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生才一聽說岫螢,愣了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岫螢就是宋小英,下意識朝她看了一眼,還未等開口,圍觀的鄉民看不過眼,都幫他出主意。
“這樣的女人休了不要也罷!”
“對,魅惑主子,狐狸精該浸豬籠,沉塘!”
“火燒!”
“油煎!”
說的一個比一個嚇人,劉生纔不知所措地環顧四周,人聲沸騰起來,再看被綁得奄奄一息的岫螢,心亂如麻,他可沒有想過要岫螢死啊。
“劉生才!”沈太爺拄着柺杖大喝一聲。
劉生才這才彆彆扭扭地回答:“我們沒,沒拜過堂,還不能算夫妻……這……這……一條人命,總,總不大好。”
“窩囊廢!”沈太爺斥了一句,大手一揮,立時,有兩個青年男子一人一頭拎着一個兩米高的竹簍子出來,這就是所謂的豬籠了。
趙冬見這架勢,岫螢平時也算乖巧懂事,自己看了五年了,也心下不忍,忙湊到太爺跟前道:“太爺,我們太太還沒來呢。”
沈太爺這才注意到堂內果真沒有沈太太喬氏的身影,沉下臉來:“你們府裡出了這樣的事,自然沒臉再站出來。也好,此事你們既然撒手不管了,就由老夫來整飭整飭你們府裡的歪風邪氣,還有你那個不成器的少爺!”
話音剛落,那兩個青年放下竹簍子,正解着岫螢繩子,準備把她塞到竹簍裡去,忽聽見人羣裡一陣槍響,頓時嚇的大家都抱頭蹲在地上。沈太爺也是心頭一顫差點沒摔倒,大家都以爲是土匪打進來了,卻只見一人鶴立雞羣,朝着祠堂內喝道:“誰敢動我的人!”
說着衝進來將不知所措的兩個青年一腳一個踹開,岫螢正被解了繩子,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只存半口氣的意識,一下子就癱了沈赫懷裡。
大家看是沈赫,都回過神來,人羣又湊攏來看熱鬧。沈太爺被幾個年輕後生攙扶住,戰戰兢兢地拿柺杖指着沈赫:“你,你這兔崽子要幹什麼!造反了!造反了!還不快給我一起綁嘍!”
天井裡的兩個青年看他有槍,一時不
敢上前,堂內又跑出幾個壯漢子,上前來拿沈赫,沈赫已是氣極,舉槍一指沈立本:“你動一下試試,本少爺先一槍崩了你!”話落槍響,一槍打在沈太爺身側的柱子上,子彈擦着柱子邊兒過去,幾百年的木頭已是非常乾燥,這會兒被子彈擦着,竟冒起幾縷白煙。
沈太爺嚇得渾身戰慄,想要罵什麼終究罵不出來,一條老命嚇掉了一半,喉嚨裡咕嚕一聲,似乎是一口氣沒喘上來,睜着眼睛就癱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堂內的人驚慌一片。趙冬壯着膽子走過去,伸出個手指頭往他鼻下探了探,嚇得一下子縮回手。
“沒……沒氣兒了!”
沈太爺竟然嚇死了!出了人命了!趙冬驚慌失措地找沈赫,四下裡一瞧,哪裡還有兩人的影子。
沈赫抱着岫螢一進沈府,衆丫鬟婆子都被他滿身的戾氣嚇得遠遠躲開,彷彿回來的不是她們平日裡溫吞吞的大少爺,而是一個凶神惡煞。然後她們看到他懷裡的岫螢,才恍然大悟,爲他的反常找到了緣由。
她們的赫少爺是被狐狸精迷住了!
沈太太正在喂大小姐吃藥,趙冬失魂落魄地跑來,在門口被春生攔住了。“趙管家,大小姐正吃藥呢,你這麼慌里慌張的別嚇着大小姐了。”
趙冬實在等不及,可是看見裡頭,沈太太頭也不回,一心一意只在大小姐身上,那份寧靜安詳裡蘊着不容置喙的氣勢,他只得耐着性子站在門口,看沈太太一次一次吹涼了藥送到大小姐嘴裡,喂完了藥,又跟她說了些安慰的話,叫她躺下休息,給她掖好被角才慢條斯理地走出來,覷了眼驚魂未定的趙冬問:“什麼事?”
趙冬是沈府的老人了,打點沈家裡裡外外三十多年,年紀不輕,卻還是這麼冒冒失失的,她的口氣已經十分不滿了。
趙冬朝裡頭張望了一眼,才小聲道:“太太,祠堂那邊出大事了。”
沈太太聞言,立馬有種不祥的預感,幾步走到外面進了偏廳,趙冬纔敢將祠堂發生的一幕說給她聽。
沈太太臉色越來越沉重。這出了人命了!真是有其父
必有其子!兩個人都這麼不管不顧,衝動自私。
趙冬緊張兮兮地說:“太太,這件事情已經有人去報了官,過不了多久,警察廳就會有人來,可如何是好?”
沈太太沉吟半晌,才問了一句:“那冤家呢?”
趙冬回道:“少爺這會兒帶了岫螢回雙燕樓了。”
“真是前世作孽!”
沈太太半罵半嘆地說了一句,起身扶了春生的手要走,趙冬忙問:“太太這是去哪裡?”
沈太太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還能去哪?”
趙冬這才反應過來,愁中帶笑地追至身邊,討好地說:“太太果真菩薩心腸,不會真的不管少爺的。”
“我不是爲他。我這都是爲了我們沈家。自老爺去後,多少人多少雙眼睛盯着我們孃兒。我現今也知道,老爺留下的那點家底子不是被那敗家子敗光也遲到被人惦記光。鋪子銀錢猶還可,只是雙燕樓裡那幅空山新雨圖是祖上傳下來的,也有好幾百年了,是我們沈家的魂,是我們沈家的精氣神,畫一旦有個意外,我們沈家也就真的完了。”
趙冬呆呆地望着她,沈太太憤懣之中又顯出幾絲悲涼之色來。不過四十出頭,姣好的面容只在眼角偶見幾縷魚尾紋。可是不管外人還是自己看來,她都不過只是個平凡婦人,瘦弱的肩膀扛不起整個家族。沈赫雖不成氣,但好歹有這麼個人。只要有這麼個人在,別人就算有再多的癡心妄想,也只能是癡心妄想。可是連這麼一尊泥菩薩也保不住的話,往後的日子可真是如履薄冰了。
沈太太不由加快了腳步,趙冬緊隨其後,沈太太忽地止步罵道:“你老跟着我幹嗎!還怕我吃了那冤家不成!”
趙冬悻悻然地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沈太太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心想這麼多年,趙冬雖是僕人,但老爺在時到現在也多虧了他照拂,當下又斂了怒容,心平氣和地說:“你還是趕緊去預備着,警察廳可不像那些個賭鬼這麼好打發。”她知道這回又非得出一大筆錢不可。不覺又是氣惱,然錢若能夠解決這件事倒還可,倘若不能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