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走進一個溫文儒雅的男子,眉宇間皆是笑容,與那女子相比看起來更平易近人一些,長袍束髮,讓人有種“翩翩琢玉佳公子”的感覺。他的目光落在了白明溪的身上,面容上露出幾分愕然,隨即點頭道:“不愧是重殤的女兒,真讓人驚豔。”
那女子偏過頭不屑道:“這什麼好驚豔的,都是重家的種,生出來都一個模樣。”
白明溪眨眨眼睛一時好奇地接話道:“什麼一個模樣?”
那女子也毫不忌諱,當着衆人的面不客氣地說道:“窮酸樣!”
白明溪睜大了眼睛:“……”
在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重溯終於忍不住道:“嵐卿,幾年未見嘴巴依然那麼臭,我讓下人去打盆水,好讓你漱漱口。”
“多謝!”嵐卿向重溯拱手道,“我要用的水,必須是天山寒冰融化後的清泉,估計劍宗門沒這個本事爲我尋來,我也不必勞師動衆。”
重溯冷笑道:“天山寒冰水算什麼,只要你想九玄天上的清泉都能給你弄來。”
“……”白明溪望着重溯與那女子一人一句毫不客氣地相互“鬥嘴”有些好奇,本來重溯姑姑就是一個個性十分張揚的女子,遇上這個叫做嵐卿的女人,簡直是死對頭。她在一旁觀戰似乎能看見兩人眼神交流間的火花。
忽然一隻手搭在少女的肩膀上,白明溪擡起頭,看見是那個溫文儒雅的男子,他道:“不必理會她們,她們一直如此。”
她點點頭,那兩個女人一人一句地相互挑釁,已經出手打到房外去了。
爺爺重明德似乎也早已對此習以爲常、視若無睹,他站在白明溪的身邊說道:“這是你展華表叔,我劍宗門唯一一個五行靈性體質的子弟,如今遠遊而歸,暫時會留在家中。你雖說是水靈性的體質修習的就是五行修爲之術,日後有何不懂的便可問他了。”
“啊哈哈。”重展華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謙虛道,“雖說是五行靈性體質,因爲我爲人懶惰也荒廢了不少修爲,着實說不上事事都明白透徹,但是後輩提問我定然是知無不言,明德表叔你大可放心。”
重明德點頭道:“那就好。”
重展華的目光又落在了白明溪身上,雙手互相扣着在打量她,讚賞道:“小小年紀就能通過劍神的試煉,在同輩的弟子已經是很優秀了。”
見少女只看着他不說話,重展華笑了笑,道:“你這性子像極了重殤,不愛說話。”他忽然靠近過來,那俊俏的臉蛋幾乎貼在了白明溪的臉上,他笑着說,“這不愛講話的性子可不好,凡事都悶在心裡,總會悶出毛病來,如今我們回來了,日後你不想說也得開口了,嵐卿可不會那麼容易放過你的。”
“什麼什麼?說我什麼壞話!”那在房外打得激烈的女子忽然從窗口跳了房中,指着自己的丈夫道,“我可在外面呢,說我壞話以爲我聽不到麼?”
然而重展華只是笑而不語。
那嵐卿又望向牀上的白明溪,而白明溪也正好望向她,兩人的目光正好撞到了一起。嵐卿將手中的長劍指向少女的眉心說道:“一個晚輩竟坐着與長輩說話,成何體統?這劍宗門說是什麼狗屁世家,連基本的規矩都沒教會於你嗎?給我打外面去,好讓我教教你什麼是規矩!”
重華華見了攔住他母親道:“娘,小溪兒剛恢復元氣,你怎能讓她跟你動手?”
嵐卿正教訓得爽快,被重華華橫插了進來,心中不悅,目標即刻轉向了自己的兒子道:“你這沒出息的貨,還好意思說!我離開劍宗門多久了?你這身修爲當真連個指頭都沒長,還有臉替她人說話?”
嵐卿的長劍就指着白明溪,問道:“你若是不躲,可要生生受我一劍。不死也半個殘廢,你可想清楚了?”說完也沒給白明溪有任何猶豫的時間,那一劍就這麼筆直地刺了下去,重溯衝進來的時候正看見白明溪身上插着一柄長劍。
重溯心中涌上一股血,正想要將嵐卿千刀萬剮,那嵐卿抽回了劍冷哼地道:“躲得倒是挺快的……”擡起眼時,白明溪已經躲到了重溯的背後,那坐在牀上的只是一個與白明溪一模一樣地冰人。
“姑姑,我……她……”少女還未來得及說上一句話,只見腳下忽然結出一個陣型,白明溪覺得十分詭異,片刻也不敢多待,輕身一翻,翻出了房間之外。只見那個奇異的陣型中長出了一顆巨大無比的蒼天大樹,迅速將原本的房間佔滿、撐破,那小小的屋子不過一瞬間就被巨樹給摧毀。
還沒等白明溪有喘息的機會,那巨樹生長的樹枝竟朝她飛過來。
此刻她也不敢妄動術法,這巨樹生長出來靠的是純淨的土靈息,而五行之中土靈息是與水靈息相剋,土因水而滋潤,水卻受制於土。她正因爲明白着這一點若是妄加驅動水靈,不過片刻她就會土靈給吸收殆盡。
只是如今所有人都在場,可是卻無一人想要幫助她。
這個叫做嵐卿的女人在試探她!那一刻她明白了所有人的用意,她從玄天雲宮回來,他們想要知道水玉是否尚在她的體內。
這個問題,也是她想要知道的。
因爲重殤仙君正要取出她體內水玉時,她已然昏了過去,無知無感無覺,甚至連自己如何回到劍宗門,她都不清楚。
巨大的樹枝衝着她而來,她擡起手驅動着體內的靈息,僅僅是感到體內一陣冰涼的氣息流動而過,那無盡地水源驟然從她手中射出,又迅速結成了冰晶,力量之大阻擋了樹枝的前進。可是她因未穩住身形還被力量反彈了出去,此時空中躍出了一個人將她穩穩地接住,她纔不至於因此受傷。
君扶蘇接住她落到了地上,她卻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忽然那隻手中憑空出現了一枚藍色的玉石,那玉石在她手中閃爍着蔚藍色的光輝,清澈、沉靜而透明,彷彿就是她靈魂的顏色。她握着這塊玉石,能感覺到從它身上傳來的無盡地水之力。
水玉取出了。
那……
她慌忙地衝向了院子中的小池,取下手中的紅珊珠鏈,將手伸入水中。此刻她能真真實實地感到那冰涼透徹的水質感,而不再是與水融爲一體的那種混沌的感覺。水中能映出她五指的形狀,從此她便擺脫了“水妖”的身份。
一剎那,她露出了笑容,真誠地、發自內心的快樂。
“白姑娘!”君扶蘇一陣急切的呼喊令她轉頭,連他的身影還未瞧清楚,那從天而降的樹杈將她摁進了水池中。
脫離了水玉的她,不再是水的一部分。那樹枝死死地將她束縛在水中,她卻在水中無法呼吸。
一時的喜悅令她疏忽大意,沒有了空氣的支撐,在水中讓她難受至極,“幻……雨……”勉強動了動嘴巴,那通體透徹的藍劍出現在了白明溪的手中,可她卻因爲缺氧而全身無力使劍。
就在她將要斷氣的剎那,那巨樹的樹枝忽然在水中化成了灰燼,池子中有一隻手將她拉了出來,她靠在君扶蘇的懷裡不停地咳嗽,只不過短短的時間她喝了不少的水。
曾經是她身體一部分的水源,如今也能要了她的命,脫離了水玉,是好還是壞?
她還來不及多想,嵐卿似乎異常不盡興地又驅動這大樹向她襲來,然而那一切術法都被君扶蘇凝結起的阻擋在外。他舉手向施術地嵐卿作揖道:“前輩,白姑娘已是極限,還請高擡貴手。”
嵐卿看着他與白明溪,意味深長地笑起來,道:“喂喂喂,我們劍宗門的事情,你一個外人瞎管什麼?”
君扶蘇道:“我雖是外人,但也是白姑娘的朋友。”
“朋友?罷了”嵐卿看着剛緩過氣來的白明溪,笑道,“我還以爲你有多大的本事,如今算起來可是劍宗門中最弱的一個,重華華再沒出息也能擋下我三十多招,你這丫頭還嫩得很。”
白明溪緩氣道:“多謝嬸嬸指點一二。”
可是嵐卿聽着白明溪的話瞬間就變了臉色,她衝着白明溪的表叔道:“重展華你這個大混蛋!都是因爲嫁給了你,我已然是個半老徐娘了。”
重展華笑道:“怎會?你還是你,依然是我們剛相識的模樣。”
嵐卿氣道:“你胡扯!我都成了‘嬸嬸’了,還不是半老徐娘!”
“唉,娘子,你去哪兒?”看見自己的妻子撤了陣術,十分氣氛地轉向了側院,一邊走一邊道,“寫休書,我要即刻休了你!”
那重展華追了過去,重華華呵呵地乾笑了兩聲,向諸位道了聲抱歉也跟着走了。
這小院子中一片狼藉,爺爺重明德讓白明溪晚上去找他,然後帶着剩下的一些人也走了。
重素素走時帶着意味深長的笑容,看着狼藉中的兩個人。
在這靜得能聽見自己心跳的地方,白明溪頓時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