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神無赦與夜未央二人回到了天涯閣。
夜未央因爲失去了武功,一路走來,竟顯得有些疲憊,飯也沒吃,直接睡覺去了。在牀上躺了一小會兒,覺得有些飢餓,這纔去廚房找吃的。
路過無極的房間時,神無赦剛好從裡面出來。夜未央見她臉色不善,心裡一驚,急忙進屋去看,卻見無極一掌拍向了自己的天靈蓋。
“我這一生,都是爲了軒轅家,死而無憾。”無極最後看了夜未央一眼,含笑離去。
夜未央的臉色變了變,身體不禁一陣顫抖,無極終究還是因爲自己而死的。在無極幫他施展“鎖息”時,他就想到神無赦會爲難她,只是沒料到神無赦會要了她的性命。百年前的軒轅伢子,不僅僅是武林第一高手,也是最溫和善良的俠士,一生從未殺一人,而今,他的後人,對於侍奉多年的下人,竟也如此絕情,軒轅家的血脈何時變的如此冷血?
夜未央握緊拳頭,心中悲涼,深吸一口氣,緩解情緒。多年來,他一直隨性地活着,笑着面對所有,直至今日,他才露出了悲傷的表情。
天命摟着無極的屍體,擡頭看向夜未央,道:“如果公子不想更多的人受到傷害,就請安心留在這裡。天涯閣任你來去,閣主也不會爲難於你。”
當天下午,天涯閣被籠罩在一片暴風雨之中。無極的事,夜未央只是傷感了片刻,瞬間又恢復了本色。他本就是個閒不住的人,也沒有睡懶覺的習慣,便拉着天命和皇極下了一下午的棋。他自己覺得玩得一點都不盡興,卻是讓天命二人有苦說不出。
“你真的安心留下來了?”天命見夜未央玩得認真,不禁問道。
“只要讓我玩得高興,留下來也無所謂。”夜未央如實回答。
天命似是信了他的話,卻聽皇極接口道:“天命別信他,如果不是閣主廢了他的武功,他還是會想方設法地逃走的。”
夜未央將了一軍,笑道:“其實現在逃不逃已經不重要了。今天是第五天,小白應該已經動身往這邊趕過來了,以他的腳力,後天早晨,你們就能看見他了。”
天命和皇極一臉驚訝地看着他,結果全軍覆沒。
天涯閣的那場大雨,致使夜未央在牀上躺了一天。興許是因爲突然失去了武功,身體有些適應不過來,次日一早,他就覺得渾身無力,頭疼的要死。
習武之人,甚少感冒,夜未央已多年不曾生病,這一病,倒讓神無赦有些歉疚。她當然不會放下身段去看他,只是命人好生照料。於是,夜未央這一整天都是渾渾噩噩的在牀上度過。
不出夜未央所料,第七日早晨,江才情就趕到了天涯閣。天命和皇極見了門口的那人,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半晌纔想起來去通報神無赦。
夜未央的身體已然無恙,正在花園裡透氣,就見神無赦和天命走了過來。他輕嗅一株海棠,淡淡道:“腳步比以往匆忙了幾分,看來,小白的到來還是讓你有些着急。”
神無赦道:“你以爲,我會輕易地讓他把你帶走?”說話間,她已來到夜未央身邊。
“見不到我,小白是不會離開的。”夜未央信心滿滿。
“那就等着瞧!”神無赦擡手迅速地封了他的穴道,對天命道:“把他帶去我的房間。”
夜未央心裡一個咯噔,糟糕!怎麼沒想到神無赦居然來這一招?她的閨房,小白必然不會進去。夜未央心裡開始叫苦,早知道剛纔就直接喊小白進來找他,如今動不得,說不了,該如何是好?
天命微微吃驚,道:“閣主,藏在你的房間,這恐怕不合適吧?”
神無赦冷言道:“按我說的做!”
天命不敢違抗,只得帶着夜未央去了主閣樓。
夜未央離開糊塗堂時,曾說五日必回,然而卻遲遲未歸。江才情與以往一樣等不及,五日一過,就親自動身出來找他。回到這個陌生卻又熟悉的天涯閣,江才情的情緒絲毫不受影響,進門就開始四處尋找夜未央。
皇極跟在他的後面,走了一陣後,忍不住問:“少主,您在找什麼?”
“未央在哪?”江才情回頭問。
皇極愣了一下,道:“你說夜公子啊?他前天早晨就離開了。”江才情那張冷漠的臉,皇極還是有些懼怕的,也不敢看他。
“離開了?”江才情道:“你騙我,如果他離開了,那爲什麼沒有回去?”
皇極一時無語。卻見神無赦遠遠走來,道:“我們何必騙你,他的確已經離開了。也許,他根本就不想回糊塗堂。”
江才情搖頭,“不會的,他一定會回去。”他突然瞪向神無赦,“是不是你將他殺了?以前你就想殺他!”
被弟弟這樣懷疑,神無赦有些生氣了,身上的氣息陡然一變,冷冷問道:“你說什麼?”
江才情身上的氣息也是變了,姐弟二人互瞪着,眼看又想打一場。與神無赦同來的天命見此,不由得想起了無極說過的話,一陣後怕,急忙插口道:“少主,夜未央他的確已經離開了,若不信,你可以四處找找。”
雙方的氣勢頓時緩了下來,江才情開始一間房一間房地尋找。不久,就來到了主樓神無赦的房間外。江才情猶豫了一下,看向神無赦。
神無赦神色不改,道:“難不成你以爲我會將他藏在我的閨房之中?”
江才情低頭想了想,道:“沒有。”他的姐姐,自命清高,從不將天下男人放在眼裡,又怎麼會容許一個男人進她的閨房?
神無赦道:“他的確已經離開了,說不定已經回到糊塗堂了。”神無赦欲催促弟弟離開。
江才情有些喪氣,轉身離開了主樓,卻不知自己已經被神無赦房中的人罵了不下三遍。
夜未央坐在窗戶前,眼睜睜地看着江才情離去,不禁氣的渾身發抖,心道:“小白呀小白!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在我身邊也有十年了,怎麼連我的一點智商都學不會呢?最不可能的地方便是最有可能啊!你倒是進來看看啊!”
夜未央的抱怨毫無用處,江才情還是離開了天涯閣。不久後,他被神無赦放了出來。
“才情已經離開了,他回去找不到你,時間長了,自然會放棄。那時,我就會放你離開。”神無赦解開了夜未央的穴道。
夜未央冷笑,“別說的那麼好聽,那時,你也不會憐惜我這一條薄命吧?神無赦,你心裡真正想的是什麼,不可能瞞過我。小白死心後,你只有殺了我才能永絕後患。”
一旁的天命怒斥道:“夜未央,你休得胡說!閣主要是殺你,早就動手了。”
夜未央笑道:“她現在之所以不殺我,是因爲顧忌小白。如果我連這點都想不到的話,也不值得被你們囚禁於此了。”他看向神無赦,“我說的對麼?”
神無赦冷哼一聲,“自作聰明!”似是被夜未央說中了,她微怒道:“活該活不長!”
看着神無赦離去,夜未央眼裡多了分笑意,忽然看向天命,道:“姐弟倆都是一個表情,你有見他們笑過麼?”
“沒有,如果你有那個本事的話,不妨試試。”天命回答的巧妙。
夜未央從不是個甘願認命的人,江才情的到來,並沒有給他帶來希望。斟酌再三,他還是決定自己想辦法離開天涯閣。他現在能夠用的,只有一顆智慧的大腦,所以,只能鬥智。在此之前,他必須讓神無赦放下戒心。想明白了這些,他也就安心留了下來。
吃過午飯之後,夜未央又和皇極在涼亭殺了幾局。皇極慘敗數次之後,憤然地對夜未央道:“你等着,我去找個高手來教訓你!”
夜未央手執一枚棋子,半靠在椅子上,笑道:“早該如此了,你們把我強行留在這裡,就當好好地陪我玩。玩的盡興了,我纔不會想着逃跑。”
皇極嘴角抽了抽,飛也似的去找神無赦了。也不知道他說了什麼,片刻後,神無赦便前來迎戰。夜未央看着她,有些吃驚,一來驚訝神無赦竟然會棋藝,因爲小白對此是一竅不通;二來皇極竟然請的動她這尊大神。他忍不住問出口:“皇極不會是跪着求你來的吧?”
神無赦緩緩入座,沒有回答他,心中卻想着皇極方纔說的話:“閣主,我知道你不喜歡夜未央,但是,不得不承認,他的確很出色。也只有他這樣的人,才能與你一較高下。你就當打發時間陪他玩玩吧。”
正如皇極所說,站在高處的人,都是很寂寞的。這些年來,除了雪碧淵,她找不到一個對手。夜未央雖然武功不濟,但他的才藝,卻是少有人及,值得自己與他一較高下。
夜未央笑道:“既然你願意奉陪,我們不如下點賭注?”
神無赦道:“什麼賭注都沒有意義,我不會將命運壓在一盤棋上。”
夜未央道:“人生如戲亦如棋,總有那麼一刻是身不由己。太過堅強的女人,終究是找不到好歸宿的,難道你打算孤苦一生?”
他突然轉變話題,到讓神無赦有些不自然,“太過自以爲是的男人,又能好到哪裡去?”她冷哼一聲,執起一枚白子,率先走了一步。
夜未央笑笑,執起黑子,落於棋盤之上,同時道:“如此,我們就等着看了。”
神無赦不再言語,二人專心鬥起棋來。二人的棋藝可謂旗鼓相當,雙方步步緊逼,互不相讓。一局過了,居然打了平手。第二局時,神無赦只走了三步棋便感覺到了不對,看向夜未央,微怒道:“你不用讓我!”
夜未央什麼也沒說,卻見神無赦突然站了起來,順手捏碎了手中的白子。夜未央一驚,道:“不是吧?我就讓了一步……”他突然住口,看着神無赦,滿臉不解。神無赦從站起後,就一直望着大門的方向。
片刻後,天命匆匆跑了進來,道:“閣主,少主他又回來了!”
神無赦望向夜未央,道:“你早知道他會回來?”
夜未央愣了一下,喃喃道:“他竟然知道回來?什麼時候開竅了?”同時暗想,既然小白折回來了,這個機會一定要抓住。趁神無赦沒發現,他突然吹了個響亮的口哨。
神無赦也沒有阻止他,想了想,對天命道:“你看着他!”說完,便去外面應付江才情。
天命知道夜未央詭計多端,便坐在他面前死死地盯着他。
夜未央見狀,暗忖:“這丫頭的功夫可不低,現在的我沒有絲毫武功,不可能從她手中逃出去。”想了想,便道:“你難道不跟出去看看?不怕他們打起來?”
天命笑而不語。夜未央接着道:“上次他們打架的時候,貌似是幾個月前,天翻地覆的,着實精彩。不知道這次,他們會不會拆了天涯閣。”
天命手中玩弄着棋子,道:“你不用白費口舌,有了無極的前車之鑑,是沒有任何人敢幫助你的。就算閣主他們拆了天涯閣,也有他們自個兒頂着,不會咂到你的。”嘴上這麼說,心中卻隱隱有些擔憂。同樣,她也不是第一次見這姐弟二人打架,深知後果。
夜未央道:“身爲軒轅家最忠誠的守衛,你難道要眼睜睜地看着你的兩位主子自相殘殺?現在,只有我能夠阻止他們。只要我出去,必能化解他們之間的矛盾。”
天命微微動搖,心中猶豫不決。低頭想了想,道:“雖然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我還是不能放了你。”她突然出手封了夜未央的穴道,道:“我出去阻止他們。”
天命有些急促地離去,留下夜未央一人動彈不得,心中懊惱之極:談判失敗了!沒想到天命的定力如此之高,然而,卻也傻的可以。那兩人都是出手無情之人,豈是她能夠阻止的,只怕還未靠近,便被他們的勁氣所傷吧!
夜未央正想着,突然一道人影落在了身前,讓他既驚又喜。“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