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倒日本帝國主義,還我河山!”一場靜默之後,人羣裡又有人振臂高呼,打破了悲慼的氛圍。
路巖循被拖到警察們面前,被人強壓着跪倒在地,幾番掙扎不開,身上打了日本人這個烙印百口莫辯。
閔輝成是認識他的,先前還請他給老母看過病。當下看他被一個學生從路邊攤子上隨手操起的西瓜刀抵着脖子,遂勸道:“同學們,你們這是做什麼?你們的手可是用來寫字做學問,將來好報效國家的。可千萬別意氣用事。快,這位同學把刀放下,啊!”
學生原本就是兩手清白,真要殺人砍人腦袋還是不敢的,但要就這麼放了這該死的日本人還是不甘心。
裡頭像是個指揮帶頭的男生往前一站道:“日本人佔我河山欺我鄉親,今日我等也不是爲了殺人才示威遊行,我們是想喚醒廣大同胞的愛國熱情聯合抗日,敵人已經欺凌到我們家中霸佔我們的家園,殺害我們的親人,可是我們自己呢,軍閥混戰,兩黨相爭,泱泱大國卻是一盤散沙,我們什麼時候才能覺醒啊!”
男生說得慷慨激昂,義憤填膺,連路人都熱血沸騰,無一不摩拳擦掌想一上戰場與敵人拼個你死我活。
兩方相持不下,張繼和王獻已經不耐煩了,指着那學生命令道:“你們這是聚衆造反,還不快各自散去。否則統統抓起來。”一揮手,警察便齊刷刷往前移動。
真槍實彈學生們到底有所忌憚,紛紛往後退。閔輝成淡定地一擺手阻止隊伍再往前,自己依舊擺了笑臉道:“同學們,你們放心,你們今日的請願我一定會替你們傳達給中央政府。聯合抗日一致對外,這很好啊!同學們有這樣的想法,說明大家都是有志青年,憂國憂民,將
來一定能有所作爲。”
“你少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吧。”學生們嚷道,“我們的請願你當然要給我們傳達。但是這個日本人,我們也不會輕易放了。我知道他跟你閔廳長有些交情。”
“哎,我怎麼會跟日本人有交情呢?”閔輝成一聳肩,笑道,“遊行示威不是不可以,不過也要顧及社會秩序,大家都是讀書人,這個道理應該明白。對不對?”
抓住路巖循的那個男學生“哼”地一聲,道:“我們既然決定遊行抗議就不怕被抓。你們政府要是還有點熱血,就不要包庇日本人。”
閔輝成道:“誰說要抓你們?警察廳是支持你們的活動的。”
“那你還派這麼多警察來,不是抓我們是幹什麼?”
“警察廳是怕造成老百姓的恐慌,以備不時之需。”
學生們似有不信,前面幾位出謀劃策的組織者湊在一起商議了之後,便將信將疑地將路巖循綁了依舊押着,一路高喊“打到日本帝國主義還我河山。”的口號,往前邁進,見警察們真的沒有抓人的意圖,只是遠遠看着他們,這才放心,膽子又打大了起來,一路昂首闊步,搖旗吶喊。
閔輝成交代王獻道:“跟着他們,切記千萬不要跟學生們起衝突。他們現在針對的是日本人,就讓他們鬧去。”
王獻和張繼都覺得有些憋屈,堂堂警察廳難道怕這般烏合之衆麼?但上司如此命令也只有令人馬遠遠地跟着,不敢輕舉妄動。
大熱的天氣,吵嚷了大半天,兩人方回到警察廳,真是口乾舌燥滿頭大汗,衣服都溼透了。張繼說要回家去洗個澡,好好休息休息。
王獻便往師傅這邊來彙報情況。
“這班
學生也真是說得出做得到,到底是年輕氣盛,一口氣把路巖循的診所都砸了,鬧得個人仰馬翻。可憐那路巖循被捆在診所門口的樹樁上,要多狼狽有多狼狽。也沒個人敢上去解繩子,不知道現在怎麼樣呢。”
“所以說最不能跟年輕人爭辯。他們是最熱血的,但也是最盲目的。打仗的是軍人,路巖循不過一個醫生,就算殺了他,東北三省就能要回來了,日本人就能回他島上了?”
王獻毫不爲意地輕笑一聲,道:“那路巖循也是倒黴,吳州城裡不止他一個日本人,誰叫他碰上了呢。”他把茶杯端起來一口喝盡了,又道,“所以我說師傅,不要跟他們浪費口舌,直接抓起來得了。”
閔輝成在自己寬大的辦公椅上抻了抻筋骨,幽幽道:“內憂外患,不得不如此。前兩年又鬧水災,弄得國庫空虛,只得依靠民間籌款支撐,這個時候千萬不能跟學生髮生衝突,以免造成不良的社會影響危及政府財政收入。”
王獻點點頭,心想師傅到底是師傅,但又不無擔憂地道:“政府真到如此地步了嗎?”
“形勢不容樂觀啊。”閔輝成眉頭皺了起來,王獻倒有些惶然,又聽師傅鄭重其事地交代道:“你把這次學生運動幾個起頭的給我抓起來。”
王獻想就知道師傅不會這麼輕易放過那般學生的,立馬躍躍欲試地道了一聲:“是。”欣然領命。
“要悄悄的知道嗎?千萬不可走漏了風聲,這是你一個人辦不要告訴張繼。”
“是,學生明白。”師傅重用,王獻躊躇滿志。
學生遊行經過沈府大門口,路巖循被抓的消息一路傳了進去,很快傳到了沈小姐的耳朵裡,沈太太想封口都來不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