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依舊堅強地戰鬥着。
霍春秋的攻勢越發的猛烈,沒了鐵鏈的纏身,落花應對起來依然有些困難。霍春秋的功夫不高,但玉簫魂耍的很是順溜,讓精疲力盡的落花找不到絲毫破綻之處。他不想再與霍春秋糾纏下去,似這樣的連番車輪戰,很快就會耗盡他的體力。他必須在體力耗盡之前救下粟烈和流火。
擡臂抵擋住住這一招,離人蕭重重地敲在了落花的胳膊上,只聽得一聲脆響,斷了一根肋骨。也就是這樣的一個機會,讓落花能夠正面迎對霍春秋,他擡眸看向霍春秋,眼中的藍光隱隱閃現。
霍春秋看到落花的眼睛,不由得一愣,這雙眼睛似有魔力一般,迫得人轉不開身,似有無底洞一般被吸了進去。他這一失神的功夫,落花瞅準了時機,用犧牲一隻胳膊爲代價,得以近霍春秋的身,他一掌運功,打向霍春秋的肚子。
霍春秋被這一掌遠遠的拋了出去,或許是落花的力道不如之前,霍春秋摔的距離並不遠,倒在了舞臺的另一邊。他未能在第一時間爬起來,落花的那一掌打得他肚子一陣翻騰,心頭難忍,似要將五臟六腑都吐出來。
落花瞅準這個時機,轉身躍向粟烈和流火。
粟烈和流火在落花被鐵鏈纏身時就醒了過來,兩人迷迷糊糊地看着落花爲他們戰鬥着,心裡既感動又擔憂。這時,見落花過來營救他們,粟烈卻突然大叫了一聲,“公子小心!”
落花聽了粟烈的聲音,猛然轉身,瞧見一把劍朝他刺了過來,伴隨着一個清冷的聲音:“落花,納命來!”
農秋音的身影如蝶,忍不住心中的恨意,朝落花發起了攻擊,連夜未央都沒有攔住。落花來不及躲開,更無法反擊,被刺中了腰際。面對農秋音,落花只有愧疚和自責,所以他甘願受此一劍。
農秋音是個戰鬥過的人,從不吝嗇於殺戮,一劍擊中後,拔劍又戰。她謹記夜未央的話,區區一劍,根本就要不了落花的命,所以她要給落花補上無數劍。
落花見農秋音殺紅了眼,不敢再忍讓。他了解農秋音的個性,這個姑娘天真卻從不善良,對於傷害過她的人,一定會死命地去對付,這是因他死去的農牧夫親自教導的。論狠,農秋音可以狠到讓人不寒而慄。
落花不願就這樣死在她的劍下,所以反擊了,可是,他早已精疲力盡,無力反擊,儘管躲閃,身上依然被農秋音留下了無數傷口。瞧着對方的日月初塵劍法,劍花繚亂,落花再也支撐不下去,重重地跪在地上。
他,已無力再戰,垂下的雙手還在滴血……
隨着落花的倒下,全場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靜靜地看着,生怕落花又站了起來。
農秋音站在落花的身前,手中的長劍還指着他,她冷冽的眼神望着跪在地上的人,似是在看一隻螻蟻。她想,只要這個人再動一下,她就再刺上一劍。
結果,落花只是雙手微微的顫抖,證明他還活着,可是人再也沒有站起來。
“打敗他了!終於打敗魔頭了!”有人開始歡呼起來。
“快瞧瞧這魔頭究竟長什麼模樣!”有人起鬨。
農秋音擡起手中的劍,幾個劍花一挽,撕碎了落花的帽子和蒙面布,一張醜陋的臉暴露在衆人之前。
“啊!”農秋音被這張臉嚇得後退了一步,臉色有些蒼白。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
整張臉上,除了一雙眼睛,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眉毛以上的地方都結着痂,頭髮上也是一塊一塊的痂,枯黃的頭髮也長在了痂裡。眼睛以下的地方,密密麻麻的傷疤一直延伸到脖子上,看起來猙獰又恐怖。這樣的傷疤任何人盯着看都會忍不住要嘔吐。
農秋音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下去,面色難看地走下了臺。
這張臉,讓現場的許多人都不忍再看下去,卻也有人無情地嘲笑着。
“這……難怪要這幅裝扮,真是要嚇死人!”
“醜八怪!還活着幹什麼!”
落花隱隱聽到了人們的議論聲,身體一個激靈就動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兩隻胳膊擡起來擋在臉上,似是一隻受盡欺凌的可憐貓兒,縮在那裡,瑟瑟發抖。
舞獅臺下,水連環已經醒了過來,見了落花醜陋的臉,恐怖的一幕猛然襲向她的腦海。她想起了一幕,很久之前,在一處懸崖之下,她撿到一個病人。那個病人的臉貼在毒草之上,她將那張臉翻過來時,被那恐怖的傷疤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個病人的臉跟這個一模一樣……
那個病人叫做……落花?
落花,落花……水連環在心底喊道。她睜大了眼睛盯着臺上的那個人,一些往事忽然涌上心頭。她記得她將那個病人帶回家,那個病人控制不住自己身上的殺氣,經常散發殺氣破壞東西。她答應那個人,一定會治好他的臉,她去芳草閣查看醫書尋找方法,被人刺傷……那一劍偏離心臟,她還沒死,她從墳墓裡爬出來,被水沖走……一幕一幕都仿如昨日。
水連環驀然驚醒,她什麼都想起來了。落花,他是落花!
“咚!”正在這時,又傳來了一聲鼓響。
夜未央瞧見了落花的容貌,也是吃了一驚,看着他的臉,再想想自己這幅模樣,忽然覺得也沒什麼了。只是落花到最後都沒有流露出曾和冉必之戰鬥時爆發出的那種強烈殺氣,心裡始終覺得不甘。此時的落花不停地護着自己的臉,像孩子一樣無助,已經完全沒有了戰鬥力,想要讓他奮力一搏,或許只有柱子上的那兩個人了。
“絞殺!”如此想着,夜未央一個手勢伴隨着冷冷的聲音,場組的人敲響了鼓。這一聲震天的響聲,落花渾然不覺,依舊縮在臺上,好似睡着了一般。
鼓聲響,機關卻未啓動。夜未央扭頭看向夏星辰,“你發什麼呆?”
夏星辰也不知是被落花嚇得呆了還是不忍再出手,十指顫抖着,始終沒有行動。聽了夜未央的話,顫聲道:“他太可怕了……”
最後一道機關依然由她控制,只要一啓動,綁住粟烈和流火的柱子就會轉動起來,柱子上旋轉的尖刀會互相絞殺對方,瞬間就撕碎他們的身體。這等殘忍的機關,想想都有些可怕。
夜未央微微皺眉,臉色不善,正欲開口說什麼,卻見水連環縱身再次躍上了舞獅臺,湊到落花的身邊。
衆人都以爲水連環是要趁這最後的機會報仇,都一心觀望着。卻沒想到,她竟然從布兜中掏出了一把粉末,旋身一撒,粉末飄散在半空中。衆人尚在驚愕當中,被這迷迭粉弄得措手不及,紛紛中招暈倒。
舞獅臺上,落花感覺有人靠近,身體不停地往後縮,水連環蹲在他身邊,低聲道:“落花,我來救你了。”
落花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身體一顫,猛然擡頭,水連環將手中一粒藥丸喂進他的嘴裡。
就在這時,人羣中不知是誰忽然朝舞獅臺上拋了一個***,臺上頓時濃煙大起,嗆得周圍的人直咳嗽。衆人只見一個人影奔上了舞獅臺,朝着柱子砍去……
水連環提取花粉自制的迷迭粉,與迷藥的功效一般,可以讓人失去意識。沒有武功的人瞬間暈倒,功力較強的可以支撐很久。夜未央中招,一刻也無法支撐,在即將倒下時,江才情將他扶住了。他迷迷糊糊地看着一個人躍上舞獅臺,便對江才情道:“小白,去追……”隨後便倒下了。
另一方,白晴在倒下前,口中喃喃道:“落花,你是誰?你究竟是不是……”隨後,倒在了風淮的身上。
舞獅臺下,絕大多數人都已經倒下了,還有一些搖搖欲墜,幾欲倒下,穩穩當當地站着的,只有江才情和冉弄衣。冉弄衣百毒不侵,不懼任何藥物。
江才情將夜未央推給冉弄衣,打算上臺去,這時,似是感應到了什麼,猛然扭頭看向莫邪塔頂,那裡,神無赦的身影已經悄悄的離開了,只留下一絲淡淡的氣息。
江才情再次看向舞獅臺時,那裡的煙霧已經消失了,只是臺上除了躺在地上的霍春秋,再無多餘的人。他眼神一變,扭頭看向蘇州大橋,輕移腳步追了過去。
蘇州城外的湖面波光粼粼,一頁扁舟在湖中盪漾,舟中站着一個黃衣女子,靜靜地吹簫。
神無赦的身影緩緩落在舟上,望着湖面,道:“這就是你讓我看的好戲?”
蕭聲嘎然而止,雪碧淵低聲笑道:“怎麼,難道不精彩嗎?”
神無赦沉默半晌,沒有說話。她站在高處,將舞獅臺上的一切都盡收眼底,她親眼看着那個人用自己頑強的生命戰鬥着,到最後一刻都沒有放棄。那一刻,沉寂了多年的心,有了些波動。
雪碧淵望着遙遠的天際,烏雲緩緩散去,一抹陽光照射過來,微微有些刺眼。擡手擋住,喃喃道:“天晴了啊,或許這只是開始也說不定。”
“你剛纔也在那裡。”神無赦淡淡地道,敘述一個事實。這個神秘的神女傳人,方纔就在她對面的東華客棧的樓頂上,只是比她晚一步來,早一步離開。或許她早已預見了結局,所以不等結局就提前離開了。
雪碧淵盯着湖面,道:“世事如此繁雜,有時候我也看不透。”她頓了頓,道:“不過,我相信,很快就能見到他了,你也一樣。”
《本卷完》
敬請期待下一卷《踏莎行》
水連環苦心尋找救治落花的方法,終獲一線生機。於是,與武林莊協議,共同尋找四珠三草。
衆人奔赴滄浪島、靈淵閣、天涯閣,一段段過往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