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規劃,商鋪、住房、廠房鱗次櫛比,花花世界,地盤不夠用了,周遭都要徵用。
新年過後,人們陸陸續續地開始搬遷。
可是搬遷大潮中出現了一個釘子戶,威逼利誘,恐嚇威脅,油鹽不進。屋主是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婆,頭髮稀疏,牙齒鬆脫,臉色跟她那破房子的牆一樣斑駁。傳說她是個孤獨的地主婆,一輩子沒有嫁人,無兒無女、無親無故。當地許多人都是抗日戰爭勝利後搬遷來的,知情的老一輩像秋後的枯葉凋零得差不多了,已經無人知曉這個婆子和她苦守的老房子背後的故事。
大家只是知道這所被燒焦的老房子,和它所依附的老太太現在居住的一間小平房以及周遭被拆掉重建的小別墅下的土地,以前坐落着一個大府院。有前院、中廳、後院,有花園、池塘、菜園、假山,坐地面積可達一個小區之大。新中國成立後,打到三座大山,地主婆也被抓去批鬥得很苦,她的房子被瓜分,只留下一間燒得烏黑,只剩下個空架子的破屋子。她在破屋子邊上造了一間小平房。小平房依附着破房子,像兩個相互依偎的流浪人在岌岌可危的寒夜裡彼此溫暖、此次相守。
機緣巧合,我作爲志願者來勸導老婆婆。春寒料峭,風雨絲絲,老婆婆拄着柺杖挨着黑木門站得瑟瑟發抖。
她顫抖着雙手給我泡了一杯茶,用懷舊的青花叼口的茶杯,很有古董的樣子。
她問我是不是非搬不可,我點點頭,翻開村裡給我的資料,花名冊上有關她名字年齡的相關記載,她叫德馨,沈德馨。相當有文化底蘊的一個名字。
我說:沈阿婆,這裡政府徵用了,另外安排了房子給你住。搬到好地方新地方去,會住得比你現在舒服一百倍,每年還有賠償金給你養老。
我環顧四周,房間陰暗潮溼,沒有地板沒有天花板,只有一個大櫃子靠牆而立,一張木板牀緊挨着櫃子,餘下便只有一個洗臉架和淘汰多年的金屬洗臉盆孤獨相伴,這破屋子怎麼住人呢?
老婆婆聽了我的話,默默點頭沉思,嘴裡嘟噥一句我沒聽清的話,又問我願意聽她講一個故事嗎?
我望着這個眼睛昏花渾濁,嘴脣乾癟,已經牙齒脫落的孤苦老人,心想人們沒有耐心聽她述說她要苦守房屋的原因了吧。
我點頭。
她說:你曉得伐?我們家以前很有名的。我爸爸叫沈赫,是當時很有名的一個公子哥,我媽媽……我媽媽……她停頓下來,臉上卻浮了紅,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又說:我家祖上是個有名的畫家,我家有一幅畫,非常值錢,當時人人都想要這幅畫,因此還得罪了許多人……
具體故事如何,大家請泡一杯清茶,藉着屋外淅瀝的春風春雨伴奏,聽我這個局外人慢慢道來吧,畢竟你跑去聽一個掉了牙的老太婆講述一個久遠而悠長的故事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