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統像河裡剛撈出來的老王八似得,把腦袋縮在龜殼裡,堅決不說一句話。
付振海下了最後通牒:“季統啊,你要是再不吭聲,老夫可就要替你應了人家了。”
一聽這話,季統總算被撬開了嘴:“季統知將軍對季統的好意關切,只是季統不敢勞煩將軍,對於兒女情長一事,季統暫無想法。”
付振海頓時被他氣的差點說不出話,他問:“你多大了?你看看金州城內外,你這般大的男兒,誰沒娶個三妻四妾的?”
季統默了默,道:“上將軍便尚未娶妻。”
這話正中箭靶紅星,堵的付振海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季統低着頭,對着付振海抱拳施禮:“將軍,季統還有事務在身,季統告退。”
付振海眼睜睜的看着走了,被氣的吹鬍子瞪眼的,莫不是因爲這小子跟付錚待的時間太久,這德性也跟着變化了?
轉念一想,付錚貌似也沒什麼不好的,充其量就是太死心眼,那季統是圖什麼?
百思不得其解的付振海因爲當事人不應,這事也只能先放下,事情沒辦成,可一直壓在他心裡,就這樣沉甸甸的壓着。
早朝過後,付錚那小心眼的性子又把陛下給得罪了,於是直接把他給趕出宮,上將軍着實有些沮喪,分明是去討好陛下的,怎就惹她生氣了呢?
好在又不是一回兩回,兩人都習慣如此,不出一晚,定然是以上將軍賠禮道歉而和好如初。
從上將軍府出來,季統的心情實在有些好,他鼓着勇氣連拒陛下和付老將軍的作陪,就連走路的腳步都輕快起來。
前後一看沒人了,乾脆撒腿就跑了起來。他在很早之前就決定了,他誰都不娶,一輩子一個人都願意,這樣他就能心安理得的遠遠看着那人,不會有心裡負擔。他不貪心,只要如此他就滿足。
季統走了沒兩步,迎面急匆匆走來一人,擡頭一看發現是付錚,便開口:“上將軍?臉色怎麼這樣?”
付錚的臉色有點酡紅,腳步還有些踉蹌,他看了季統一眼,吐口氣道:“身體有些不適……”
季統瞟了眼他的臉色,“上將軍可是喝醉了?下官送你回府歇着吧。”
付錚擺擺手:“無妨……”
季統見他自己朝前走,雖然腳步踉蹌,不過還是能走的,自己一邊朝前走,想着那架勢像是喝醉了,過了一個拐彎,季統突然站住腳,不對啊,上將軍的樣子看着是像喝酒了,但是,他擱那麼近都沒聞到一點酒味呀?
一想到這個,季統反倒不放心了,撒腿就朝着付錚剛剛的方向追去,追了好一會,原本通往上將軍府的直行道上,竟然沒看到付錚。
季統隱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他快速的從邊上的巷子裡挨個穿過,三條巷子裡,別的沒發現,卻在第三個巷子裡發現了多條花紋鮮豔的小蛇。
略微愣了下,季統伸手拔出身上的佩劍,一邊快速的斬殺那些小蛇,一邊朝着那巷子深處走去,然後便發現一個女人衣衫半裸,跟抱着付錚在說着什麼。
季統頓時羞的面紅耳赤,卻也知道付錚跟陛下是有婚約的,若是他跟煙花之地的女人在外野合,想必陛下會氣瘋。
他冷着臉站在原地,“上將軍!”
付錚沒有反應,倒是那個女人猛的回頭,她脖子下纏繞着一條色彩十分嚴厲罕見的活蛇,而那女人則有一雙猩紅的眼,看的季統直接舉起劍喝問:“你是人是妖?”
那女人眨了下眼睛,季統以爲自己看錯了,剛剛讓他覺得恐怖的血紅眼眸竟然恢復如常,那女人伸手一拉滑下肩頭的衣裳,伸手掩面,嬌笑道:“這位軍爺真會說笑,奴家怎就是妖了?”
季統伸手一指,“讓開!”
付錚明顯不對勁,剛纔看到他的時候還能說話走路,如今只能靠牆站着,那女人一退開,他閉着眼,順着牆壁跌了下去。
“你對他做了什麼?”
那女人還是遮掩着臉,道:“軍爺真討厭,真要奴家說出來?羞死人了!”說着,她轉身,快速的消失在另一個巷子裡。
等季統追過去以後,只看得到拐彎處她那件花色衣裳的一角一閃而逝。
季統不敢去追,轉身去喊付錚:“上將軍!上將軍!”
付錚毫無反應。
季統伸手去扶他,無意中看到他脖子下留有兩個細小的壓印,隱隱發黑。
消息快速的傳到宮裡,魏西溏頓時驚的站了起來,“你說什麼?上將軍怎麼了?”
季統派過來的人說了付錚的情況,魏西溏直接下了龍案,“上將軍現在何處?”
“季將軍送他回了上將軍府,但是,上將軍昏迷不醒。請了大夫查看,大夫說上將軍脖子上有兩個傷口,看着像是蛇咬傷所致。”
魏西溏直接吩咐:“來人,備車,朕要去上將軍府探望上將軍。另外,派人去左相府,讓左相前往上將軍府。”
她到了上將軍府以後,付夫人和付振海正一臉愁容,季統看到她去,急忙跪下:“叩見陛下!”
“付錚怎麼了?”她直接問:“早朝過後他還好好的,怎麼轉眼之間就除了這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季統便把自己遇到付錚前後的事說了一遍,最後他道:“陛下,臣覺得那女子十分可疑。上將軍脖子上是蛇印,臣也懷疑是她脖子上掛的那條蛇咬的。”
“你說的這人,若是在金州出現過,想必金州百姓對她應該頗有印象,畢竟脖下掛活蛇的人,還是少數。”魏西溏略一思索,擡腳進了臥室,付夫人和付振海急忙施禮。
魏西溏擡了擡手,直接去看付錚,付錚脣色發青,手腳發涼,閉眼不醒。
魏西溏在他身側坐下,握住他的一隻手,道:“你這人,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身邊怎會一個人都不帶?就自己一個人亂跑什麼?”
付錚沒有反應。
付夫人站在旁邊抹淚,“我家錚兒的命怎這樣苦?”
魏西溏扭頭,看向付夫人,道:“他的命不苦,不過一時大意,被歹人暗算罷了,付夫人不必擔心,付錚不會有事。”
付夫人就算擔心也不敢反駁,再者,看到她這樣,她多少也覺得欣慰,到底自己這傻兒子不是一廂情願,陛下這不是一得到消息就趕了過來?
季統站在外間門口,只用眼角餘光看向臥室裡面,視線落在陛下牽着付錚的手上,抿了抿嘴,努力移開視線,看着前方目不斜視,只是一會過後,眼睛又不由自主看了過去,再呼出口氣,又移開視線,翻來覆去周而復始,他自己沒覺察,卻讓陪着魏西溏的付振海看的心驚肉跳。
季統這是在看誰?他到底是在看付錚,還是在看陛下?
付振海在季統又一次不由自主看向陛下的時候,清了清喉嚨:“咳咳。”
季統一驚,迅速移開視線,這次腦子清醒過來,垂眸看着自己的腳尖,一言不發。
不多時,相卿求見。
魏西溏聽到人稟報,她略一思索,直接站了起來走向外間。
“臣叩見陛下。”
“相卿,”魏西溏站在他面前,開口:“朕雖一直說你是妖道,但朕卻堅信你確實有些神通。只是,長久以來,你的神通並無你仙尊之名叫朕放心。畢竟,在你手上,救活的人遠遠少於被你救死的人。”她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他的胳膊,然後緩緩把他扶了起來,看着他,問道:“朕可能信你?”
相卿應道:“陛下自然可信,臣對陛下忠心不二。”
“既然如此,”她道:“朕要你解了付錚身上的蛇毒,朕不想見到他身上出現任何因解毒才殘留的其他問題,朕要他醒來以後,一如往常,你可能做到?”
“臣遵旨。”
魏西溏緩緩讓開身體,道:“有勞仙尊。”
“不敢,臣必當全力以赴。”相卿應道,然後他擡腳進屋。
魏西溏站在外面,陸續有孿生小童快速進出,有送草藥有送乾淨的水,她只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猶如門神。
早知如此,她就不該跟他說那些話,讓他擔心,叫他受怕,以爲自己要改變初衷。
畢竟人生苦短,世事無常。
若是此次付錚有個三長兩短,只怕她會懊悔一生。
魏西溏輕輕吐了口氣,季統站在下首,他擡眸:“陛下,左相大人不是說過,他對蛇毒頗有研究,上將軍必然會轉危爲安,陛下稍安勿躁。”
魏西溏看了他一眼,點點頭:“但願如此。”
付振海一步跨了出來,季統剛要開口的話頓時嚥了下去,他立刻挺直腰桿,目不斜視的站好。
付振海對魏西溏行禮道:“陛下,蛇毒已經被放了出來,左相說只要再服下解毒丸便可,不過,要等錚兒醒了才能斷定最後結果。”
“朕能進去看看他了嗎?”魏西溏問。
付振海急忙道:“陛下不可,畢竟是放血清毒,沾了血腥,還是略晚些的好。”
魏西溏低着頭,半響道:“若朕早知如此,今日必不會跟他吵架,他若當時不急着出宮,或許就不會有這事。”
付振海和季統都不知如何安慰。眼前這人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兒,她可是天禹如今的女帝,她的話誰敢附和?就算是自己兒子,付振海此刻也不敢多說一個字,他不喜女帝和不怕女帝是兩回事。
而季統則是更加不會多言一個字,陛下在她面前唸叨另一個男人,他有什麼好說的?不過是叫他平白剜自己的心一刀罷了。
“季統,今日你碰到的那個女子,你派人在金州全面搜查,這樣一個女子,只怕不是普通人,又或者,金州近來出現的蛇羣也和她有關。”她緩緩道:“朕要弄清此女目的,看看究竟有何陰謀陽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