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不是說你,小文,哥帶你去吃早點。”上去想牽他的小手,又忌諱他懷中的動物,權衡利弊中,視死如歸地一把拉住小文:“聽說街上週老頭的麪條很不賴,我們就去那。走。”脖子一甩,另一隻手理了理耳邊的頭髮,瀟灑利落。果然很有做哥哥的……風範。

小鹿黍烏黑賊亮的雙眼,盯着那隻大手,不由伸出舌頭舔了又舔。

手上傳來溼漉漉夾雜暖暖的觸覺。夜天心中一乍,小手握得更緊。難得有人叫他哥,豁出去了,在弟弟面前,哥哥的豪情,勇氣,還有面子……萬然不可以丟。忐忑中帶有小小成就感,每一步都顯得如此驚心動魄,每一步都拿出慷慨就義的膽色。天曉得他是怎麼走路的,一個蹣跚學步孩提也半走半搖地追上他們,好奇地打量着小文懷中的鹿黍。“咿呀咿呀”地指着它說着自己才懂的話,趕到的母親輕柔地抱起孩提,歉然一笑,擦着他嘴角的幾滴口水,匆匆走遠。

1注碧玉:碧玉年華,女子十六歲。

另記:襁褓:不滿週歲。孩提:兩至三歲。髫年:女孩七歲。齠年:男孩八歲。總角:幼年泛稱。垂髻之年:指兒童。黃口:十歲以下。幼學:十歲。金釵之年:女孩十二歲。豆蔻年華:女子十三歲。志學:男子十五歲。及笄:女子十五歲。弱冠:二十歲。桃李年華:女子二十歲。花信年華:女子二十四歲。而立:三十歲。不惑:四十歲。天命:五十歲。知非之年:五十歲。耳順,花甲之年:六十歲。古稀:七十歲。耄耋:八十,九十歲。期頤:百歲之人。

一條平坦的青磚碎石中含沙點點的南水街,比肩繼踵,人聲鼎沸。小二各自站在自家門鋪賣力或一副死相地吆喝,拉着幾個看似有銀兩的主,點着奴才的頭,哈起大爺的馬屁……三個磨磨唧唧的青衫布衣的男子,匆匆走進一家大門,一條風隨心動的上寫“賭”字的幃布,冷冷得訴說着裡面暴富的誘惑,高利的欺壓……家破的樓空。五個衣着華麗,玉樹蔥蔥,臨風傲物的公子少爺,悠起逢場作戲的步伐,早早涌入了可以尋歡樂之醜態,雪花廝磨冰宮月,千金擲得空淚望的香露樓……

夜明天朝着他們不屑的努了努嘴,鄙夷之極。這麼早就去,別人看見了多不好意思,要去的話也要到晚上沒人時再去也是可以的嘛……停在原地深以爲然的這麼想着,路上行人不時也對着他投去鄙夷的目光。

一對男女,有說有笑的擦肩而過。

“哇,美女……”明夜天回頭,怔怔望着她的背影,早上沒流完的哈喇子現在終於暢快淋漓的爆發了……

一個靠着牆角的老丐,伸出黑黝黝的一個破碗,“小哥,我三天都沒吃過一頓飽,求小哥行行好,行行好喲。咳。咳……”

“喏,給……”明夜天解下了掛在腰間的錦袋,一把扔到了老丐碗中,瞧都沒瞧一下,繼續盯着那道章臺楊柳的芊芊玉影。

“好人,好人哪……”老丐激動的差點給他跪下,把頭低得更深了,慢慢的腳步,顫顫的遊離。

“二哥,那個姐姐看不見了。”小文猶豫間,提醒着他。

明夜天一臉感動,畢竟還是弟弟好啊,這麼理解哥哥,“小文,你還想不想看那個姐姐?走,我們追上去再看看。”

不等小文說話,就拉着他一路小跑。

一片人牆,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讓讓,大爺們讓讓,不好意思,我們有急事,有急事。”明夜天不想就此被姱容修態的驚鴻一瞥,遺憾,可是錯過的殘留芳香,遺憾,只是在回顰一笑裡,走不出倒影眼簾中的容顏,遺憾……只是在轉身剎那間,彼此相忘於陌路……

“小美人,過來,讓大爺樂呵樂呵……”幾個地痞無賴圍住了衣憐夢,耳無旁聽的無視了此時眼神陰毒的孤風公子。

“我說祝老二,這麼標誌的美人,你可不能一人獨吞吧?嘎嘎……”顎骨尖尖的無賴,嗓音也是尖尖的。

被叫做祝老二的地痞,“嘿嘿”邪笑,轉頭問道:“唐三弟,不知你家的牀夠寬否?夠大否?夠經得起折騰否?”

“夠的,夠的。足夠的……”哈哈之聲,圍觀的人一陣搖頭,卻無一人上前,只因懼怕這南水四“龍”的惡名,有幾個想象力豐富的人,甚至想到了這個姑娘已被他們蹂躪的場景,不留一點痕跡,悄悄的走了。

“我說姑娘,你瞧瞧你身邊的男人,還算是男人不?一看就知道是個提筆桿子的窮書生,軟趴趴的主。要是從了我們兄弟四人,山珍海味,欲仙欲死得緊。”文小四讀過幾天的書,此時得意的噴了尖尖徐老大一臉的“墨水”。

徐大尖擦了擦嘴,怨恨的瞪了文小四一眼,叫你搶我風頭的?讀過幾天書就了不起了?正欲上前握住那對無骨柔荑,好生寬慰一番,說不準美人會被感動的直接以身相許……正所謂心動不如行動,行動一定要下手快,下手下手,就是握住了手再下手……

孤風身體一擋,正欲痛下殺機,卻不想有人比他更快……

“我說,這位兄臺,可否借一步說話?”明夜天心裡那個樂,英雄救美,天也不願我失去這個良機。

徐大尖一楞,放眼南街,青天白日,誰敢在四“龍”眼皮底下擡槓?除非他嫌自家的窗戶不好看了,除非他嫌自家的門庭晚上太安靜了……

祝老二,唐三弟,文小四,默契的站在徐大尖的身後。

“小子,別沒事生事,壞了大爺們的興致,回家繼續吃奶,去去去,”滾字還沒出口,不甘願的被一聲慘叫代替,徐大尖終於如願以償的滾了出去。

“兄弟們,上!”雖是無賴,也是同仇敵愾。“啪啪啪”三聲……

祝老二,唐三弟,文小四,“默契”的躺在徐大尖的身邊……

文小四趴在地上,拱手問道:“不知壯士姓甚名什?他日青山不改,必定綠水長流……”

“好!好!”周圍的人爆發出一陣掌聲。

陡了抖肩,別頭順了順發,本來不想說的,直接對他們說聲滾,多瀟灑。感受到衣憐夢偶向他投來的熱切目光,哼了一聲:“明府,明夜天。”

四地痞一聽,明府的人那可是惹不起,不過躲得起……斷絕了報復的想法,一瘸一拐,痛聲滿天中,相互攙扶,屁股尿流的滾了。

孤風望着明夜天,一雙明眸異彩漣漣。圍觀的人也知趣地走了。

衣憐夢玉指輕輕點了點孤風,孤風疾步一越,“多謝仁兄出手相救,幸得家姐有驚無險。”抱拳深深一恭。

一聽是他的姐姐,夜明天趕忙還禮,“路見不平,正是我輩份內之事,舉手之勞,不言掛齒。”他強做鎮定,心裡直呼:“老頭,娘,愛死你們了,謝謝你們把我生得那麼及時。這麼麼俊逸之極……”

俊美臉上,榮辱不驚的神色,在晚秋暖陽的折影中,孤風擡頭,呆了。

“二哥,我們不去吃麪條了嗎?”小文問得很及時,不然孤風不知要呆多久……在明夜天的正眼偷瞄下,衣憐夢不知要臉紅多久……

“啊,那個,那個姑……小兄弟,不知你和家姐用過早膳否?”明夜天說這句話時,感覺特別扭,忽然想起了祝老二的那段話。正自汗顏……

“好啊,好啊,姐姐,走了那麼久,我也……好餓。”孤風因太高興,差點露出燕語鶯聲。

衣憐夢嫣然綻笑,頷首輕點,“那就有勞公子了。”

“哪裡,哪裡。”明夜天拉着小文忽然一個搶步,徑自擦着洶涌澎湃的鼻血……

“連走路都這麼有性格,還用衣袖爲我們遮擋陽光……”孤風癡癡看着他的背影……

麪攤,四人表情各一,內心各一,等待着周老頭。周老頭擺上了四碗各一不同的麪條,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二哥,我和姐姐早上在府裡吃過了。”看着一碗小山似的面堆。小文苦着小臉。

“哦,”“嘩啦”一聲,半大碗倒入了自己碗裡。眼睛直直地勾住衣夢憐。衣憐夢掩頭小口小口地吃着。

“二哥,溢出來了。”

“哦,沒事。老周,過來擦一下。”在孤風輕輕的一聲“哼”中,周老頭殷勤完,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吃一口麪條,看一眼佳人,就一口佳釀,沒酒?就一口白水,發現衣夢憐的美又和第一眼不同……

旁邊的客人忍不住了:“老周,快燒開水,茶壺都被他拿走了……”

周老頭燒完開水,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小弟弟,你叫小文是吧?長得真帥,比你哥哥帥多了……你懷裡抱得是什麼呀?給姐……我看看好不好?”孤風早就吃好了,也早就發現了小鹿黍,見小文餵它吃着麪條,小嘴巴“嚶哦”的歡叫,忍不住問道。

接過小鹿黍,一雙烏黑賊亮的雙眼好奇的看着孤風,在孤風的挑逗下,不一會兒就在他懷裡垂耳撒嬌起來。大漠人身上特有的草原和沙場之氣,讓它覺得特別親切。

終於吃好了,桌上橫臥着幾隻茶壺,顛三倒四的訴說着因爲某人的花癡,而前仆後繼的犧牲了它們身體中本不是用來澆花的開水……

“老周,結帳。”明夜天遮臉打了個飽嗝……

“來啦。”周老頭屁顛屁顛的跑過來,“夜天少爺,一共十九文,收你十八好了,關門生意,圖個彩頭。”周老頭笑眯眯,多加了三文,因爲眼前這個公子浪費了他好多柴火……也耽誤了他打烊的時間。

摸了好久……

老周眼巴巴的站了好久……

“那個……那個姑娘……請問你身上可帶有零碎散銀否?”

搖了搖頭,“公子,我叫衣憐夢。”嗔嬌似羞。青樓規矩,外出姑娘必須搜身,以免身藏細軟私自逃走。

“夜天少爺,那就下次一起結吧。”周老頭等不及了,話沒說完,起身收拾桌什。

“江湖兒女,恩兄萬可不必拘泥於小節。”孤風抱着小鹿黍正色說道。讓你出糗,哼,誰叫你不問我了。

小文木訥的拿出幾兩碎銀:“二哥,你剛纔放在我這裡了。”這是小夢旋給他的。

現在叫小文哥哥他也願意。明夜天感動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