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晥同宋昭二人同坐一輛馬車內,她微微感到有些不自在,想要不動聲色地往身後馬車壁靠靠,但宋昭十分敏銳,一眼便瞧出了她的小動作,聯想起方纔她所遇到的事,當即的反應是她是不是害怕自己了?可此念頭一出,便立刻被宋昭自己給否定了,顧知晥若是怕他,他才更要與她待在一塊,將這危險的信號從她腦中劃去。
況且,宋昭覺得自己還欠顧知晥一句道歉——
他在聽聞冷影說顧知行出事後,顧知晥第一時間便想要求助於他的時候暗喜一番,可正是因爲顧知晥如此信任於他,但因爲他的疏忽,並未交代好樓裡若她有事需全力相助,纔會讓孤立無助的顧知晥鋌而走險,打算自己出宮來打探消息。
“公主……”可宋昭自打出生以來,也從未對任何女子上過心,不管是以前聽師兄師弟說起心儀的女子,還是後來下山進了青鹿書院,見同窗相約隔壁女書院的女學生出來郊遊,有的時候也會問問他要不要一起,宋昭都是婉拒。倒不是他古怪,而是覺得沒有必要。宋昭聽說完美繼承了他母親的優點,即便是出生武將世家,卻長得極其俊美,在他小的時候,也曾是朔京貴圈中衆多夫人暗自爲自己的女兒相看的對象,只是後來宋昭對外刻意地示弱,讓人覺得他不學無術沒有本事,待安國公去了後,衆人又見還有徐氏在,宋昭雖有世子頭銜,怕日後也是難以繼承安國公爵位,便慢慢都淡了心思。
所以即便宋昭已經過了十七,沒有人爲其說親,自己對男女之事也從不關心,此下想要對顧知晥說些什麼也沒有經驗,張着口叫了‘公主’老半天,愣是說不出後面的話。
顧知晥疑惑着望着他,宋昭見狀,臉色更加發紅,顧知晥到底經歷兩世,見他這副模樣,一時間有些明白過來,又想起宋昭臨出發去考試前在鳳陽宮那莫名其妙,沒有任何解釋地一吻,沒由得也住了口,一時間氣氛有些詭異地安靜。
她偷看了一眼宋昭,正巧被宋昭抓了個正着,顧知晥慌亂的眼神似乎給了宋昭一些勇氣,肯定了他在猜測的一些東西,這些東西足以讓他繼續開口:“其實……”
忽然外頭竄進一陣冷風,清涼的感覺讓顧知晥稍是回神,她有些懊惱,如今顧知行下落不明,自己是爲了要找到他才求助於宋昭的,但怎麼腦中想的卻是一些兒女情長?她哪裡有資格去想那些東西?
雖然前世的宋昭英年早逝,在此之前也沒有聽說他有娶妻生子,但宋昭那樣的人,不應該與她捆在一起,他在這一世,將會更好的將來。
顧知晥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也恢復到之前冷靜的模樣,與宋昭說氣話的音調有些平常但也不至於疏遠,“世子,咱們還是先討論一下大哥之事吧!雖然本宮不知道世子身邊的人是誰,但相信能夠被世子看中的人各個都有本事,不過世子可有想過也動身去徽州?即便是大哥遇襲,但我也覺得他不會就此出事,朝廷的消息是說蕭三公子與大哥先後墜崖,當時的情況蕭三公子已經是駕車停了下來,可他爲何也要一同跳崖?這這當中便很值得令人深思,他在當時應該離大哥最近,也是第一個發現大哥墜崖的人,同時據活着的人回報是說蕭三公子往山崖下看了一眼後也跟着跳下去——所以我認爲,大哥一定沒事,蕭三公子一定是發現了什麼纔跟着跳下去的。”
顧知晥說的又快又急,似乎怕自己遺漏什麼似的,一直在絞盡腦汁回想所收到的一切消息,她手中小動作不停,出賣了她內心的不安。
這些情況宋昭已經從冷影口中得知,他也是如此想的,蕭承靖的本事他比顧知晥更清楚,有他在太子身側,要護住整個隊伍是難,但僅是要護住顧知行應當是沒有問題的,加上他臨走也有安排高勝樓的暗衛跟隨,燕北的虎騎營也被蕭承靖帶進了隊伍。所以宋昭在得知此事後第一反應便是,或許這是蕭承靖與顧知行的‘置之死地而後生’,他們敢跳下山崖,便一定有所打算,只是要儘快趕往徽州,比那些要截殺他的人更快找到顧知行才行。
只是此刻,他十分不滿顧知晥竟然會如此蹩腳的轉開話題,是,顧知行的安全對於他們二人來說,是共同的目標,宋昭也還未失去理智,他清楚地知道此時更應該做的事是什麼,但能不能就給他少少時間,就算是從高勝樓回宮的這短短一段路程,讓他在這段時間裡,好好的同顧知晥說幾句話行不行?
顧知晥如此聰明,怎麼會發現不了他臉上的不滿,但顧知晥選擇避而不見的做法讓宋昭微微發怒,他手中的動作比腦中的思考行動還快,不,或許此時的舉動就是經過了他好好一番思索後才做出的反應。
顧知行的馬車是來喜備的,爲了避免太過引人注意,來喜準備的是一輛普通的小馬車,如今擠進了宋昭這個大男人,自然顯得十分狹隘。顧知晥毫無準備狹下見宋昭突然往自己的方向逼近,隨後一陣發懵,她已經被宋昭強行摟緊了懷裡。
宋昭身上還穿着武舉考生的勁裝,有些粗糙,卻被洗的很乾淨,顧知晥貼在宋昭的懷裡,第一反應聞的到的竟是淡淡的藥香。
她沒有表現出宋昭以爲的掙扎,一切像是十分的水到渠成,宋昭輕輕摟着她,顧知晥逐漸冷靜下來,慢慢地能夠重新思考的時候,臉色驀然便紅了。
宋昭很敏銳地感覺到懷中的人由最開始的僵硬逐漸便得柔軟起來,她似乎是反應過來了,起了一些抵抗的心態,小幅度掙扎想要掙脫他的擁抱。
宋昭雖然貪戀顧知晥身上淡淡地香味,但考慮到她纔在王二那兒受到了驚嚇,不好刺激她太多,加上她滿腦子恐怕也都是顧知行之事,還是以正事爲主,顧鬆開了手。
這一送,顧知晥急忙又往後縮了縮,此時她從臉到脖子根都是紅的,慌亂地調整呼吸,卻發現自己怎麼樣也止不住顫抖。好在宋昭是個明白人,他達到了目的,抱也抱了,衷腸也訴夠了,宋昭想着再不將自己的想法告訴顧知晥,怕真把她給惹急了,到時候都不好下臺。
“綰綰,你先別急,且聽我說來。”
顧知晥聽到他改了稱呼,眉頭立馬便皺了起來,宋昭見狀,忙趕在她發火之前說到:“太子殿下應當不會有事……蕭承靖此人,比你我想象中的還要更厲害,朔京這裡的人對蕭家不瞭解,蕭家養精蓄銳這麼多年,將蕭承靖培養出來,他們既然想要投靠於朝廷,蕭承靖便不會讓殿下出事的。”
果不其然,宋昭的轉移話題的水平十分之高,三言兩語便將顧知晥的注意給轉走了,也不在糾結那一句‘綰綰’是不是他能叫的。
“你猜得沒錯,我不日也會動身前往徽州。我纔想太子殿下一定沒有事,但此刻他們在哪,是否在等着援軍,還是遇到了麻煩?徽州寒災還未過去,山中流寇甚多,若是截殺他們的人比我們的人或者朝廷的人,更早要找到殿下,那後果便不同了……”想到這裡,宋昭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顧知晥還在琢磨着他上一句話的意思,反問:“什麼叫朔京的人對蕭家不瞭解,你也認爲半路襲擊大哥人是朔京的人?”
宋昭抓住了她話中的‘也’字,點點頭,宋昭一直很自負,認定了自己的心思,便不打算在將顧知晥當成外人,她本就是顧知行的胞妹,與顧知行乃是站在統一戰線,自己不同於顧知行,他更希望他所看重的人能夠與自己並肩而戰,而不是像顧知行所說的,只要被人細心‘管養’在後宮做一朵嬌滴滴的牡丹花而已。
所以宋昭不再對着顧知晥隱瞞,有話便說::“是的,我懷疑是祝融,但我又覺得奇怪,祝融最近的表現,這件事似乎又與他無關。”
祝融有問題,這是他們兩人之前本就已經達成共識的事,不然宋昭也不會三番兩次相助顧知晥對付祝歡,不料這話一出,顧知晥卻直接搖頭:“祝融有問題,但……單憑他是沒有辦法做到的,你可有想過我之前與你提過的,皇甫邵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