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元袋什麼的，你就不要想了。”哈維爾從書堆中擡起頭來，認真地說，“那是魔法物品，不是我說兩句話你就能學會的。”
“哦不對，如果你聰明的話，倒是可以學，半天都不用。”哈維爾補充道，“但是會很不穩定。你把一把劍塞進去，拿出來的時候可能就會分成七八截了。空間這種東西，沒有道理可講的。”
喬尼很失望。他對於哈維爾一大清早就出現在圖書館也表示十分驚訝——原本他已經做好了找不到人的準備了。
“其實啊，我有很多東西可以教給你，但你現在又沒有時間學。”哈維爾掩上手中的書，招呼喬尼在他對面坐下，“如果你能找個有這種大圖書館的城市，然後安安穩穩住上幾年。多了不說，把你培養成一個國家級的強者總是沒問題的。要是論戰鬥，也就比維希爾村那個史蒂芬，奧賽丁王國的戰鬥英雄弱上一點。”
喬尼瞪大了眼睛：“真的？”
“開玩笑的。”哈維爾搖搖頭，“給我十幾年的時間倒是可以試試。”
喬尼的臉色十分精彩。
“不過兩年時間裡培養出一個武器大師是沒有問題的。如果我的其他幾個次元袋能夠重新使用的話，再給你套低端一些的鎧甲，至少在普通的戰場上也是無敵的存在。除非你沒事想要找死，專挑敵人軍中的強者決鬥，那是誰也救不了你的。”哈維爾將手中的書放到左邊的書堆上，順手從右邊的那一堆中摸出一本，“但我猜你是不會同意的。而且兩年之後你也找不到你的仇人了。萬一他死了，你這一輩子都解脫不了。”
喬尼苦笑了一下，點頭承認了。
“按你現在這個實力去看，想要復仇也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你能不能把傭兵團的事情放一放？你的訓練纔剛剛開始啊！”哈維爾說着，翻開了剛纔取來的書，掃了一眼，啪地一聲合上，“而且這裡的書實在是無趣，要麼是錯的，要麼是我知道的。倒是有幾本史詩和筆記可以看看，可看多了也膩。”
“因爲我實力不行，所以纔要組織傭兵團嘛。”喬尼一攤手，“單挑打不過，我就招人羣毆。說起來，對於傭兵團的戰術，你有什麼建議嗎？”
哈維爾想了想，點點頭：“有。”
“什麼？”喬尼往前湊了湊，“什麼建議？”
哈維爾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打量了喬尼一會兒，這才緩緩反問道：“從你的描述看，你的世界應該是一個發展了很久的國度，絕對比這個世界要久。難道你自己想不出來嗎？”
“……話不能這麼說。”喬尼有些臉紅，“我就是個普通人，又不可能什麼都知道。我們那時已經不用刀劍廝殺了，而且幾十年來都保持和平。雖然我有些興趣，但你能指望我瞭解多少？”
“我明白了。”哈維爾點點頭，“但我就是個戰士，在血戰裡殺了十年，逃出來後又獨自遊歷了很久，你又指望我瞭解多少？”
“那你剛纔說……”
“開玩笑的。”哈維爾擺擺手，“我剛纔確實想到了很多辦法，但都和魔法有關，要不然也和神術有關。說實話，魔法和神術力量那麼貧瘠的位面我還是第一次來，來了就走不了了。”
“我倒是和你相反……”喬尼嘆了口氣，“還有，能認真點嗎？”
即使是認真起來的哈維爾也無法給予喬尼更多的幫助。作爲一個見慣了生死的男人，哈維爾唯一熟悉的練兵方式是淘汰。用戰鬥淘汰弱者，將死去的埋葬，剩下的就是精兵了。
“比如我。”哈維爾指指自己，“在血戰裡活了十年的傢伙。”
“說道戰利品，我覺得你是想錯方向了。”喬尼臨走的時候，哈維爾終於徹底認真了一回，“你們如果要深入敵後，戰利品是不能指望的，最多蒐羅一些錢幣和金銀器皿——那得踩扁了帶出來。殺敵，殺敵纔是敵後襲擾的關鍵。”
喬尼張張嘴，想說些抗日的事兒，但隨即發現背景不同。那會兒鬼子是陷入了中國人民的汪洋大海之中，這會兒自己是陷入了戴瑞尼斯信徒的汪洋大海之中。
“我明白了。”喬尼點點頭，告辭離開了。
或許是因爲哈維爾這個難得的大顧客的存在，圖書館管理員並沒有問喬尼收取入館費用。喬尼仰望天空的白雲，深深地嘆了口氣，向城門走去。
城門外，營地中，宿醉的士兵們沉默地坐在帳篷邊上，一個個昏昏欲睡。達芙妮難得柔情了一把，沒有拿劍鞘去催促手下起來訓練。不過這也是無奈，她自己也愣愣地坐在樹樁上，右手撐着額頭，忍受着身旁奧芬巴赫的不懈追問。
她是真的不記得奧芬頭上的兩個大包是怎麼來的了，或許是自己乾的，誰知道呢，這小子真煩……
艾絲翠兒握着弓，手按額頭坐在營地中間。喬尼一路走來，剛好看到有不開眼的閒雜傭兵在自由之翼傭兵團營地附近五十多步的地方弄出惱人的噪音。艾絲翠兒晃晃腦袋睜開眼，起身取箭卡弦彎弓射擊，一支羽箭飛向了那個傭兵，正中他的腳下。
然後艾絲翠兒閉上眼睛，衝那個方向比了個“噓”的手勢，重新坐下，恢復了手託額頭的姿勢。
那傭兵先是一驚，復又一怒，最後半是理解半是無奈的轉身走了。
艾絲翠兒那裡人多。
“你們到底喝了多少？”喬尼輕輕走進營地，站在奧芬巴赫面前輕嘆。奧芬巴赫還算清醒，見是喬尼，早已站起身迎了上去。一邊走一邊豎起食指放在脣前。
“小聲點，他們都喝多了。”奧芬巴赫小聲說，“我還是沒弄清頭上的包是怎麼來的，但我覺得肯定是達芙妮乾的。”
“下次換間酒館。”喬尼搖搖頭，覺得自己的腦袋也有些疼，“這酒絕對有問題。”
但那畢竟是下次喝酒的事情了。喬尼與奧芬巴赫坐在營地裡，顧忌着周圍昏沉的士兵不敢多說話，索性也閉上眼休息了一會兒。直到傭兵團掙扎着起來吃過午飯，才重新恢復了一些熱鬧的景象。
“過來一下，我有些事情要找你們商量。”喬尼挨個將傭兵團的幾個老夥計叫到營地的一角，“我發現我昨天的決定似乎有些問題。”
喬尼覺得，自己或許可以投靠安德爾侯爵。當然，是有條件的。
“專屬傭兵團？”嘉蘭挑了挑眉毛，“這是什麼東西？”
“一個稱呼而已。”喬尼解釋道，“具體點說，我們不參加那種危險的攻城和衝陣，但是所有的戰鬥記錄都計入戰功。讓侯爵根據戰功給我們報酬，並且負責我們的後勤保障。”
“可你昨天還說……”奧芬巴赫狐疑地看着喬尼。
“所以我說發現昨天的決定有問題嘛。”喬尼一攤手，“我們這些人遠道而來，爲的是什麼？”
“戰鬥。”
“戰鬥。”
“封爵。”
“復仇。”
四個人挨個回答了一遍。
“哦，我再去找幾個十夫長來。”喬尼咧咧嘴，當真往營地跑去。
不久，他帶着四名十夫長回來，其中就有戰斧。
“你們跟着我來到這裡，爲的是什麼？”喬尼重新問了一遍。
“接着殺白袍！”戰士們異口同聲。
達芙妮看看這四個人，又看看喬尼：“你讓他們練過吧？”
“沒有，就是事先問了一遍。”喬尼絲毫不覺得羞愧，“但是，你們可以看出其中的關鍵吧？大家都想殺白袍。”
“那是沒錯。”達芙妮點點頭，“我手下的士兵全都是和白袍子有仇的。仇最小的也是戰友被殺的。”
“奧賽丁人難道還有和坦尼亞斯白袍子沒仇的嗎？”喬尼有些疑惑。
“王都地區從未被戰火侵襲，海邊也是。不過能來這裡的都是有仇的。”達芙妮回答，“這你可以放心。”
我又不是組織敢死隊，放什麼心啊？喬尼眨眨眼睛。
“總之，我們的士兵是爲了殺白袍纔來到這片土地的，沒錯吧？”喬尼看看幾人，見沒人反對，便接着說道，“既然如此，敵後襲擾和擊殺坦尼亞斯軍隊其實是很適合我們的任務吧？”
“不錯。”衆人點頭表示同意，那四名十夫長更是眼睛放光。
“但是這種事情沒有任務啊，拿太陽神徽記換錢也太不合算了。”喬尼感慨道，“如果我們能把這些斬獲化作軍功，是不是更好啊？”
沒有人反對。
“那我去找彼得了。”喬尼結束了會議，“最好能封爵什麼的，至少也得拿塊領地，村莊也行。今天就先休息吧，下次喝酒節制點！”
彼得那裡喝的也不少，不過他似乎是酒精考驗。當喬尼在城門口找到他時，他就像個沒事人一樣。
“請問有什麼事嗎？”彼得還是那麼有禮貌。
“我想談談歸入侯爵大人名下的事情。”喬尼開門見山，“但細節上我有些私人意見。”
這個請求很快就被興奮的彼得給通報給了侯爵。一百多人的職業軍隊本就是戰時難得的資源，何況是這種個個精銳的奧賽丁老兵背景的團隊？安德爾侯爵放下了手頭正在處理的安置解救出來的村民的事情，立刻召見了喬尼。
“史密斯團長，我們又見面了。貴團的出色表現讓我印象深刻。聽說你們有意加入我的名下，我表示非常榮幸。你們將爲我們正義的事業提供強大的力量。”雙方見禮完畢，安德爾侯爵熱情地說，“我們就不要繞彎子了。不知道你們的要求是什麼？”
“承蒙您的誇獎，尊敬的侯爵大人。我謹代表我團全體成員，向大人與坦尼亞斯人抗爭的勇氣和作爲表示傾佩。”好吧，禮節一直沒有結束，“我們願意爲大人的事業獻上小小的助力，但不能以大人手下普通軍隊的身份。”
“請說。”安德爾侯爵放低姿態。
“首先，請允許我向您簡單介紹一下我們的情況。或許您通過其他渠道瞭解了一些。”喬尼略帶點自豪地說，“自由之翼傭兵團目前所有的成員都是來自奧賽丁王國正規軍隊中的退伍士兵。奧賽丁王國現在正在改革軍制，所以造就了許多這樣的退伍士兵。”
安德爾侯爵點點頭：“這我確實知道，所以我才讓彼得將敵情通報給你們。我相信奧丁的信徒是不會與戴瑞尼斯的走狗有什麼往來的。”
“至少戰時如此。”喬尼點一點頭，“還有件事情您是一定不知道的。奧賽丁國內還會有更多的退伍士兵來到我的傭兵團，他們一輩子都在與戰爭打交道，並且都想繼續與坦尼亞斯人算一些舊賬。”
“真的？”侯爵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了高興的笑容，“那太好了。一直聽說奧賽丁士兵的精銳與勇猛。有你們的幫助，坦尼亞斯人會被更快地趕出這裡！”
這個侯爵，是真情流露嗎？喬尼被安德爾侯爵的熱情給嚇了一跳，但他沒有表現出來。
“這些士兵是來投奔我的，或者說是我的自由之翼傭兵團。”喬尼接着說道，“他們都是奧丁的信徒，而此地只有我這一個奧丁的牧師。所以即使歸入您的名下，我希望我們也能保持這樣一個集體，而不是被拆散混編。”
“那是自然。”安德爾侯爵點點頭，“對於傭兵團，這種保證是一定的。”
“如果可能的話，我和我的同伴希望能在戰事上有較大的自主性。”喬尼說到這裡，抱歉地笑笑，“您知道的，我們不想讓奧賽丁的勇士作出什麼無畏的犧牲。”
“這個……”安德爾侯爵沉吟了一下，“也就是說，你們會拒絕一些命令？”
“可以這麼說。”喬尼點點頭，“我的士兵不願意與坦尼亞斯人及其走狗以外的人交戰，這一點希望您能理解。如果是對抗坦尼亞斯人的話，將指揮權交給我們絕對會爲您帶來更大的好處。”
“更大的好處？”侯爵皺皺眉頭，“你是說我手下的將領無能嗎？”
“並非如此。”喬尼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解釋，“這些士兵來自奧賽丁，來到這裡又由我和我的夥伴進行訓練，沒有人比我們更瞭解他們的作戰方式。您可以向我們下達籠統的命令，例如劫殺輜重，襲擊某個區域的坦尼亞斯守軍，攻佔某座堡壘或是城堡。這樣我們可以根據自身的實際情況完成任務。但類似於強攻，衝鋒，牽制敵人之類的命令，或許就不太合適了。”
“保存實力嗎？”安德爾侯爵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加入我的麾下，但不服從我的命令，依舊像傭兵那樣選擇自己的任務？那有什麼意義？”
“是這樣的，侯爵大人。”喬尼並沒有接“保存實力”的茬，“我們的人打算進入坦尼亞斯佔領區腹地進行騷擾，但若是作爲傭兵的話，未免有些吃虧。消滅敵人是換不來多少錢的，戰利品又運不出來。如果能歸入侯爵大人的名下，積攢軍功，大家也就更有積極性了。”
安德爾侯爵點點頭，起身站到自己書房的窗口。他久久地凝望着窗外，默然不語。喬尼也不說話，靠在椅背上，靜靜地等待對方的答覆。
終於，侯爵先說話了。他轉過身看着喬尼：“你的這個要求，已經不是軍隊之間的合併了，你知道嗎？”
“可以感覺到。”
“如果你再附加一些采邑上的要求，我就該冊封你爲男爵了，史密斯男爵閣下。”安德爾侯爵嘴角露出一絲諷刺的笑容，“有軍事義務，但不服從具體命令？呵呵。”
“這個……如果侯爵大人捨得的話，給我們一座佔領區內的村莊就行了。”喬尼笑着說，“從實力上來看，我們倒是當得起這個爵位。”
“哼！”侯爵冷哼一聲，“男爵可是貴族，不是有實力就能做的。當年野狼那麼大勢力，也只能靠陰謀上位，最後還失敗了。”
野狼……爲什麼每個人都不能看出太陽神教會的陰謀呢？連自己不在當地都能想到的事情……
不過喬尼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
“貴族的話，我的同伴，奧芬巴赫.斯坦因納是奧賽丁王國斯坦因納侯爵的幼子。我的同伴，達芙妮.瓦爾特是奧賽丁王國瓦爾特侯爵的長女。當然了，我只是個鐵匠的兒子。”喬尼看着侯爵，“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資格呢？”
“奧賽丁的貴族……”喬尼看到安德爾侯爵的臉上隱隱有些鄙夷的神情，但很快就消失不見，“即使是貴族的子嗣，也不能說封就封。”
“那要怎麼樣？”喬尼覺得這裡有門。
“帝國的貴族都是當年跟隨皇帝征戰四方的功臣的後裔，血統純正。”安德爾侯爵在書桌前坐下，饒有興致地看着喬尼，“不過戰亂的時候冊封新的功臣也是有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功臣。喬尼眯起了眼睛。他當然明白。
“那，我們需要立下什麼樣的功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