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從身份地位這方條件來說,高辰書若是娶了陽秋長公主,那無疑是高攀了。
但從陽秋長公主本身的條件來說,能嫁給高辰書,也算是一個不錯的歸宿。
“……這輩分,也太亂了吧。”淳于氏有些猶豫,道:“這條路恐怕行不通。何況那陽秋長公主據說貌醜無鹽,書兒怎麼能娶一個醜八怪?”
陽秋長公主是太宗皇帝的遺腹子,當今皇上的妹子,靜和長公主的小妹,高辰復的小姨母。
蘭陵侯爺高安榮是她姐夫。
要是這門婚事能定,對蘭陵侯爺來說,豈不是兒子娶了小姨子?
——雖然高辰書和陽秋長公主沒有血緣關係,但長晚輩的輩分擱那兒呢,少不得讓人笑話。
淳于泰興噗嗤一笑:“在意這個做什麼?漢朝時呂太后還讓孝惠帝娶了他外甥女呢。你要是怕書兒不喜,那不還有妾呢麼,給他多安排幾個美人兒,對正妻保有足夠的尊重就行了。”
淳于氏還是有些猶豫:“這事兒也不是我們說行就能成的,皇上皇后那邊不答應,我們也不過是瞎想罷了。”
淳于氏道:“大哥容我回去再仔細想想。”
淳于泰興點了點頭,提醒淳于氏道:“這會兒你暫時不要和高辰復那崽子撕破臉,侯爺不是還沒提世子之位的事兒嗎?高辰復回京之後那些動作,隱約好像是不耐煩待在蘭陵侯府的,我聽說靜和長公主的公主府已經在修葺整理了,說不定他會去公主府。”
“去公主府又如何?侯爺要讓他承爵,也不拘住在侯府還是公主府。”淳于氏語氣有些酸溜溜的:“出身高貴就是不一樣,死了還能有處風水極佳的好宅子。”
“你嫉妒這個有什麼意思?”淳于泰興磕了磕煙桿。道:“人吶,得往前看。從前的事兒,該忘的就趁早給忘了好。”
淳于氏撇了撇嘴。淳于泰興繼續說道:“高辰復那新婚小嬌妻,你也嘗試着和她打好關係。別跟她起什麼嫌隙。她年紀小,應該容易掌控。高辰復那崽子身邊有這麼一個人,你也能隨時得到些消息。”
淳于氏不大樂意地應了一聲。
“你還別不樂意。”淳于泰興輕聲道:“咱們現在暫時不能起什麼歪心思,不然善後的事兒做得不圓滿,指不定自亂陣腳,讓人拿住把柄。平樂翁主不是一直在等着抓你的小辮子嗎?按兵不動,纔是上上之策。”
“知道了。”
淳于氏不耐煩地應了一聲,站起身道:“大哥也要用點兒心。多培養些得用的人。要是咱們人手充足,也不至於現在處於被動的局面。”
淳于泰興略帶不滿地回道:“要我說,是你自己別婦人之仁纔對。當初要是聽我的,不留後患,如今也不會多出這些事兒來。”
淳于泰興擺了擺手,道:“你沒事兒也別回來得太頻繁,免得侯爺起疑心。”
“他能起什麼疑心。”淳于氏哼了哼,道:“從他那兒看了高辰復要帶回來的親兵名單,他也只以爲我是關心那崽子,根本沒多想。”
“你自己注意些就行。”
淳于泰興也知道高安榮在這些事情上比較糊塗。所以也不過只是提醒一句而已。
時間朝前推進,倒也一直相安無事。
轉眼就進入了六月,太陽像個巨大的火球懸掛在空中。
人人搖扇。宣德帝已在令臣工籌劃前往清風園避暑之事了。
同時,五皇子的滿月宴也開始由禮部準備了起來。
高辰復和鄔八月作爲“近親”,一個是五皇子的表兄,一個是五皇子的表姨,少不得要前往宮中道賀。
前一天時,高辰復問鄔八月,進宮是否會使她緊張。
高辰複道:“要是不想入宮,稱病不去就行了。”
鄔八月搖了搖頭,淺笑道:“也總不能躲一輩子。”
“是不是想去看看五皇子?”高辰復望向鄔八月:“我倒是覺得。你對五皇子挺上心的。”
誰說不是呢……
自從上次入宮謝恩見過五皇子之後,鄔八月就沒放下過那瘦瘦小小的嬰兒。
出身尊貴又怎麼樣。爹不親孃不愛的,瞧着真可憐。
當然。以鄔八月的立場,她也不能做什麼。
但在這孩子滿月宴上去瞧瞧他,倒也不錯。
鄔八月打定主意要去,還有一個目的。
她想就近觀察一下宣德帝,看看她的猜想,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越發覺得,這一切恐怕宣德帝早就知道。他一直冷靜地藏在背後,像看戲一樣看着鄔國樑和姜太后屢次三番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偷|情。
帝心難測,如果宣德帝真的一早就知道,那恐怕鄔家是逃不過這一劫的。
雖然這樣想,但鄔八月還是希望,宣德帝是不知道這件事的。
她的想法,高辰復多少能看出一二。
從那日鄔八月向他坦誠鄔老和姜太后之事後,高辰復也私下裡思考過很多次。
皇上到底知不知道鄔老和姜太后之事?
皇上若是知道,鄔家滿門都有危險,皇上又爲何要讓他娶鄔家之女?
這種話,他當然不能去問宣德帝。
連試探都不行。
一朝天子,哪能讓臣下晚輩問他這類話?
高辰復只能自己揣測。
姜太后當年能夠在後|宮中穩坐寵妃之位,宣德帝能登基爲帝,鄔老功不可沒。
宣德帝雖然受了鄔老的恩惠,但如今羽翼豐滿,鄔老這種德高望重的老臣,即便致仕也仍舊把控着朝堂言論,自然爲宣德帝所不容。
高辰復一直以爲,這是宣德帝要將鄔老及其依附勢力剷除的一個重要原因。
而剷除鄔老背後的文官勢力,自然也就削弱了姜太后在後|宮中的勢力。
宣德帝給姜太后修了慈寧花園。但在慈寧花園中養老的,卻不是慈寧宮中的姜太后,而是慈安宮中的諸位太妃。
即便已經是太后。姜太后仍舊活躍在大夏的朝堂之上。
“後|宮不得干政”這種話,姜太后也愛掛在嘴邊。但實際上,她卻沒將這話當一回事。
後|宮之主本該爲蕭皇后,但因爲有姜太后在,蕭皇后也不得不退居人後,避其鋒芒。
對宣德帝來說,他當然也不希望姜太后把攬後|宮。
這些年來,宣德帝並沒有出手對付過鄔老和姜太后。若說他早就知道他們兩人之間不同尋常的關係,作爲帝王。宣德帝怎麼能忍這麼久?
這是高辰復唯一想不通的地方。
他是京畿衛統領,尋常時候也不能進宮。明日這種機會,倒是難得。
他也打算多和宣德帝說上幾句話。
姜太后和鄔老不能提,賀修齊尋他幫忙的,有關陽秋長公主的事,他少不得要問上一兩句。
對賀修齊,高辰復警惕又欣賞。想着他到底是鄔八月的表兄,高辰復還是覺得,能幫的地方,幫上一把也沒什麼。
不過。還是得和他保持一些距離。
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六月初二這日,高辰復和鄔八月啓程前往了大夏皇宮。
五皇子的滿月宴交給了禮部承辦。並沒有太熱鬧,也不會很寒酸。
該來的人都來了。
鍾粹宮中,鄔八月見到了伯祖母鄭氏和大伯母金氏。
她依着規矩上前給這二人行了禮。
鄭氏對她還是愛答不理,金氏倒還勉強地笑了笑。
即使是在這樣喜慶的日子裡,婆媳兩人的臉色並不是很好看。
鍾粹宮中還有其他宮妃在,麗容華也是其中之一。
鄔八月對她沒有什麼好印象,淡淡福了個禮,連招呼都不願意和她打。
麗容華卻是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倒是言笑晏晏地上前來和鄔八月攀談。
“高夫人。多日不見,近來可好?”
麗容華拉了鄔八月的手。一副和藹的態度。
鄔八月有些錯愕,愣了半晌。方纔掛起面具一般的笑臉回道:“我一切皆好,麗娘娘可好?”
麗容華頓時掩脣笑了笑,道:“都好。”
一邊說着,卻是拉着鄔八月就座。
鄔八月沒有和她交談的打算,本想着寒暄兩句,過幾句場面話,她就去內寢房瞧五皇子。
麗容華對她這般態度殷勤,倒是讓她有些適應不能。
“麗娘娘這是何意?”
鄔八月任由她拉了自己坐下,偏頭看向麗容華,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麗容華曾經誣陷坐實了鄔八月勾|引軒王爺的罪名,這是她們兩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鄔八月的笑,是在嘲諷麗容華的假惺惺。
可宮裡的女人,誰沒幾張面具?麗容華連臉上的表情都沒變,仍舊一副熱切的、與鄔八月交好的模樣,笑道:“高夫人,說句託大的話,往後我也是你的長輩。藉着這個機會,咱們好好說會兒話可好?”
鄔八月愣了一下,恍然一笑。
“麗娘娘是指,蕾兒與軒王爺的婚事吧?”
高彤蕾年底會進軒王府爲側妃,淳于氏和麗容華自然就成了“親家”。鄔八月好歹也是淳于氏名義上的兒媳婦,麗容華說她乃是鄔八月的長輩,倒也不爲過。
鄔八月頓時“噗嗤”了一聲,卻是搖了搖頭,笑道:“麗娘娘難道以爲,去年在慈寧宮中發生的事情,我就那麼健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