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邂逅

太液池之上,清風徐徐,疏影橫斜,湖面之上,倒影宮闕重樓,間或略過飛鶴翩然清影,驚鴻如許。

木梓衿看了許久都沒看清那太后身邊的少女長什麼模樣,只好悻悻地轉身,見寧無憂神態自若地坐在席居之上,靜靜摩挲着一隻長長的東西。

走近了,纔看清那是一隻骨笛。

那隻仙鶴的趾骨所製成的骨笛。

乾淨如玉的手指,在燈光映襯之下,皎皎明淨,如玉般,輕攏又舒展。那骨笛質如玉竹般,纖細修長,一排音孔勻潤精緻,其上沒有任何裝飾雕刻,古樸簡潔。

她隱約記得,這像是成宗皇帝的皇后,送給寧無憂的禮物。

“王爺是想用這隻骨笛作爲信物嗎?”她慢慢走過去,目光落在那隻骨笛之上。

他將骨笛放在案几上,擡頭看着她,“你覺得如何?”

木梓衿眨眨眼,“比起一般的金銀玉飾類的俗物,這個骨笛想來很別緻。”

寧無憂輕輕挑眉,對她伸出手來。

木梓衿側首,不解地看着他。猶豫着將手遞給他。他只是輕輕地捏着她的手指,反覆翻來覆去看了看,隨後又將那隻骨笛放在她手中,捏起她一根根手指,將每個手指的指尖放在骨笛的音孔上。

小小的音孔,尖細的指尖,帶着淡淡傷痕的手,與略顯有些粗糙的骨質笛子,其上還覆着一雙修長好看的手。

木梓衿一時看呆了。

“記住這個手勢,這笛子,要這樣拿纔對。”寧無憂輕輕地攏了攏她的雙手,又將骨笛放回自己的廣袖之中。

木梓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剛想開口詢問,忽然聽到太皇太妃險些喜極而泣的聲音,“浚兒,你終於想通了……你看,我爲你選的那王家的千金也是不錯的。琅琊王家和陳郡謝家,都是百年的世家大族,他們家的女兒肯定不錯,我早就爲你打聽過了,那王蕾姑娘,很是孝順,而且琴棋書畫都會,想來你肯定是會喜歡的。”

“什麼都會嗎?”寧浚死皮賴臉的不肯將信物交出去,“那她會驗屍嗎?會破案嗎?會分辨人骨頭和羊骨頭嗎?”

太皇太妃陡然變色,眉頭緊蹙,“那是千金小姐該做的事情嗎?你說的驗屍破案,那是仵作賤役才幹的事情吧?你休要胡說,用這種低賤的事情來羞辱人家王小姐,要惹人家不高興的。”

寧浚冷哼一聲,目光轉了轉,“好吧。”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一堆葡萄皮兒和葡桃核兒,“這就是本王的信物了,你……”他擡手指着一個侍女,“你去把這個交給那王什麼的,讓她進來,我瞧瞧。”

“胡鬧!”太皇太妃自然不會任由他真的將葡桃皮兒和葡桃核兒拿去做信物,自己從懷中萬分珍重的拿出一對手鐲遞給了侍女。

很快,那琅琊王家的閨秀千金王蕾便被人帶了進來,可是,與她一同進來的,竟然還有太后與一個少女。

木梓衿微微一驚,連忙行禮退到一邊,輕輕垂首,安靜不語。

那琅琊王家的女兒自然與寧浚交流相識,太后便帶着她身旁的少女慢慢走到寧無憂身前。

“楚王,哀家在前殿等了許久,也未見你將信物交出來,想來是今日來的閨秀千金太多,一時讓你無法選擇。”太后笑意吟吟,伸手將身後的少女微微帶上來,“哀家有個族妹,很是仰慕你,你就不妨賞哀家一個臉面,就算與她說說話也好。”

寧無憂輕柔一笑,微微點點頭,“不瞞太后,昨日本王還真找了渾天監的人算了一卦,說本王今年命犯紅鸞,很是不利於婚配,否則將大禍臨頭。恐怕……”

太后臉色僵了僵,又掩口微笑,“今年不利於婚配,還有明年啊。再說,就算如今婚事定下來,還三書六禮什麼的,還不得準備到明年了?

木梓衿微微擡眼偷偷看了看站在太后身旁的少女,藕色的襦裙如層層疊疊的漣漪,舉步弱蓮,疊層的襦裙竟沒有搖曳亂晃。

太后隨後讓人將帷幔收攏,撤去屏風,前殿與後殿立刻打通。一時,大殿之上鴉雀無聲,前殿之中的閨秀千金,個個神色寧靜又惶恐不安的看向後殿,猶如萬花,靜然綻放,卻又競相翹首爭妍,都期待着能夠見到楚王殿下。

木梓衿豁然明白太后爲何要在此時撤去帷幔和屏風,若是前殿之內的閨秀千金看到楚王殿下與那太后身旁的少女站在一起,只怕都會下意識地認爲楚王殿下已經將信物交給了那位謝家的少女、太后的族妹,自己自然已經無福成爲王妃了。

這一舉迷惑人又攻心,很是高明。

隨後一行幾人便進入前殿,與衆位閨秀一同入席,宮宴這才正是開始。正是,不管如何觥籌交錯,不管如何其樂融融,各家千金閨秀,都難以歡顏了。

宮宴行到一半,木梓衿終於找到了機會出了宮殿透氣,宮中夜色綺麗旖旎,靡靡雍容,道路兩旁疏影橫斜,花影搖曳。琉璃般婉轉燈光,映照着宮廷之內瓊芳道路,映照着太液池接天粼粼的湖水,徜徉涓涓,絢爛如畫。

太液池上,蜿蜒遊廊水榭,浮在水面之上,遊廊之內,搖曳宮燈,氤氳着其上水汽濛濛,月起雲淡。木梓衿映着光亮的地方走,心思裡卻是裝的剛纔宮宴之上那太后身旁的少女。

原本以爲,那少女或許是個陌生人,卻不想,原來是個熟人。

那日與寧無憂一同回京時,在路上偶遇的一對母子,其中有個叫做謝明嬈的少女,沒想到她竟然是太后的族妹。

木梓衿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昏沉,當日那謝明嬈自報姓名,她姓謝,又是“明”字輩,自然與太后謝明妍是有關係的,可誰會想到這麼巧?

太后自己當年不能嫁給寧無憂,故而,便想將謝家的族妹嫁給寧無憂做王妃,好鞏固謝家在朝黨之中的勢力嗎?亦或者,她是爲了別的目的……

不知不覺,便走出遊廊,上了岸。她漠然回首,忽然覺得那太液池之上的宮殿,猶如隔岸燈火,飄渺依稀,很不真實。清風一吹,頭腦也清醒了許多,便想往回走。卻忽而聽見身後有人叫住了她:“紅線?”

她疑惑地回頭看去,見宮闕幢幢疏影之中,走出一個挺拔英朗的身影,那身影一瞬間似乎與某段記憶之中的影子交疊重合,很是熟悉。

“果然是你。”那人眉目舒展,含笑着看着她,“你怎麼沒在宮宴上陪着王爺?”

這幾聲將木梓衿的思緒和回憶打亂,她驚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顧將軍?”

顧明朗輕輕按了按腰間的佩劍,走到她身前,“你也出來散步?”他舉目看了看太液池之上的宮殿,輕聲一笑,“這選妃的宮宴不會那麼早就結束的。你若是一直站着,怕是也難受。”

木梓衿輕輕錘了錘自己已經站得發僵的腿,剛纔一直站在寧無憂身後,見衆多閨秀與他談笑晏晏,就連爲他斟酒佈菜的機會都沒有。她還沒端上酒壺,已經有謝明嬈給他斟好了,還沒拿起筷子,已經有獻殷勤的千金大小姐將自己最愛的菜端給他了。木梓衿只有站在身後當木頭人的份兒。恐怕她已經溜出來了,也沒人會注意。

“你不該一個人出來。”顧明朗神色微微凝重,看向她的眼神似有些警惕,“這皇宮裡危險得很,你雖然是楚王的人,一時沒人敢動你,但是這皇宮,是這世上最高貴的地方,也是這世上陰謀最繁盛的地方。若是不注意,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木梓衿不由得微微打了一個寒噤,低頭看着太液池的湖水,忽然之間就幻想出這太液湖之中,或許有無數條人命的可能來。

就算這皇宮之中的陰謀再多,也是她自己一步一步走進來的。從宜水鎮,到京城,再到這皇宮,看似簡單的距離,可只有她自己或許才能明白她走得有多麼的艱難。

從父親被人謀害,再到她流亡逃命,再到走投無路之下投奔楚王寧無憂,這一路走得既苦難又艱辛,稍不注意,便是踏入了鬼門關。與寧無憂一同南下蘇州,她就深切地體會到寧無憂身邊的危險,自從他回京開始,他身邊或許就有無數的危險隨時準備降臨,他身邊,若是沒有嚴密的防護和戒備,那些想置他於死地的人,早已將他送入了地獄之中。

這偌大的京城,繁華瑰麗,這巍峨壯麗的皇宮,奢華威儀,可卻是個龍潭虎穴。

但是這裡,有寧無憂需要尋找破解的謎團,也有她需要探索偵破的真相。

父親入京爲人診治之後,那張入京爲人診治的病單不翼而飛,隨即被來自宮廷之中的劇毒牽機藥毒殺,緊接着自己又在旦夕之間被四海通緝。

寧無憂的皇兄駕崩之前所作所爲令人費解,寧無憂從雲南王回京之時被人暗殺,身受重傷,原本應該立刻回京守護病重的皇兄以免京城生亂,而先皇卻頒佈聖旨,讓他留在蘇州養傷,傷好之前,不能隨意離開蘇州入京。可就在寧無憂病重昏迷期間,先皇卻意外駕崩,太皇太后也悲傷過度優思勞神而去世。

這一樁樁、一件件,看似平常無奇,卻如勾纏着千絲萬縷的線,將每一樁事件勾連在一起,形成一個巨大的網,這個網,網羅覆蓋着一個還未揭開的謎團或者陰謀。而這個陰謀和謎團的根源,就在這皇宮之中!

所以在危險,再可怕又如何?她和寧無憂都一樣,都義無反顧地選擇了留在了這裡。她和寧無憂兩人,就像相攜着踽踽而行的人,倔強又執拗的想要解開一個真相,都想看到有朝一日,水落石出、天理昭彰!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在下午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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