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紅楓葉寄宿學校(二十五)“他們依然沒有找到他們想要的藥”
兩百年前,兩個遠隔重洋的種族在浩無邊際的黑土地上完成了一次對視,在語言和文字並不相通的情況下,他們只能用最原始的手勢和比劃進行溝通。
陌生的環境,溽熱的氣候,外來者們起初並不適應這裡。他們手忙腳亂地驅逐毒蟲和猛獸,在潮溼的泥土上支起並不牢固的帳篷,並向還在從事原始的生產的原住民祈求食物的救助。
在原住民的接待下,外來者們很快見識到了這片土地的神奇之處,黃金和珍貴的寶石遍地堆簇,只需要將種子扔進土裡,就能獲得豐收。
貪婪刺激着他們將這片土地據爲己有,驅使他們這麼做的更多是一種傲慢,在他們看來,先進文明改造落後文明理所當然。
佔領和殖民進行得十分順利,越來越多的外來者在陌生的土地上紮根,攜帶而來的病菌在人羣間傳播,大批原住民死於突然爆發的瘟疫,並空出了更多可以被佔領的土地。
人類的慾望無窮無盡,更爲荒誕的是,他們很多時候搞不清楚佔有慾、殺戮欲、食慾和性慾的區別,並習慣於將所有可以彰顯自己地位的做法混爲一談。
在完全支配新發現的大陸後,他們一面將原住民當做和鹿牛羊一般無二的動物獵殺,一面卻又迫不及待地發泄自己不被公序良俗允許的各種慾望。
一些病症或許不會通過尋常的路徑傳播,但在更加露骨的接觸和有違自然規律的放縱後,新的病菌在陰溼腥臭處滋生,好像神明對罪人降下的懲戒和詛咒。
皺巴巴的蘑菇在病人身上的潮溼處生長,作爲一種恥辱被患者諱莫如深;病痛又迫使他們暗地裡求醫問藥,四處嘗試各種匪夷所思的治病方法。
他們用原住民的腦漿塗抹患處,用頭皮遮擋皰疹,甚至生啖人血和人肉。將所有方法都嘗試殆盡後,有一部分人聽說了巫術的存在,並近乎於狂熱地將其視爲救命稻草。
他們將目光投向原住民愛心基金會和紅楓葉寄宿學校,蠶食和掌控了一部分話語權,並藉此在暗中進行實驗和殺戮。
小小的屍體堆滿了楓林中的墓園,被鮮血染紅的土地再也長不出樹木,只能開出星星點點的黃花,長出青白色的蘑菇。
秘密漸漸被更多人發現,輿論和瘟疫爲外來者們的行動增添阻力,他們只能一把火燒盡所有的罪證,並物色下一片可以縱容罪孽發生的土地。
死亡的悲劇不斷重演,罪惡的饗宴輪迴反覆,可直到最後,他們依然沒有找到他們想要的藥……
……
鬼影幢幢的墓園中,張藝妤戰戰兢兢地指路,陳立東跟在她旁邊開路,驅逐意圖靠近的鬼怪,皮靴掃清凹凸不平的地面,將滿地蘑菇踏碎成泥。
寂靜中,陳立東冷不丁地問:“你說的‘司契’,就是之前論壇上傳得沸沸揚揚的,被傀儡師控制後又掙脫的那個?”
張藝妤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
《無望海》副本結尾,齊斯逼迫常胥關閉直播,並在傀儡師的控制下,威脅常胥拿取海神權杖,最後更是捅了常胥好幾下,幾乎殺死了他。
傀儡師對海神權杖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甚至不惜廢掉三個傀儡,足以令各方勢力提起重視。而後,劉雨涵發帖聲稱齊斯最終擺脫了傀儡師的控制,則爲整件事蒙上一層神秘詭譎的棉紗。
事後,詭異調查局江城分局特意調出當時留下的影像反覆研究了多遍,調查員們對其中的細節和真相各執一詞,至今仍然沒能得出明確的結論。
有人說齊斯技能特殊,是遊戲中少見的能夠擺脫傀儡師影響的玩家,必須拉攏過來,日後說不定能成爲調查局和昔拉公會博弈的關鍵棋子。
也有人說齊斯不是好人,和昔拉公會是一丘之貉,最後殺死常胥的行爲不一定是被迫,很有可能是和傀儡師演了一出雙簧,故佈疑陣。
這些信息調查局自然不會告訴張藝妤,但張藝妤頗有些八卦天賦,早在進副本前就把最近發生的事兒打聽了個七七八八。
“是他。”張藝妤知無不言,“不過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擺脫傀儡師的控制,他的那個靈魂契約,我總感覺和傀儡師的技能很像……”
陳立東不耐煩地打斷:“像就對了,也只有相像才能相剋嘛。”
身爲昔拉公會的預備役,他當然知道齊斯已經擺脫了傀儡師的控制,不然這傢伙之前騙了他那麼久,不就成了“大水衝了龍王廟”?
他也是剛剛纔反應過來“司契”這個名字還和傀儡師有這樣一重淵源的,畢竟在他潛意識裡,能令那位傀儡師大人都吃癟的存在必然位於他無法觸及的層面,萬不可能和他出現在同一個副本。
但現在看來,命運着實奇妙。那個傢伙竟然也有今天,不僅栽在了他面前,還處於一個動彈不得、予取予求的狀態,他隨時都可以撿漏補刀。
他幾乎可以想見,“司契”作爲能掙脫傀儡絲的存在,定然會被那位大人記掛在心;而只要他能幫那位大人解決心腹大患,在昔拉公會中還愁得不到重用?
人逢喜事精神爽,陳立東嗤笑着催促:“走快點,你不是也恨他強迫你簽訂契約嗎?我馬上就宰了他。”
張藝妤根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原本她只是覺得齊斯自身難保,想放棄施救;沒想到這麼快就成了她不僅不救,還要上去補一刀。
這種反覆橫跳加背刺的行爲着實不怎麼光明磊落,但她看了看陳立東手中寒光森然的匕首,覺得還是自己的命重要些,只能小聲應和:“嗯,我……我們一起殺了他。”
陳立東更爲自得:“小姑娘,下次伱再遇到這種事,就來找我,沒必要怕這種花架子!”
“……哦哦,謝謝大佬!” 溼漉漉的空氣在泥土的表面凝出水珠,黏糊糊地粘住蝴蝶輕薄的蝶翼。花和蝴蝶的屍體在墳土上淤積,鋪成一指厚度的地毯,踩上去發出“沙沙”的被踩扁的聲音。
張藝妤目視前方,迫使自己不去關注身遭的鬼怪,整個人如同夢遊般,恍恍惚惚地來到了齊斯曾經通過靈魂葉片指示過的地方。
一座邊緣磨損的白石墓碑孤獨地斜插在土裡,上面淺淺刻着“47”的劃痕。墓碑後是一個深深的土坑,裡面靜靜躺着一副黑木棺材,棺蓋緊閉。
陳立東站到土坑旁,指着棺材問:“司契就躺在裡面?”
“應……應該是的。”張藝妤低下頭,看着沒有花紋的簡樸棺材,聲音輕如蚊蚋。
說到底,她還是太弱小了,從頭到尾都只能被人牽着鼻子走,而沒有其他選擇。
如果她再強一點,強到能和任意一個玩家打個平手,又怎麼會陷入弱勢、被人脅迫呢?
“你說,有沒有可能是你和他故意演了這麼一齣戲,把我騙過來殺?”陳立東踩着棺材蓋,並不急着開棺。
他轉過臉,眯起眼審視張藝妤的表情:“他又不是傻子,讓你大庭廣衆地跑過來,不就是明擺着想被人發現嗎?待會兒我打開棺材,不會突然射出來個暗器噶了我吧?”
張藝妤悚然一驚,連忙搖頭:“沒……沒有可能!不會的!”
陳立東看着張藝妤跼蹐縮縮的樣子,越看越是狐疑。
“司契”作爲能和傀儡師叫板的存在,怎麼可能輕易栽在這個小副本中?
靈魂契約要真是和傀儡絲相近的技能,怎麼可能被張藝妤輕易擺脫?
陳立東低頭看了眼表面依舊猩紅的真相之戒,心知張藝妤沒有說謊。但沒說謊不等於說出了真相,殘缺不全的事實有時比謊言還要致命。
“司契”陰險狡詐,焉知會不會連工具人一起騙?
“呵呵,我不開棺,就隔着棺材殺他。”陳立東有了決斷,舉起白刃刺向棺蓋。
手臂被衝擊力震得發麻,他後退幾步,再看面前的棺材,上面竟然沒有多出一道劃痕。
這棺材比他想象得要結實,甚至可能因爲是副本的關鍵道具,而無法被玩家用外力破壞。
陳立東一瞬間明白了,“司契”爲什麼敢躺進去了。這是吃準了他要想殺人,必須得開棺啊。
越是這樣想,陳立東越是不敢打開棺材,但就這麼打道回府,他又極其不甘心。
他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到土坑旁的一堆小山高的土堆上,冷笑出聲:“司契啊司契,你想不到吧?我不用開棺,直接埋了你,量你也出不來。”
張藝妤打了個寒顫,有苦難言。這些老玩家一個比一個不做人,相比之下反倒是她這個鬼怪看起來比較正常……
陳立東卻不給她反應的時間,一邊用腳將堆在坑邊的泥土踢進坑中,一邊不知從哪裡取出個鏟子,示意她幫忙。
張藝妤咬了咬牙,到底還是接過鏟子,一下下地往坑裡剷土。
不過十分鐘的時間,兩人便一起將47號墓碑後的土坑填上了。末了,陳立東還踩上矮矮的土包使勁踏了幾下,確定將土給踏實了才罷休。
他看向張藝妤,收了駭人的臉色,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小姑娘,接下來我們對一下回去後的說辭吧。”
張藝妤瞪大了眼睛:“……啊?”
“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我就是‘慈善家’。之前你把我身份曝了,還騙他們說殺人是必做任務的事兒我還沒和你算賬呢。”
陳立東不鹹不淡地威脅了一句,見將女孩唬住了,才接下去道:“當然,我對殺你沒有興趣,也不打算拆穿你的那些謊言。相反,我需要你繼續騙他們,最好讓他們一個個死在路上……反正你已經騙過他們一次了,和誰合作不是合作?”
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了張藝妤的意料,她不懂就問:“可是爲什麼啊?不是隻要配置治療‘失眠症’的藥劑,就能通關了嗎?”又不是殺死梅狄娜女士那種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爲什麼還要考慮保底死亡人數機制?
“你傻啊?”陳立東看着系統界面上【配置足夠治好所有人的“失眠症”的藥劑】的字句,笑容可怖如同惡鬼,“剩下的人越少,需要的藥劑量就越少,我們就越容易完成主線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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