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赫主動向沈太太提出要幫忙打點家裡的生意,沈太太是深感意外,但因趙冬去世後,外聘個得心應手又忠心實誠的管家也着實難,春生往薦事處去了好幾趟,也見了幾個人,總不滿意。沈太太想好歹沈赫是沈家子嗣,總比個不稱心的外人強。而且趙冬的喪事他也料理得一絲不差,沈太太有些動搖了,但心底裡還是有些擔憂。
“你從來都不過問生意上的事。”
沈赫心知肚明,便道:“太太,我知道各家店鋪裡都缺少人手,我也什麼都不懂,所以想請個副手幫幫我的忙。這個人我已經找好了,至於好不好的,太太可以先讓他跟我一起試用一段時間,您若覺得還可以就用着,不好就不用。對我也是一樣,太太用不着講什麼情面。”
情面?沈太太笑笑:“你這是先斬後奏啊。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答應你呢?”
“不,我沒覺得太太一定會答應。”沈赫搖頭,“只不過想着太太能給個機會。”他把頭埋下去,這輩子第一次向她低頭,心裡雖不自在,但也好過給人當成一無是處的繡花枕頭。
昨夜雖然喝多了酒,但被風雨一激,身體不由自主但腦子還是清靈的,那宋鞋匠說的話他迷迷糊糊地聽了一些。不是好話卻是實話!
沈太太聽他說得誠懇,不得不點頭道:“行吧,就按照你說的辦,你知道其他的好說,但家業上我是不講情面的,無論是對誰。”
“謝謝太太。”
沈赫起身給她鞠了一躬,沈太太欣然接受,天氣熱,吹進來乾燥的風,她端起茶杯飲了一口,看沈赫還是站着,便道:“你坐下吧。我聽說你打算把德馨過繼給
岫螢?”
“什麼事情都瞞不過太太。”沈赫笑笑,道,“南喬也不會帶孩子,就讓岫螢帶着吧,她挺喜歡德馨的。”
“富貴人家怕小孩養不大,過繼給下人或者窮苦人家也是有的。”沈太太點點頭,又不無惋惜地一嘆,“岫螢這孩子也是可惜了。”她說這話去看沈赫。
沈赫低着頭面帶愧色。
他走後,春生問沈太太:“您真打算讓少爺打理家裡的生意嗎?”
“有何不可嗎?”沈太太反問。春生是個聰明的丫頭,只是有時候太過於聰明瞭。
她道:“太太,少爺一向遊手好閒,怎麼會真心要學做生意,只怕是另有所圖。他的扇坊輸掉了,只好打其他店鋪的主意。”
“他有這個心麼?”沈太太好笑道。
“就算少爺沒這個心,也難保姨奶奶沒有。要不是姨奶奶吹枕頭風,少爺怎麼會想到去鋪子裡幫忙?”
“沈家有他一份,是他的就是他的,我不會虧了他。”沈太太把手心裡的茶杯緩緩轉動着看上面青色的藤條花紋,從杯子底部蜿蜒而上,沾在了茶杯口子上,春意盎然,在悶熱的夏季也頓覺一陣清涼,甚爲消暑。
他總歸是他的兒子。沈太太心裡頭有個聲音這麼說,擡頭對春生道:“你看少爺,自從娶了南喬也沒再去賭去嫖了。人再不好,也總有點用處,你說是不是?”
春生不情不願地點點頭,沈太太放下茶杯笑道:“所以啊這世間的人、事、物只要存在就有一定的道理。正所謂一物降一物,南喬的軟肋是沈赫,所以她再怎麼折騰也都是爲了沈赫,算計來算計去還是在沈家裡頭,
逃不出外頭去。而沈赫的軟肋就是岫螢,只有岫螢能夠引導他改變他。”
春生皺着眉頭思索了半天,恍然大悟地笑道:“怪不得太太一點都不着急呢!對姨奶奶也不在意,而且還支持把德馨小姐過繼給岫螢。”
姜到底還是老的辣啊,春生是心悅誠服。
薦事處的人通知宋鞋匠去見工,他到底不怎麼滿意,做了一天,灰心喪氣地回到旅館,夥計迎面便道:“宋大叔,沈少爺找你呢,叫你回來了就去沈家找他。”
“找我幹什麼?”宋鞋匠有些納悶,心想難道侄女兒又答應幫忙了?便歡歡喜喜地跑到沈家來。
看門的顧伯早有少爺的交待,便把他領到了雙燕樓。岫螢被藥力一催結結實實地睡了一覺,雖然頭還暈乎乎的,但也有力氣起牀了,怕把病過給德馨,也只敢遠遠地看一眼,問聲奶媽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奶媽笑嘻嘻地說都好,她才放心。
眼見晚飯時分了,岫螢見到叔叔,不無好奇道:“叔叔做什麼來?”
宋鞋匠看她憔悴的樣子,不無心疼道:“看看,還是着涼了吧。”
岫螢笑笑,把叔叔讓進屋子裡,叫翠生倒了茶來。宋鞋匠四處望望,道:“沈少爺不在麼?他叫我來的。”
“這個時候,少爺在樓上陪姨奶奶吃晚飯呢。”翠生爽利地回答他,又笑着問,“大叔吃過晚飯了嗎?”
宋鞋匠這才注意到廳堂裡擺了晚飯了,大概是翠生和岫螢的。菜色倒是不錯,他笑道:“挺豐盛的啊。”
翠生不無自豪地道:“是太太特意賞的,就我們有別人沒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