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騰於萬里蒼穹的暗黑血龍,在雲霄深處,朝着巍峨九天,扔上了一塊記載着今日所發事情的種種影像的青玉靈簡,口中輕輕的啐了一口:“人都已經死了,還要讓我對他們說這麼多的廢話……看來所有事情,倒也省心了不少……不過,小老虎看上去的確很可憐,不管了不管了,先好好的玩上幾天,北海小鮫女!龍哥哥找你們來玩了,嗷嗷嗷嗷……”
“我們……去哪?”樑秋煙抱着仍在哭泣的俞小萱,黯然地問向了陸吾。
“……此海沙灘,通向人界背部的玉池國,想必,前方定會有一條“斷腸漠”在等着我們!”陸吾垂頭喪氣,沉悶地說了一句,稍稍打破了此時沉悶的氣氛。
金月惡蛟魂入體,玉池斷漠難尋蹤。
土雲千山藏惡水,木洞何時踏歸途。
癡念,不曾在熱血中流失,只是天空陰沉,而顯一腔海天咆黯然,有天際一隅,一隻正在疏風垂雲的野鶴,許是也被倉惶而懸的一顆濁日,不經意的迷糊了,聲聲透哀鳴,有海灘一角,一顆被浪潮推上金沙的海星,許是也被落單隨流的一片貝殼,不經意的刻下了,道道露惆悵……
一陣大風,吹滾起排排塵沙,引來一陣海天回鳴。
一陣大風,低呼起癡癡的,來自塵沙中的,因爲潮水的刻意銳去,而流露出一塊青石的滑滑一棱,漸漸的圓潤,緩緩的圓潤了,只因風鳴悲愫,只因,莫言已經在蒼白一海,竊竊而私語,只因,無望已經在金沙一天,悄悄而耳語,悄悄的告知正自獨獨默視其中的,那對清晰而又明亮的雙眼之中……
狂風忽起,懸日倒映一池幽幽藍海水,撲朔點點揮茫,迷迷蒼穹,頓之一暗。
淺水沙灘,有一縷白袂迎風而舞,一個傾倒天地衆生的白衣女子,垂首凝態,處處顯百千風情。
似是癡念未了,似是癡念重燃,憂愁的望着一地碎碎青青的衣衫,落滿了粒粒沙子,夾雜着風乾的殷紅液體,白衣女子伸出脂若凝玉的手兒,輕輕的,輕輕的,一片又一片的小心拾起,一滴清淚,譁然而落。
“爲何總在,爲何總是,在你看不見我的情況下,我們,才能相見?爲何總是在,生死之時,我們才能,如此相見?爲何我說的話,你聽不到?爲何你說的話,在我不得已非要離去的時候,你總是,對着我的背影而說……”
“譁……”一排海浪,高高的捲起,似在嘲笑生死兩茫茫的無奈,重重的落下,似在窺視,滴滴從白衣女子玉顏流下的晶瑩淚花,是否,可讓海浪品嚐,其中的鹹澀滋味……
遠古相傳,海水在很久很久以前,並不是鹹的,而是被存在天地世間的各種有情萬物所滴下的淚水所致,故而,大海之中包含了種種的淚水,當面對大海哭泣之時,當面對大海傷心落淚之時,當面對大海喜極而泣之時,當面對大海默默流淚之時……大海會用它包融萬物的胸襟,一一軟化種種淚水。或用微笑的浪花,讓不停哭泣的人,再次想起微笑……或用溫柔的海風,使傷心欲絕的人,再次面對所有……或用澎湃的浪潮,激勵心有千百結的人,再生熱血豪情……
可,大海,還是無情的,它只是把那些或感動,或傷心,或悲痛的種種淚水,化作點點沙子,鋪成一面沙灘,然後一直在等待,等待着那些或感動,或傷心,或悲痛的那些人,踏上那些沙子,當那些人離開之時,帶着一些些的沙子,再次的,步入有感動,又傷心,有悲痛,有期望的那種生活。
一隻豐膩圓潤的玉手,手指點點在沙子上移動,但見白影耀眼,但見衣袂飄出絲絲幽香,狂風,偷偷的停止了呼吸,海浪,悄悄的收起了觸手,濁日,靜靜的綻放着,一圈模糊的光影。
“冷手無溫,相攜與風,將玉一橫聽風語,可有蒼天憐我斷魂朗?吾心無悔,持鏡與水,拆淚一痕望水寒,可有神魔憫我解魄狐?”
聚沙成體,畫沙爲形,可有一顆癡情心,不忘前世情和緣?可有一身筋傲骨,不負今身鴛鴦譜?可有一腔狂熱血,不斷來生朝暮伴?
“就是你了……”腰肢若水的白衣女子,盈盈彎下,眼中滿是柔情的拾起,那顆被海浪推上金沙的五色海星,對着這顆凝聚了萬年水精的五色海星,白衣女子溫柔的笑了一下,“我郎,前世之時,你爲我夫,我爲你妻,你若驕陽,我若華月,日月雖不能一天相伴,卻是心心相映,從今後起,郎名爲古陽火,妾名爲古月水,今身今世,永不相離……”
“嚶”的一聲,這顆五色海星繞着白衣女子的全身上下轉了三圈,繼而穩穩的停在白衣女子的胸前,緩緩的釋放出五色熒光,白衣女子笑着點了點頭,手中發出一團黑白二光,輕輕的射在了此刻通體透明的海星之上。
“嗡……嗡……嗡……”被注入黑白二光的海星,似在歡快的舞動,過了久久,一顆閃爍着黑白二光的心臟,上有一日,下有一月,“咚咚咚咚”的在白衣女子的眼睛之下,跳了起來。
“古陽火,去吧……”
“咻”的一聲,上日下月的黑白心臟滿是雀躍的撲到了那堆金沙聚體的中心正中。
一條巨大的鯨魚,在淺海一隅噴出了一條純白的水柱,濺起珠珠清脆,白衣女子順着鯨魚出現的爲之側目一瞧,滿是歡喜的,帶着少許激動的走了過去。
“陽火,妾身不知道你會遭如此大劫,今日,我郎暫且的委屈一下,我郎的筋骨,就由這塊“青紋玄石”代替吧……”
玉指微微一彈,那塊被潮水磨得圓潤透光的“青紋玄石”一頓一頓的朝着白衣女子,有點不甘的掙扎的飛了過來。
“他日既是眷侶,我郎,但要記得,今日妾身所做種種,並不是只爲博得一朝之歡,一夕之樂,蒼天鑑證,妾身對郎之心,永不負心,而我郎陽火,對妾之心,亦如妾對郎心,幾度錯離,還望蒼天同憫,賜我與郎,海枯石爛,永久相伴!”
直如一人大小的“青紋玄石”,在一輪濁日之下,柔柔解體,如青花西雨綿綿纏,當“青紋玄石”化爲根根人骨之時,一陣香風,自白衣女子的袖口中颯然傳出,似水融乳,排排相合,一具完整的骨架,在那堆畫沙爲形的範圍之中,定位排列。
“我郎陽火,妾身一血,滴滴爲郎而流,前世如此,今生如此,來生如此!而今妾身引出本命天血,當救我郎今身肉體,我郎,不必介懷。”沙體之中的那顆黑白心臟,似在勸說白衣女子不要爲了他而引出本命天血,發出了一聲微微的異響。
“我郎,妾身所做,一爲重塑天機,二爲續彼此緣,三爲衝出這無界禁地,從此我們逍遙無界之外,不做輪迴之忠僕,我郎陽火,從今以後,郎血即爲妾身血,郎若再行斷魂,妾身自當滅體,九淵之下,你我再畫鴛鴦仙譜!”
一輪濁日,被無聲趕到的黑雲,遮住了模糊的冷光,只有一盞從地底升起的黑色燈籠,沒有任何聲息的,飄掠到了那副骨架之前。
人死天定,然,縱然是有逆天修爲的修者,只能自救,或是救他一次,而且自救救他之時,當有九淵鬼雲遮住日月,籠罩人界,以免被其他修者窺得其中玄機,而且自救救他之時,當有九淵黑燈浮世,看其施法者的本身修爲,若是施法者本身修爲不到家,九淵黑燈當即吞噬被救者,再用黑燈之中的“鬼王本煞火”焚燒施法者,然後自行隱去。若是反之,再看其被救者是否有過一次被救經歷,若是有過一次,當有九淵之中的億萬鬼兵出列,對抗改名逆天的施法者,而後直破人界,禍亂大起。其中緣由,當爲詳說,九淵鬼兵,往常之日,不得擅自出現人界,若沒有正當理由,只能永世呆在九淵之中,然,有着逆天手段的施法者,其本身的修爲,就是一張免死金牌,故而九淵鬼王在逆天修爲的修者施法救人之時,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然,若是被救之人已經死過一次,如今再救,當有藐視九淵存在的大不敬之意,故而出動九淵億萬鬼兵,對抗施法者,然後趁機破壞人界平衡,取得鞏固九淵,強大九淵地位云云……
黑燈一浮一沉,在那具骨架上盤旋了好久,遊離了好久,白衣女子心中忐忑如斯,不知不覺中,一層細汗,少許的在那幾縷青絲卷玉額的縫隙中,緩緩凝聚,緩緩滑落……
“吶葛啪樂唆訝!!!”詭異再起,黑燈之中,乍然傳出了幾聲驚異連連的怪叫。
黑雲隨着黑燈那聲幾乎是沒有任何聲音的驚異怪叫,層層疊疊,雲涌飆發,不一會兒,但見漫天黑雲遮天蔽日,黑雲之中,幾雙或紅或綠的三角巨睛,透過雲層,默默窺視。
黑燈雖起了詭異的驚訝怪叫,卻是並沒有阻止白衣女子。
但見白衣女子,用一根紅線,一頭纏住了自己的已然流出點點鮮血的玉腕之上,另一頭,纏到骨架正中的那顆心臟之上,滴滴殷紅鮮血,隱隱的散發着陣陣清心滲肺之幽幽異香,鮮血順着紅繩一點,緩緩的,流到了那顆心臟的裡面。
“咕咚……咕咚……咕咚……”心臟一張一合,跳動從緩到急,從無力到有力。
“咚……咚……咚……咚……”黑雲之中,響起了一陣陣沉悶而又讓人窒息的詭異鼓聲。
白衣女子,瞳孔漸漸的失去光彩,滿是歡喜的看了眼那具身體,一頭,倒了下去……
一個赤身裸體的少年,一頭純青散發,在一輪如火的夕陽中,隨風而揚,晚霞點燃了一海中的水花旖旎夕陽紅,微微盪漾,平靜如斯。
“月……月……月水……”
西望幽都山,“無天絕魂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