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善惡貼”在綠林人士可謂談之色變,但畢竟還未波及武林門派。況且貼下喪生的非奸即邪,雖說殺人手段未免殘酷,可至少對那些受害的人倒也算是大快人心之舉!
而霍亨對自己費心設計卻終究失敗也沒有什麼在意,想到自己尚有要事在身,便向周虹江當即告辭。
諸人一路離開太湖,一方面並不確定下一步方向。而且前日那“修羅善惡貼”也着實讓人心有餘悸,所以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正走着,高尚悄悄捱上來低聲問:“亨哥!你說昨天晚上拿年輕人究竟是哪路人?”
看看他,霍亨猶豫搖頭道:“不管是哪路,今後萬一再遇到還是儘量避開的好!”
“倒也是!不過你不覺得奇怪?”
“奇怪什麼?”
“那人年紀看起來恐怕比你我還小好幾歲,可武功卻實在深不可測!不管綠林還是武林,你能想得到哪個門派能有這麼厲害的人物?或者能教出這種人物的高手?”
皺眉暗揣,霍亨沉吟問:“你的意思,莫非是說那人和外婆讓咱們查的人有關?”
高尚伸手拍了幾下額頭:“這我倒是不敢斷定!可無論怎麼想,我也想不出咱們中原江湖能有這麼號人物!”
“可週爺爺說修羅善惡貼出現在綠林已經兩年多了,但外婆說的外族高手只出現一年,這……”
高尚聽了撇撇嘴:“我的傻哥哥喲!你也忒實在了吧?沒錯!大外婆當然不會騙咱們,可她說的就一定沒錯?咱們發現人家是一年,可難道人家不能已經藏了十年八年才被咱發現?”
“可是……”
“是!按照義俠山莊的勢力,如果那麼大批外族高手入境,不會沒有發覺!但修羅善惡貼又怎麼解釋?那在綠林裡興風作浪了兩年多,不也從來沒人發現?”
霍亨沉吟着暗暗思索高尚說的也不是沒道理,下意識看了看後面的弟弟妹妹們,一時心裡頗爲躊躇!
“那你看這眼下事該怎麼辦?咱倆帶着弟弟、妹妹出來,長輩們千叮萬囑的,萬一出了什麼簍子,回去可怎麼交代?”
高尚其實也正在爲此擔憂!說來在義俠山莊雪氏一脈之下,也只有他倆江湖經驗還多點。畢竟霸刀門乃是昔日刀神所創,門人甚衆,他本人行走江湖也比較早。本來如果只是暗中調查機密,他倒也不會擔心什麼。可昨天見到那修羅善惡貼的主人,自問別說保護弟妹,連自己若真遇上人家也是毫無生機。
況且他還想到更深一層,義俠山莊勢力龐大,幾乎覆蓋整個江湖。既然發現了有外族高手秘密潛入中原,難道始終沒查探些端倪?而如果連義俠山莊那麼多**湖都一籌莫展,憑自己十個年輕男女豈不是隻能白白送腦袋去給人家砍?當然,外婆肯定不會讓自己出來白白送死,那這件事中間自然另有隱情……。
思量着,高尚並沒把全部想法都說出來,可覺得起碼也要以防萬一!
“我說亨哥!不管修羅善惡貼和外族高手有沒有關係,咱們這次出來江湖也一定要儘量能不動手就不動手!”
“什麼意思?”
“哎呦喂!你想啊,這行走江湖可不是全靠武功,但這些位少爺、小姐,他們哪懂?萬一惹出點什麼麻煩,就算咱倆不怕,可最後回去頂缸的是誰……?”
暗暗沉吟,霍亨心裡也不禁感到擔憂:“可外婆交代的事……?”
“事咱當然還是要盡力去辦,只是一切都以穩妥爲先。大不了把這些寶貝弟妹先安全送回去,咱哥倆再着急辛苦一趟總比這麼成日提心吊膽強吧……?”
霍亨左思右想,雖覺對長輩交代的事不該虛僞敷衍。但自己此行畢竟還要保護諸多弟妹,實在不行就只能如高尚所說,等送回這些平日養尊處優的公子、千金,自己兩人再跑一趟也方便自在得多!
諸人又走了幾天,由於有雪寶鵝之類從未吃過半點苦頭的千金、公子,所以趕路還不到霍亨預計的十之一二。但沒辦法,他這一門長兄早就習慣了對弟妹們寵愛、保護,根本半點經不住撒嬌發嗔!
而高尚原本是不會任由這樣的,可現在他一心只想在外面轉一圈馬上回去交差,就說什麼都沒查到。當然,這也不是隻出來個十來天就能應付交差的事,所以總得再挨些日子。
一路走走逛逛到了青城山附近,此處向來多出山賊、匪徒之流,但憑諸人也不會害怕!
纔到山腳下,諸人奇怪的發現緊挨山壁此時正倒立着一長排人,極目力尚看不到頭。
諸人詫異的面面相覷,高尚走上前去拱手問:“兄臺!敢問一聲諸位這是在練何種神功?”
他這話也是半開玩笑,別說天下從來沒人聽說過會有這樣練功的,單看這些人個個灰頭土臉,有的衣服上甚至開始長出了青苔,可見他們如此模樣已經並非一日,而且滋味肯定是很不好受的!
不過高尚爲人天性樂觀,最愛開玩笑,雖無壞心眼,倒也是有點不爲己甚!
那人聽了苦着臉看看他,滿臉哀怨卻一字不發。
諸人詫異對視,雪寶鵝大步上前:“喂!問你們話爲何不答,這麼沒禮貌?”
說着,雪寶鵝就要上前去抓那人,而那人一見雖仍紋絲不動,可臉上充滿恐懼!
高尚心知有異,可卻已經不及阻止。而正在雪寶鵝一手將要抓到那人的時候,突然不知何處飛來一物,雪寶鵝反應過來驚訝伸手去接,卻被手中抓到的東西帶的練練倒退。
諸人驚愕中,卻見雪寶鵝此時手中抓的競是一隻麻布僧鞋。不遠處草叢裡傳來個忽忽悠悠的聲音:“善哉!正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爾等因何枉殺生靈呢……?”
諸人詫異看去,只見路上正緩步走來個吊兒郎當的年輕和尚。這和尚看上去大約二十七八歲年紀,人生的倒也眉清目秀,着裝也算整齊。可是右手一個頗大的酒葫蘆,左手油膩膩的在僧衣上抹出了許多指痕。
諸人疑惑中,和尚已經到了雪寶鵝面前,而霍亨和高尚此時心裡不由大驚!
因爲在他倆看來,那和尚走來的腳步雖然看似虛浮緩慢,可經過自己等人身邊時卻只一閃念功夫就到了兩丈外的雪寶鵝面前。
這在外人眼中看不清楚,可兩人江湖經驗不淺,而且武功見識也多,當然能瞭解其中關係!
眼看着和尚從雪寶鵝手上拿回鞋子往地上一丟,隨着腳套進裡面,而雪寶鵝從始至終只是呆呆的站着。
看和尚高舉葫蘆一縷酒線直入口中,隨即無比酣暢的大笑起來!霍亨心知此人絕非泛泛,當即上前禮貌問候:“大師有禮!在下兄弟等人路過此地,若是打擾了大師清……清靜,還請原諒!”
和尚聽着瞥了他一眼:“你這人真不老實,明明想說清修,可看和尚我喝酒吃肉,怕我以爲你諷刺我才突然改口。雖說是禮貌,可不夠老實!不好!不好……”
霍亨被說的臉上一紅,尷尬的站在那一時不知該怎麼好!
高尚爲人較爲機警,幾步上前拱手笑道:“大師說得對!正是: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爲人理當以誠爲先,實在不該虛禮僞飾。”
和尚看向他,突然大搖其頭:“你更不老實!還不如他呢!什麼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那都是騙人的鬼話,和尚我就是覺得愧對佛祖,所以纔不得不離了山門。他說假話是爲了客氣,可和尚我也知道自己嘴饞是真的。你倒來這打圓場,不是更不老實嗎……?”
饒是高尚向來機變,可乍見這怎麼都捋不順的怪和尚,一時也不由啞口無言!
少時,和尚仰頭看看天,又看向那羣倒立的人:“喂!這眼看就快到午時了,那人快來了。咱們話先說頭裡,我和尚原是一番好心救你們,可這些天你們自己也看見,萬一和尚我最後還是技不如人,你們死了也不要怨我啦!”
諸人聽了滿心詫異,只見那倒立的衆人個個滿臉頹喪,可始終沒人說出一個字!
和尚說完也並沒什麼下文了,徑自盤膝坐在地上大口喝酒。
霍亨本覺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可見諸弟妹都一副打算一看究竟的樣子,而且他自己對眼前古怪的情形何嘗不也充滿了好奇!但問題是萬一真有什麼**煩,自己又該怎麼辦呢?
翻來覆去權衡輕重,霍亨終究覺得該遠離是非。可話剛到嘴邊,卻見那和尚突然一下子跳起來,說了聲“來啦”,臉上立刻換上了一副嚴肅的樣子凝視前方!
諸人正一頭霧水,大道上一條鬼魅似得影子飄然而至。一見之下,諸人都不由大吃一驚!原來,到了跟前的正是幾天前纔在旭日幫見過的修羅善惡貼主人!
看看諸人,也不知他是不是已經把才見過不久的自己給忘了?但就算真忘了似乎也沒人會覺得奇怪,反正是沒人能從他臉上看出絲毫變化!
“和尚!我來了!”
和尚點點頭,笑嘻嘻道:“來啦!好!好!吃飯沒?趕路累不累呀?要不要先歇一會兒……?”
眼前發生的事讓所有人無比詫異!那個怎麼看都只是個俊秀的年輕公子,任誰也沒法在看着他的時候聯想到他那神出鬼沒,令人恐怖的殘忍手段!
而另一方面這酒肉和尚脾氣雖然古怪,但聽其適才所言似乎是在救人。而見了這年輕人,他那一臉嬉皮笑臉的討好養,卻並不讓人覺得其低賤。
“你找了幫手?”
“幫……”
詫異的看着諸人,和尚正要解釋,年輕人卻沒個他機會:“無所謂!反正我要殺這些人,你要救他們。我贏了殺人,輸了就放人。事先也並沒規定不許找幫手……”
和尚聽了苦着臉看向諸人:“你這不是罵我嗎?和尚我功夫就不濟,卻也不至於打架輸了還找幫手。再說了,就算我要找人幫忙,他們?你動動手指頭就足夠送他們去給佛祖洗茅廁了……”
諸人聽了這話心裡可想而知肯定不會舒服!雪寶鵝頭一個就忍不住跳過去指着和尚氣罵:“禿驢!你說什麼?”
霍亨心下一驚!心知雪寶鵝可絕對不是人家對手,正要去攔住,卻見和尚隨手一揮,大袖晃起一陣風把雪寶鵝甩出足足三丈之外!
“大姑娘不好好在家學繡花,出來瞎跑個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