽的魏西溏都想揍他。
高小胖好奇:“殿下,你打聽他幹什麼?這人現在專給大戶人家送丫頭,他送的都是些好人家的女兒,所以做的很好,誰家要是缺人什麼的,找他準沒錯。”
“如何才能找到?”這纔是魏西溏關心的。
高小胖道:“這個我不知道。我又沒不負責府裡的丫頭。殿下,你問我,不如去問付大哥,那人後來登門道謝過,說付將軍是個清官,沒有屈打成招也沒有胡亂斷案,還送了幾個奴婢給付家了呢,不定他知道。”
說的挺詳細,就算不知道,高小胖這知識面也足夠廣了,魏西溏點頭:“沒白長這麼多肉。”
高小胖抱着梨,氣的瞪眼。
辭過高小胖,魏西溏又去找付錚,付錚開始還以爲有什麼好事,結果發現她是去打聽旁人,真是氣的不知說什麼好,“這氣我的本事真是越來越強了,我倒還真以爲你是來尋我的,哪裡知道是尋我打聽旁人的。”
魏西溏也不跟他惱,只是問:“這位九爺是何方神聖?”
見她這樣乖巧,付錚倒沒法繼續訓她,在她對面坐下,道:“這位九爺,姓胡,沒大名,據說有兄弟姐妹十二個,他排第九,上面兄弟姐妹幼時多夭折,活下來的只有他和一個弟弟、一個妹妹。最早的時候是個山賊,後來朝廷剿了山寨,他就帶着弟弟妹妹進山打獵,拿到城裡去換些養家餬口的銀兩。後來發現城裡的大戶人家時常要換些新人,而那些窮苦人家要把兒女送到大戶人家當丫鬟的,賣兒女的銀子都會被府裡那些管事剋扣,他就是看準了這個點。開始是幫人家討價還價,總能幫人多賺點,他聰明,腦子又活,慢慢的就有了名氣,那些窮人家打算把孩子送到大戶人家的,就不直接插價,而是先找他,他給的價高,而他自己則從中拿些好處費。此人極爲狡猾,生意場上腦子靈活,體型高大壯碩,人送外號:肥狐九。”
魏西溏點頭:“有些小聰明。”
付錚笑道:“後來他轉接的一個人出了事,其中一個姑娘前一天晚上因爲不願意被賣,罵了他,幾個當天晚上就被人燒死在屋裡,他就成了最大的嫌疑。被抓了,結果他嘴硬,當時負責案件的官員用盡了大刑都沒讓他承認殺人,案件一直懸疑,皇城腳下,陛下很生氣,就讓我爹主審此案,當時我爹還是刑部的尚書,花了三個月時間重審,最後把人放了。九個月後才抓到真兇,所以他對我爹還他清白一事十分感激。”
“現在可有聯繫?”
付錚抓着她的手把玩,“他做的是上不得檯面的買賣,你說有沒有聯繫?”
“那若是找他不是不容易?”魏西溏好奇。
付錚就知道她會問這個,挑着眉,伸手在自己嘴上點了一下,嬉笑道:“親我一下,便告訴你。”
魏西溏斜着眼睛看他,付錚就等着她過來,然後魏西溏隔了桌子站起來,傾腰,伸出一指,擡起付錚的下巴,在他嘴上“啾”親了一下,親的付錚直接愣在原地。
魏西溏坐回原位,道:“說吧。”
付錚:“……”
從付府出來,魏西溏換了一身衣裳去了景園。景園裡的姑娘們一看她去,一個個當即放下手裡正在學的活,對着她恭敬行禮:“見過殿下。”
魏西溏掃了一圈,伸手點了四個姑娘:“明日你們四人打扮一下,隨本公主出去辦事。”
晚上的時候,便有人送了四套新衣,挨個分發出去。
次日,早膳後,魏西溏便出門,付錚等着外頭,帶着她去找胡九。
然後,付錚把魏西溏帶到了胭脂樓。
魏西溏臉色鐵青,指着樓上花枝招展對着他們招搖手裡小帕子的姑娘們問:“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這些女人又是怎麼回事?”
付錚嘆氣:“昨日不就跟你說了,煙花是非地,讓你別來,還跟我生氣,不帶你來還要斷交,該生氣的分明是我!”
魏西溏:“……”回頭對身後四個姑娘道:“你們且在外頭候着,早知這種地方,說什麼也不帶你們過來。”
四個姑娘皆低頭不語,一個個面色尷尬,怎麼樣想不到殿下要來的地方會是這種地方,魏丁帶她們到對面酒樓包廂候着,不敢亂走。
付錚瞪她:“你就該去?”
魏西溏扯了扯身上的衣裳,道:“你我一樣,爲何不能去?”說着,擡腳率先走了進去。
付錚趕緊跟上:“池兒!”
胡九此人,吃喝嫖全沾,唯一的好處是不賭,幼時家裡的父親賭錢,一賭就輸,輸了就回家拿老婆孩子出氣,是以胡九對賭博十分痛恨。
這人早年窮的差點穿不起褲衩,自然不會有女人願意跟他,當山賊也是個小羅嘍,就算有女人也輪不到他。鬧過饑荒的胡九,如今最大的愛好就是逛青樓,金州城裡裡外外的青樓他都逛遍了,花在青樓上的銀子自然成了他最大的開支。
自然,他如今是金州城內最大的勞力販子,什麼都缺,唯獨不缺錢。
青樓裡頭一片烏煙瘴氣,魏西溏走路的時候前面得有人擋着不讓旁邊的人挨近,要不然她肯定會怒,脂粉香薰得人頭疼,付錚見她的模樣,又急又氣,可又怕了她昨日發狠時說要斷交的話,只能護着她進去。
付錚長的英俊,身形修長,長年練武身體也精壯,往廳一站頓時吸引了無數姑娘的視線,一個個就往他身邊湊,“哎喲公子好相貌,您要是點了秋香,秋香包您滿意……”
不過那些姑娘沒沾到邊就被擋了回去,付錚直接開口:“讓這裡管事的人出來見本公子。”
胭脂樓的老鴇迎了出來,看到付錚倒還理解,畢竟是個大小夥,貪新鮮圖樂子正常,倒是他護在懷裡的小公子實在小了些,就怕他想姑娘也幹不了什麼,只能用手摸摸過癮了。
“兩位爺,不知道想要什麼樣的姑娘?”老鴇雖說過了氣,不過那也是個過了氣的美人,說話的語調特別軟儂,聽的人雞皮疙瘩之起。
付錚道:“本公子想尋個人。”說着,他示意侍從拿了一錠銀子遞了過去。
那麼大一定銀子,一看就不是尋常百姓纔拿得出手的,老鴇笑的花兒一樣,“公子您只管說,找誰我都幫您找出來。”
付錚回道:“本公子尋的人是九爺。”
老鴇的臉上頓時露出些爲難之色:“不滿公子,九爺來尋樂子的時候,不喜被人打擾……人是在,可是……”
那侍從再次遞過一錠銀子,付錚道:“煩請通告一聲,在下姓付。”
老鴇麻溜的把銀子接了下來,“兩位公子稍等,馬上就來。”
不多時,老鴇從樓上下來,跟在她身後的是身體壯碩的男人,身材高大皮膚黝黑,額頭橫七豎八的傷痕,陽剛氣十足的臉上,長了一雙看起來十分敏銳的眼,他敞着上衣,露出健壯的肌肉,就這樣搖搖晃晃走了下來。
老鴇對他陪着笑,“九爺,就是這兩位公子。”
胡九的視線掃過那兩人,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子弟,兩個生面孔,胡九確認不認識這兩人,“請問二位?”
付錚皺了皺眉,看了胡九敞開的衣裳,不着痕跡的把魏西溏往自己伸手推了推,“本公子姓付,不知九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胡九似乎明白付錚何人,沒多說別的,只道:“請公子稍等,容胡某上樓整理下儀容。”
付錚點頭,“如此甚好,我二人在對面定了包廂,望九爺移步。”
出了胭脂樓,魏西溏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什麼腌臢地!真是亂象!”
付錚笑道:“殿下可別小瞧了這煙花之地,素來都是見不得人之事的暢談地。”
魏西溏擡腳進了酒樓,道:“想來也是了,誰人又能想到那地方能談什麼事?去的都是找樂子的人。”走了兩步,她突然站住回頭看向付錚,問:“你應付裡面的人那般自如,是不是經常去尋過樂子?”
付錚一愣,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問,等回過味來,心裡倒是有些欣喜,一直覺得她年歲小,什麼都不懂,想不到她還在意這個,笑着搖頭:“瞎說什麼,這種煙花之地我怎會來?”
魏西溏點頭:“那便好。”一邊走一邊道:“千萬別來這些地方,萬一染了什麼病不好治。你若想姑娘了,跟我說,我那邊有很多美貌的姑娘,都是好人家的女兒……”
付錚伸手把她從身邊推開,在她前頭上樓,果然不能對她報甚希望,根本就是個還沒開竅的笨丫頭!
魏西溏怒視,好心好意不領情,什麼玩意!
到了樓上,那四個姑娘正等着,看到兩人上樓急忙迎了過來,“殿下……”
魏西溏說了句:“候着。”
“是!”
這邊小二上了茶,胡九便被人引了進來,入座以後他狐疑的問:“敢問這位公子,可是淮陽侯府的付公子?”
付錚回禮道:“正是。”
果然是熟人好說話,胡九警惕的態度逐漸放鬆下來,“那這位小公子是……?”
付錚道:“本公子的一個遠方親戚,家裡經營酒樓生意。”
魏西溏道:“再姓唐,單名一個西字。舊聞九爺大名,幸會。”
胡九就覺得這小子看着年紀不大,說話倒是一套一套的,急忙回禮:“幸會。只是不知道兩位公子找胡某有何指教?”
魏西溏道:“從九爺手裡買些奴婢,不知九爺可有足量人數?”
胡九呵呵笑道:“金州城內胡某一家獨大,還未有拿不出人的事。不知唐公子要什麼人,多少數目?”
魏西溏道:“三百女婢,兩百婆婦,一百壯丁。”
正在喝水的付錚“噗”一下咳了出來,眼睛睜的老大,多少?小丫頭信口開河,她知不知道這些人要多少銀子?
好,就算她有銀子,那她知不知道這些人要如何安頓?騰王府要的來這麼多人?她的那個酒樓要的了這多人?又不是她養的那些美貌小姑娘,買來的奴婢是個醜的怎麼辦?
呸呸,付錚突然覺得自己剛剛腦抽了一下,怎麼他現在對她養的那些美貌姑娘的存在沒了質疑的想法?明明剛知道的時候那般震驚的。
胡九也愣在原地,這麼些數量,怕是要把他現有的人力全都掏空,他做的生意就是靠的人數,沒了人,其他人家要是要人,聲譽被毀不算,他以後的生意還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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