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湘婷的嘴角微微一揚,她伸手拉着蘭晴萱的手道:“但是我還是想活着,所以這一次請王妃無論如何也要成全我們。”
蘭晴萱的眸光閃了閃,問道:“若你指的是瘟疫的事情的話,我是一定會努力的,但是九弟和田問秋之間的婚約,我卻無能爲力。”
“那是我們三個的事情,不敢勞王妃操心。”蔣湘婷輕笑道:“我要的只是九皇子的平安。”
蘭晴萱見她此時雖然笑了,但是眉眼中的陰鬱之氣猶在,看起來沒有半分開朗的感覺,她輕聲道:“這一點不用你說我也會盡力,畢竟我和王爺也想活得更久一些。”
蔣湘婷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蘭晴萱的眸光閃了閃後又問道:“這一次田問秋也跟了過來,你可有想好要如何處理田問秋的事情?”
“我很敬重田問秋。”蔣湘婷輕聲道:“她也是個很好的女子,往後路會如何我們一點都不知道,所以其他的那些事情也不需要多想,一切順其自然吧!”
蘭晴萱聽到她這句話微微一愣,她已經從蔣湘婷的這句話裡聽到了妥協的意思,如果這一次三人都能平安的從南方回到京城,聽蔣湘婷的口氣似乎是願意給簡單做妾了。
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九弟的運氣真好,遇到了你們兩個這麼好的女子。”
蔣湘婷微微一笑道:“也許是我們的運氣好吧!”
蘭晴萱覺得和她再說下去也不會再有新的進展,事情到了這一步,也許真的就要聽天由命了。
蔣湘婷離開之後,簡鈺纔回了房,他看着蘭晴萱道:“蔣湘婷和田問秋,你覺得九弟會選誰?”
自從上次蘭晴萱見識到他那沒節操的賭約之後,她直接拒絕回答他這一類的問題,於是她淡淡一笑道:“王爺此時是不是在羨慕九弟,你是不是也想要有人和我搶一搶你?”
簡鈺見他的算盤被蘭晴萱識破,他微微一笑道:“沒,我覺得這種事情太麻煩了,對我而言,有你一個就好!”
他說完,頭一低,輕輕咬上了她的脣。
蘭晴萱沒料到他會做出這樣的舉動,當下輕嚶了一聲,他將她摟得緊了些,她的身體便軟軟的倒在了他的懷裡。
第二日一早起牀的時候,蘭晴萱因爲昨夜被某人折騰了半夜,精神有些不濟,今日下牀的時候,身子都是軟的。
而此時簡鈺早已經洗漱好,輕聲道:“我們要趕路了,一會在馬車上睡。”
蘭晴萱聞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卻笑得沒皮沒臉,她看到他那副樣子,心裡就更加鬱悶了。
簡單執意要送蔣湘婷和田問秋回京城,沒料到兩人同時拔了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田問秋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也不在乎我的生死,但是我卻要告訴你,如果我死了,那就是被你逼死的,我就不信你這一輩子良心能安。”
簡單是所有的皇子中心腸最軟的一個,幼時他養了一條狗,後來那條狗死了,他難過了很久。
他雖然不喜歡田問秋,但是兩人畢竟自小一起長大,也是有些情誼的,此時他自然不能讓她死在他的面前,他急道:“你把刀子放下!”
“你答應帶我南下,我就把刀放下。”田問秋大聲道。
簡單撫了一下額,咬着牙道:“你若是不怕死就跟過去!”
田問秋當即把刀子放了一下,眼裡有了一抹淡淡的得意。
簡鈺看到這光景笑了笑,這個結果是他意料之中的,簡單那麼心軟的一個人,在兩個鐵了心的女子面前,他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
簡單對蔣湘婷道:“你我到如今沒有任何關係,你不必再跟着我南下吃苦,至於楚國公府那邊,我會想辦法替你解釋。”
蔣湘婷聽到他這句話心裡有些堵,卻靜靜地道:“你我之間此時的確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是你是我認定夫婿,所以我這一生,非你不嫁,所以楚國公府那邊會如何想我,對我來講一點都不重要。”
簡單聽到她這句話頓時呆在了那裡,他有些激動地道:“你方纔說什麼?”
“我說我這生非你不嫁。”蔣湘婷重複了這一句話。
簡單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而田問秋看到兩人這副樣子眸光不由得一暗。
簡單想上前抱一下蔣湘婷,田問秋的腳一動,直接就站在兩人的中間。
簡單的面色微暗,簡鈺淡淡地道:“你們還不想走嗎?若是不想走的話,就都呆在這裡吧!本王要走了!”
他說完拉起蘭晴萱的走大步朝前些走去,只是在路過簡單的身邊時,在他的耳畔輕聲道:“田問秋纔是你的未婚妻,她那樣的性格你也看到了,你此時若是敢抱蔣湘婷的話,我敢保證,她直接會在你面前血濺三尺。”
簡單雖然覺得簡鈺的話有些誇張,但是從某種程度上講,卻也是事實,田問秋的個性一直都極爲強烈,這樣的一個女子又哪裡能看到那樣的場景。
他當下扭過頭直接就走,沒有再和兩人說一句話。
蘭晴萱在旁看到這光景,雖然覺得此時的簡單心裡一定極爲複雜,但是對於他們這種局外人而言,這種戲碼其實還是很有看點的。
這件事情到此時便算是定了下來,簡單帶着田問秋和蔣湘婷一起南下,他怕蔣府和田府那邊擔心,當即各修了一封書信送到蔣府和田府。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朝南方前行,簡單的心情已經沒有離京時那麼沉重了,雖然他很想和蔣湘婷好好說會話,但是田問秋卻一直守在兩人的身邊,不管兩人去哪裡,她都會跟在兩人的身邊,一路上,就算是兩人有什麼體已話要說,有她這個正牌的未婚妻在旁看着,那麼不管他們有什麼樣的話,那也都說不出來了。
簡鈺原本以爲這一路南下會很無聊,但是蔣湘婷和田問秋加入之後,他便覺得天天有大戲可以看,再加上他原本就是灑脫的性子,一路上倒也過得很是開心。
蘭晴萱每日都在馬上車看着醫書,研究治病的法子,她帶過來的那些醫書,在這短短的十來天裡,幾乎被她全部翻完。
她的醫術原本就極爲高明,此時再將這些醫書看完,對於這個世界的藥草也就有了更深一層的瞭解,她又極擅長舉一反三,這一段時間讓她原本就極爲高明的醫術又提升了一個等級。
過了秦河之後,便算是到了南方。
此時南方正值陽春三月,四下裡鮮花盛開,綠草青青,一派江南的綺麗風光。
只是越是往南,風景越好,而纏綿繞在空氣中死亡的味道就越重。
初時他們還能看到尋常人家,而後就看到四處奔走的百姓。
夜瀾拉着一個百姓道:“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前面發生了瘟疫,已經死了很多人了,我們要往北方逃。”一箇中年男子道,他的臉上滿是憂色,看起來心緒不寧。
他身邊一箇中年婦女也插話道:“我們要是再不走,只怕也會被染上那種病,你們是外鄉人可能不知道,我們那邊的村子幾乎是一個村子一個村子全部死絕,那景像實在太慘!”
“是啊!我家隔避的村子也全部死光了。”另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道:“那瘟疫太厲害了,人一旦染上,不出三天的時間,就會死掉,還會傳染給身邊的人。你們還是不去了,這樣過去,無異於自尋死路。”
幾個百姓齊聲勸着。
蘭晴萱在馬車裡聽着,她聽到衆人的話後問道:“你們的村子離這裡有多遠?”
“不遠,只有一百多裡。”一個男子答道。
蘭晴萱的心思幽深,這裡纔剛剛過了秦河,距上次八百里加油文書送到京城不過十餘天的時間,這疫情就又向北延伸了兩百多裡,這樣的速度實在是太過可怕。
簡單問道:“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官府不管嗎?”
“管啊!”當先說話的那個中年男子怒道:“那些個狗官,一個個草菅人命!他們現在只要一聽說村子裡有一個人染上瘟疫,就將整個村子的人全部抓走!”
“全部抓走,把他們抓到哪裡去?”簡單又問了一句。
那漢子道:“能抓到哪裡去?把所有的人關在山裡,然後沒有染上病的也都染上了,沒有一個人有活路,就是因爲這樣,所以我們才從村子裡連夜逃了出來。”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他身邊的女子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他忙閉口不言。
年輕的那個男又勸了一句:“你們還是不要再南下了,若是遇到官府的人,怕是也得將你們全部抓起來關到山裡去!”
他說完這句話也匆匆走了。
蘭晴萱從他們的話裡聽出了一些事情,第一,官府現在已經大力在管這件事情,因爲沒有尋到治病的法子,所以他們採取的應對方法很是偏激,將所有和病人接觸過的人全部隔離,這個法子雖然能阻止疫情的漫延,但是同時也會誤傷其他沒有生病的百姓。
第二,那就是這些百姓的村子裡有人染上了疫病,他們不想被官府的人拉走關起來,所以就想逃走。但是如此一來,那些染上疫症的人也可能混在其中,很可能讓疫情傳播的更快。
她的眉頭皺成一團,眼下這邊的情況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嚴重得多。
正在此時,人羣裡一陣騷動,蘭晴萱問道:“發生什麼事情呢?”
夜瀾過來回報道:“王妃,前面有人倒下了,我過去看看。”
“慢着!”蘭晴萱大聲道:“都不要過去!”
夜瀾聽到她這句話似想起了什麼,面色微微一變。
蘭晴萱取出她事先配好的藥帕矇住了口鼻,這才緩緩下了馬車。
近來因爲瘟疫的事情,衆百姓已發驚弓之鳥,此時一看到有人倒下,所有的人立即離那個人遠遠的,只有一個看起來是他親人的人坐在那裡哭。
蘭晴萱欲過去,簡鈺伸手一把拉住她道:“危險,不要過去。”
他一看情況不對,當即讓暗衛將那些百姓圍起來,他們當中很可能已經有人染上了疫症,此時不能再讓他們隨意走動了。
“我是大夫。”蘭晴萱輕聲道:“我想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去。”簡鈺從將她臉上的藥帕摘下來道。
蘭晴萱一愣,伸手拉住了他,他扭頭看着她道:“出京之前,你都答應了我什麼?”
蘭晴萱答道:“我答應你,出來之後所有的一切都聽你的。”
“還記得就好,乖乖在馬車上呆着。”簡鈺命令道。
他每次一用命令的口氣說話時,身上就有霸氣傾泄而出,這種氣息能震住很多人,但是卻震不住蘭晴萱,她拉着他手問道:“你通曉醫術?”
簡鈺搖頭,蘭晴萱又問道:“你去看了,就能看出病症來?”
簡鈺冷着臉看着她,她輕聲道:“你不懂醫,也不懂看病,你此時就算過去看也是白看,因爲你根本就看不懂。而我雖然答應你一切都聽你的,但是那是在有危險的情況下,而此時我有特製的藥帕,我是大夫,知道怎麼做才能不被傳染,所以我現在是安全的,所以你現在必須讓我過去。”
“這裡懂醫術的不止你一個。”簡鈺瞪着她道:“我可以讓其他的太醫過去。”
蘭晴萱問道:“你覺得他們的醫術會比我更加高明嗎?”
簡鈺的眉頭皺成一團,蘭晴萱接着他的手撒嬌道:“我知道你是怕我有危險,但是你不是大夫,你不懂我的心思,簡鈺,我求求你了,讓我過去看看吧!你要是不讓我看,我估計我會難受死!”
她說完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小女兒態畢出,和平素那個冷靜的女子完全不同。
簡鈺看到她這副樣子倒有些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他每次一看到她這副樣子,他就完全沒有抵抗能力。
簡單還是第一次看到簡鈺的臉上露出那種表情,當下忍不住笑出聲來,簡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輕笑道:“之前雖然知道三哥在三嫂的面前那是百練鋼變成繞指柔,我之前想不明白爲什麼,今日看到三嫂對三哥的手段就完全明白了,三嫂,你好生厲害。”
蘭晴萱爲了緩和一下此時緊張的氣氛,也笑了笑道:“還好啦,改天我這手段我會悉數教給解湘婷或者問秋,到時候九弟也可以好生感受一下。”
簡單摸了摸鼻子,灰溜溜的閃一邊去了。
蘭晴萱又取出一塊藥帕蒙在臉上,簡鈺也做出了最大的讓步,和她一起過去查看。
而那邊的太醫,聽說這邊有病人,也早有人做好防護措施就過來了。
倒地的那個患者是個十幾歲的少年,此時他的脖頸下長滿了紅色的斑點,其他的那些百姓隔得遠遠地看到後大聲道:“是瘟疫!我之前在隔壁的村子裡看到過一個人,情況和他的一模一樣!”
此言一出,衆百姓又往後退了至少一丈。
蘭晴萱戴上特製的手套輕輕摸向少年下巴,那些紅斑入手平整,裡面並沒有膿包之類的東西,她再在少年的脖子上輕輕一探,少年的身上熱得怕人。
蘭晴萱伸手翻了翻少年的眼睛,他的眼睛一片通紅,她微一沉吟,而她身邊的太醫已經大聲道:“麻疹,這是麻疹。”
麻疹這種病在二十一世紀已經算不得什麼大病了,可以通過接種的手段有效的預防,就算是得了,依據二十一世紀的醫術,也是能輕易治得好的。
蘭晴萱之前也曾接診過麻診病人,雖然看起來症狀差不多,但是細細一看還是有很多差別的,最爲直觀的就是那些紅斑,麻診病人身上紅斑長得和此眼前的少年完全不一樣。
她輕聲道:“不是麻疹。”
她的這個判斷讓當先說話的那個太醫不服,他問道:“王妃也通曉醫術?”
“略懂。”蘭晴萱淡聲道。
那個太醫姓王,今年已經四十多歲了,入太醫院也有十年的光景,他在醫術上天份不算太高,但是卻勝在處事圓滑老成,所以這些年來在宮裡也沒有大的過錯,他這一次原本是不想到南方來的,卻因爲得罪了太醫院的院判,院判直接指了他過來。
因爲他不是自願來的,所以身上的火氣也比較旺,也是知道蘭晴些萱是洛王妃,所以不敢太過造次,但是心裡卻是極度不痛快的,他看着蘭晴萱道:“王妃只是略懂還是離遠一點吧!治病這事還是讓我們這些太醫來吧!”
那少年的母親一聽說此時一聽說他是太醫,當下忙朝他磕頭道:“先生,求求你了,無論如何也要救救我的兒子啊!”
王太醫點頭道:“你兒子只是麻疹,並不妨事,我能救得了他。”
少年的母親頓時千恩萬謝。
王太醫見簡鈺和簡單都在那裡,有意想要賣弄一下自己的醫術,當即高揚起下巴,給那少年施起針來。
蘭晴萱一看他施針的穴位,心裡暗叫不好,她想要去阻止王太醫手裡的銀針已經刺了下去,她看到那一針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那一針一紮下去,少年猛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就斷鼻息。
王太醫還沒有發現,還欲再施針,還是他身邊的藥童道:“師父,人好像有些不對勁了。”
王太醫伸手一探少年的脈搏,已經摸不到了,再一探鼻息,也已經沒有了,他當即嚇得把手裡的銀針全掉在了地上。
少年的母親當即嚎啕大哭:“你不是說你是宮裡的太醫嗎?你不是說我兒只是得了麻疹嗎?你怎麼一針下去就把他給扎死了!”
王太醫就算是再蠢也知道那樣一針扎死人事情就沒有那麼簡單了,他想到了什麼,當即嚇得滿臉蒼白,他不自覺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怔怔地道:“疫症!”
他說完這句話後算是徹底明白了過來,當即大聲道:“他得的不是麻疹,是疫症!”
原本圍在四周的百姓,當即四下散開,他們在彼此的眼裡都看到了恐懼。
蘭晴萱雖然之前對少年得的是疫症的事情有些懷疑,但是卻並不是太肯定,此時見王太醫一針將他扎死時,她的心裡也生出了幾分不安。
這種情況和她在醫書上看到的幾乎一模一樣,這疫症的症狀和麻疹很是相似,若是依着治麻疹的法子刺穴的話,當即就會氣血逆流奪人性命。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裡有了一抹擔憂。
簡鈺和簡單之前都看到那個少年走在人羣裡,雖然精神看起來不是太好,但是卻還能走路,只是轉眼的時間他就倒在了地上,然後只是片刻的光景就沒了性命,這疫症比他們之前預期的還要兇猛得多。
少年的母親發了瘋了一般的朝王太醫撲過來道:“你還我兒子的命來!”
她此時如迷了心智一般,竟欲張嘴就朝王太醫咬去。
此時太陽的光茫照在那個婦人的身上,蘭晴萱看到了她脖頸間的紅斑,她心裡暗叫不好,大聲道:“攔住她!”
簡鈺的反應最快,手一彈,隔空就點了那婦人身上的穴道,她軟軟的倒在了地上,而此時的王太醫卻已經嚇出了一身的冷汗,此時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氣。
其他的太醫也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光景,此時呆在那裡都有些蒙。
簡鈺問蘭晴萱:“她也得了疫症?”
蘭晴萱點了點頭道:“應該是的。”
簡鈺聞言面色當即就凝重了起來,京城裡關於疫症的文件自那封八百里加急的文書送到京城後,後續就有不少關於此疫症的描述進了京,裡面的各種描述無一不是在說明這一次的疫症有多麼的厲害,傳染的速度有多快。
若是依着那上面的描述的話,只怕今日裡在場所有的人都有可能被傳染。
蘭晴萱看到他眼裡的擔心,寬慰道:“任何疾病的傳播都有其固定的途徑,所以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簡鈺輕輕點了一下頭,輕聲道:“沒料到在這裡就遇到了病人,看來情況遠比我們想像中的要嚴重。”
蘭晴萱看了倒在地上的那個婦人一眼,欲走過去,簡鈺一把拉住她道:“不要過去。”
蘭晴萱微笑道:“我們既然到了這裡,雖然今日纔剛剛開始,但是這件事情遲早都會遇到,我是大夫,過去看看也好了解一下病症。”
簡鈺想起剛纔其他太醫的反應,他的眸光微斂,他知道蘭晴萱的醫術比起那些太醫來怕是真的要高明很多,這一次要控制這場瘟疫很可能得靠她。
雖然他知道南下之後她不可能事事都聽他的,也知道這些事情她是一定會插手的,只是這件事情發生的比他的預期還要早,這種感覺就有些不好。
他拉緊了她的袖子沒有鬆手,蘭晴萱輕聲道:“你若是不放心的話就和我一起過去吧!”
簡鈺輕輕嘆了一口氣道:“你不乖,根本就不聽我的話。”
蘭晴萱的嘴角微微上揚道:“沒有啊,我聽你的話,只是在徵求你的意見罷了!”
簡鈺瞪了她一眼:“強詞奪理。”
蘭晴萱輕輕一笑,他卻已經跟着她走到那個婦人的身邊。
此時那婦人已經暈了過去,面色潮紅,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有一種異樣的金色。
蘭晴萱看到那婦人的臉色時,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伸手輕輕撐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裡一片通紅,和方纔已經死掉的那個少年不太一樣。
蘭晴萱又伸手輕觸了一下那婦人的額頭,入手極燙,那婦人此時正在發燒。
蘭晴萱的眸光幽深,取過銀針輕輕紮在那婦人的合谷穴上,然後再伸手把了一下那婦人的脈搏,脈向凌亂,她再探了一下那婦人的呼吸,氣息不穩。
蘭晴萱半蹲在那裡微微沉吟,這種脈像她第一次見到,此時她自己的心裡也是沒有把握的。
簡鈺看到她的樣子輕聲道:“你先不要急,慢慢來。”
蘭晴萱笑了笑道:“我知道。”
她雖然在笑,只是笑容裡終究透着幾分無奈。
簡鈺之前見她給人診治時,眼裡很是自信,不像此時這般透着猶豫的味道。
因爲這件事情,幾人的情緒都有了些許變化,來時那種輕鬆已經不見。
簡單在旁問道:“三嫂,她會不會傳染給我們?”
蘭晴萱搖頭道:“暫時還不太清楚這種病的傳播方式,此時還不能完全確定,但是我們還是小心得好,九弟,你先帶人把那個少年的屍體先燒了,在燒之前,我去我的馬車上把我之前配好的藥帕取出來,燒少年屍體的侍衛每人發一個。”
簡單點了一下頭,依言而行。
蘭晴萱看着那個昏迷的婦人發呆,從她之前接受到的資料來看,這個婦人此時這樣的病症,應該是發病情發作的第二天,依着記載,這個婦人明日一定會死。
她再看了一眼被暗衛擡起來的那個少年的屍體,按這種情況,那個少年應該比這個婦人早一天得病,也就是說,這個婦人的病是被少年傳染的。
蘭晴萱已經能猜得出大概來,必定是少年染了病之後,這個婦人不肯相信他得的是疫症,所在村民們外逃的時候她也跟着一起逃了出來。
蘭晴萱對圍觀的那些百姓道:“你們當中有誰和他們母子接觸過?”
那些百姓都沒有說話,蘭晴萱大聲道:“若是有人他們接觸過最好站出來,我會替你們查看是否有染上疫症,我還會想辦法救你們,若是你們不站出來的話,然後又不小心染上了疫證,那麼不但你們自己會死,你們身邊的親人也會被連累。”
那些百姓的眼裡露出了驚恐的目光,但是他們卻並不相信蘭晴萱。
有人大聲道:“這種疫病根本就不無藥可治,方纔你們身邊的那個大夫還治死了人,我們憑什麼相信你們?”
這件事情也是蘭晴萱所擔心的,方纔王太醫在這些百姓的面前治死了人,那麼對那些百姓的觸動必定極大,而她又是個女子,在這個朝代,女子都不能拋頭露面,卻他們先入爲主的認爲女子的醫術根本就不可能與男子相提並論。
簡鈺大聲道:“我是朝庭派來控制疫病的官員,她是我的夫人,她的醫術比起當朝的太醫還要好得多,你們若是想活的話就相信她。”
他說完眼睛一斜道:“當然,若是你們想死的話,那我也攔不住你們。”
簡鈺此時還不想說他是戰神洛王,他只說他是來控制疫病的官員。
那些百姓聽到這句話後都有些猶豫不決,他們互相看了看,眼裡都有幾分絕望。
蘭晴萱看着衆人道:“我相信你們都不想死,此時就算你們離開了,但是如果不找到治疫病的法子,不管你們最後逃到哪裡,只怕都難逃一死。”
那些百姓也不傻,這些天來,他們聽到了不少關於疫症的故事,基本得者立死,且如今漫延的速度還非常的快,若是不治好的話,真的是不管逃到哪裡,都很難逃過這一劫。
他們有人試探地問道:“夫人,你有幾成的把握能治好這一次的疫症?”
“現在只有五成。”蘭晴萱大聲道:“但是我相信只要假以時日,讓我多瞭解一下這些病症,我就有至少八成以上的把握。”
那些百姓互相看了看,他們原本打算逃走的,此時因爲他們當中有人得了病而變得猶豫起來,再加上暗衛已經把路堵住,他們想逃也無從逃起。
簡鈺又道:“若是不想死的話,就聽我們的安排。”
圍在四周的百姓有人道:“真的是倒黴,沒料到黃二嫂母子都染上了疫症,早知道這樣的話,我們就不帶他們走了。”
蘭晴萱問道:“你認識這一對母子?”
說話的是個三十幾歲的漢子,他點頭道:“認識,他們和我住同一個村,這個女子夫家姓黃,我們平時都叫她黃大嫂,她夫君早逝,她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大,原本以爲兒子大了,以後有好日子過了,卻沒有料到這一次竟染上了這麼厲害的疫病。”
他說完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再搖了搖頭。
蘭晴萱又問道:“在他們染病之前,你們村子裡有人得了這種疫病嗎?”
“有。”那漢子道:“我家隔避的陳二狗家,他們一家子都得了這種病,之前他們還瞞着,沒料到一夜之間一家十三口人全部死光,那種慘狀,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
那漢子明顯心有餘悸,說完這些話之後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蘭晴萱又問道:“那你知道黃大嫂母子和陳二狗家有往來嗎?”
那漢子想了想後道:“他們兩家一家住在村西,一家住在村東,黃大嫂又沒了丈夫,平素爲了避嫌,很少和村子裡的人走動,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他們之間之前有沒有接觸過。”
他說了這麼多,卻沒有太多是蘭晴萱想要的消息,她不自覺地輕嘆了一口氣,眉頭微微一皺,眼裡有幾分無奈。
簡鈺讓夜瀾將那些百姓安頓好,那些百姓此時心裡都有些不安,夜瀾也是個有本事的,也只能免強把他們安撫住。
蘭晴萱坐在馬車裡,把今日發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只覺得有些頭痛,這病遠比她想像中的要厲害得多。
蔣湘婷見她在那裡搗鼓那些藥草,過來輕聲問道:“王妃,有什麼是我能幫得上忙的嗎?”
“照顧好自己,不要染上疫症就是最大的幫忙。”蘭晴萱頭也不擡地道。
蔣湘婷輕輕抿了一下脣,蘭晴萱見她站在那裡不動,又問道:“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蔣湘婷的頭微微低下來道:“王妃,我們會不會都死在這裡?”
她今日看到那個少年突然死掉的樣子,當時那個少年離她並不算遠,所以他的死狀她看得清楚明白,她今日被嚇到了,晚飯都吃不下。
蘭晴萱看到她的樣子淡淡一笑道:“你南下不就是陪着九弟一起死嗎?怎麼,現在害怕了嗎?若是怕的話,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我不是害怕,只是想問問你。”蔣湘婷輕聲道。
蘭晴萱輕輕吁了一口氣道:“你現在想那麼多一點用都沒有,與其在那裡擔憂着,還不如珍惜每一天,然後過得開心一點。”
蔣湘婷見她今日的心情也不太好,說話也比往日要衝得多,她輕輕嘆了一口氣準備離開,卻又聽得蘭晴萱道:“你若是實在沒事的話,就幫我多做幾條藥帕,這裡還沒有到疫症的重病區,到那裡之後,藥帕可能會要得更多。”
蔣湘婷應了一聲,便過來幫忙。
蘭晴萱看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你此時了可能在想,這麼可怕的病會不會把田問秋嚇跑,若是把田問秋嚇跑了的話,那麼以後九弟的身邊就只有你一個人了,以後你也就可以和他同生共死了。”
蔣湘婷被她說中了心事,面上不禁一紅。
蘭晴萱又淡淡地道:“你若是這樣想的話,那麼可以把心裡的那些念頭打消了,因爲我敢保證,田問秋此時也這樣在想你。”
蔣湘婷愣了下,她細細地想一想蘭晴萱的話,覺得她的話的確有些道理,當下面色一窘,輕輕點了一下頭,專心替蘭晴萱浸起藥帕來。
蘭晴萱看到她的樣子不由得笑了笑,然後又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黃大嫂被暗衛帶到一間沒有人的民宅裡單獨住在一間屋子裡,蘭晴萱入夜後替她把脈的時候她竟還沒有醒來。
蘭晴萱不由得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簡鈺點了黃大嫂的穴道,若是正常人的話,此時應該醒過來了。
正在此時,黃大嫂突然睜開眼睛,張嘴就朝蘭晴萱咬了過來,蘭晴萱的反應速度極快,用銀針扎進她胸口穴道,她當即失了力氣,整個人軟成一團縮在那裡。
她大聲道:“你們害死了我的兒子,我要爲我的兒子報仇!”
蘭晴萱看了她一眼,輕輕嘆了一口氣道:“你明知道你兒子染上了疫症,就算是今日裡王太醫沒有替他誤診的話,他也不可能活過明日,你此時又何必如此執着?”
黃大嫂的眼裡滿是淚光道:“我只有這一個兒子,這些年來我吃了多少的苦才把他養大,他卻就這樣死了!我不甘心!”
她說到這裡放聲大哭起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此時屋子裡掌着油燈,蘭晴萱坐在那裡看着黃大嫂痛哭的樣子,心裡一時間也有些難過,這世上最無私的感情叫做母愛,一個母親失去孩子的打擊有多麼大,蘭晴萱沒有一刻如此刻的感觸大。
只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秦若歡已死。
她輕聲道:“我知道你兒子死了你很難過,但是你現在也染上疫症。”
“染上了挺好的,我的兒子死了,我也不想再活下去了。”黃大嫂用幾近絕望的口吻道。
蘭晴萱看到她這副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她想喂黃大嫂喝些藥,黃大嫂卻完全不配合,喂到嘴裡的藥也全部吐了出來。
黃大嫂這副樣子讓蘭晴萱很爲難,不管怎麼勸,黃大嫂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蘭晴萱坐在臺階上輕輕嘆了一口氣,黃大嫂是他們接觸到的第一個還活着的病人,此時黃大嫂不配合,她也沒有辦法試藥。
簡鈺在她的身邊坐下來道:“怎麼呢?”
“黃大嫂不肯吃藥,我沒辦法配出對症的藥來,此時實在是有些擔心。”蘭晴萱無奈地道。
簡鈺淡笑道:“我道是多大的事情,這事我來。”
他說完端起那碗藥戴上藥巾就進去了,只是片刻的光景他就出來了,而他手中碗裡的藥已經沒有了。
蘭晴萱有些吃驚地道:“你用了什麼法子讓黃大嫂把藥喝下去的?”
她一直都知道簡鈺在處理一些事情上很有法子,但是她實在是好奇這一次簡鈺用的是什麼法子。
簡鈺看到她那一臉膜拜的表情後笑了笑道:“其實很簡單,點了她的穴道,再下了她的下巴,給她喝什麼都能喝得下去。”
蘭晴萱對他的膜拜在他的這句話說出來之後頓時煙消雲散,她憋了半天終於說了一句她覺得還算中肯的話:“王爺,你真的很有法子。”
簡鈺自然聽得出她話裡的不贊同,卻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道:“不管是什麼法子,管用就好。”
蘭晴萱頓時無言以對。
正在此時,和他們一起南下的那些太醫過來了,以王太醫爲首,齊齊向兩人行了一個禮,簡鈺問道:“幾位太醫一起過來,可是想到了治病的法子?”
王太醫看了一眼簡鈺,又看了一眼蘭晴萱道:“王爺,王妃,我們幾人方纔研究了一下,一致覺得把那個婦人留在我們的隊伍中間很是危險,不如先把她給燒了吧!”
蘭晴萱聞言臉上的笑意褪得乾乾淨淨,她看着王太醫道:“我們南下是來救人的,是來找治病的法子,她是我們見到的第一個活着的病人,若是此時就將她燒死,那我們以後是不是一看到這樣的病人就把他們全部燒死?這樣的話,那我們南下又有何用?”
“王妃有所不知。”王太醫看着她道:“你雖然通曉些醫術,但是因爲你長年呆在家裡,所以不懂得瘟疫的厲害。我們幾人這幾日連夜翻看醫書,曾在季柄先生的一本醫書裡翻看到了對這種病症的治療方法,這種病極爲厲害,就連季柄先生也沒有辦法醫治。我等不才,短時間內也想不出來治病的法子,且這種疫症很是霸道,傳染也極快,此時跟在我們隊伍中,對我們很是危險,王爺和王妃身份高貴,這種險是絕對不能冒的。”
蘭晴萱聽到這句話看眸光頓時冷若寒霜,她冷笑道:“王太醫在太醫院這麼多年,原來對待病人竟是這樣的態度,我也算是長了見識。”
王太醫今日被嚇了一跳,卻並沒有見識到蘭晴萱太高明的醫術,所以在他看來,就算蘭晴萱會些醫術也不過只是皮毛。
只是因爲她是洛王妃,所以他覺得他的語氣已經很客氣了:“王妃如此體恤尋常百姓,但是他們說到底也只是尋常百姓,王妃萬不可爲了一個尋常百姓去冒那樣的險。”
“在醫者的面前,衆生平等。”蘭晴萱冷冷地道:“我不知道像王太醫你這樣的大夫怎麼進的太醫院,我也非常好奇你的老師當初在教你的時候都教了你什麼。”
王太醫的面色也不太好看,蘭晴萱問道:“若是你得了重病,別人把你拋下,你的心裡又會怎麼想?”
王太醫愣了一下後道:“王妃這樣問有些過了,沒有這樣的可能。”
蘭晴萱冷冷一笑道:“南下之後,一切皆有可能!王太醫若是覺得南下太過危險,大可以現在就回京城,不必再跟着我們南下了。”
王太醫咬了咬牙,他的確是想回京城的,但是他心裡也清楚,此時若是回京的話,那麼他的前程必定盡毀,而且還會被治重罪。
他看了蘭晴萱一眼道:“我也是爲王妃和王爺好,我們都只是賤命一條,死了也無所謂,只是王爺和王妃卻不能有一絲損失。”
他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卻也是事實,如果簡鈺和簡單這一次南下有任何損失的話,他們這一羣太醫只怕都活不成。
蘭晴萱定定地看着他道:“若我和王爺有一分害怕的話,就不會自請南下。”
她的目光冷若堅冰,看不到一絲溫度。
雖然她這一次南下對這些太醫沒有報太多的希望,也不指望他們能幫上她的忙,卻沒料到他們竟是這樣一羣貪生怕死之輩,實在是讓她無言以對。
王太醫頓里語塞,當下只得咬着牙道:“王爺,你勸勸王妃吧!”
他見簡鈺一直沒有說話,所以以爲簡鈺和蘭晴萱的想法不一樣,於是就將目標轉移。
只是他明顯找錯了對向,簡鈺的眼裡滲出一抹淡笑,他不緊不慢地道:“來人,王太醫做爲太醫草菅人命,有違醫德,拉下去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若有人爲他求情者,一律以同罪論處。”
他的話裡沒有一點溫度,卻是連理由都懶得和王太醫講了。
王太醫之前在京城的時候就聽到了簡鈺鐵血的大名,卻一直沒有感受過,此時聽到簡鈺的這句話,他整個人都傻了。
直到暗衛過來拉他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大聲道:“王爺,我這是在爲你們着想啊!”
“就是念在你是爲我們着想的份上,這才輕罰你,否則的話本王就直接殺了你。”簡鈺的語氣平淡,周身的殺氣也不太濃郁,但是那句話聽在王太醫耳中,就如同一場惡夢。
其他的那些太醫一看到簡鈺這樣的處事態度,一行人嚇得沒有一人敢再說話。
蘭晴萱在心裡輕輕嘆了一口氣,她雖然覺得簡鈺處理事情方式都有些簡單粗暴,但是她不得不承認,這種處理的方法簡單又有效。
簡鈺掃了衆人一眼道:“你們是本王見過的最沒有了節操最沒有醫德的大夫。”
那羣太醫聽到他這一句話後直接嚇得全部跪倒在地上,簡鈺看都懶得看他們,輕輕拉起蘭晴萱的手道:“雖然我不想你涉險,也不想你太辛苦,但是這一次怕是要辛苦你了。”
蘭晴萱不明白他爲何突然說出如此見外的話來,卻見他定定地看着她,他的臉此時映在黑夜的側影裡,透着極爲濃郁的色彩,眸中有太多的隱忍和無奈,剎那間,她似乎就明白什麼。
果然,只聽得簡鈺道:“這一次南下控制疫情事情,配藥治病之事就由你全權負責。”
蘭晴萱的嘴角微微一揚,輕輕點了一下頭道:“謝王爺,我必定會竭盡全力儘快配出治療疫症的有效的方子。”
簡鈺點了一下頭,心裡有些不忍,卻又想起她之前對他說的那些話,她願與他比肩,他之前覺得以他的能力,這世上的事情沒有幾件是他處理不來的,但是也有他無能爲力之事。
他將她的手拉得緊了些,他知道她必定會全力救治這些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