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此番來妖獸谷,也是採集藥材來着。
其實一直以來,便是西戎的人先期來此,後面纔是玄鷹宗的人,只是各守季節,從不相遇。今次玄鷹宗的人提前出山,這才遇到了正要離去的西戎人馬。
其實馬三刀現下略爲後悔。先前見到玄鷹宗的弟子,自忖還不是手到擒來。哪知道遇到的卻是其中一脈山後山的大弟子。
馬三刀最不願引起混戰,這次拗不過小公主,將她帶出來散心,要是雙方混戰,傷着了些許毛髮,那便如何是好?
馬三刀聽得夏天縱大叫,心下微凜,當下不閃不避,又與阿伊斯硬換一拳。嘣嘣兩聲,兩人各退五步。
阿伊斯自晉入先天境以來,這還是第一次與強敵對戰,開始時經驗稍顯不足,到後來,便可以與馬三刀兩拳換得一拳。
看來可以安全撤走了。
阿伊斯將手一擺,低聲喝道:“撤!”
但這一聲卻是晚了,阿魯等人已經一字散開,衝向西戎觀戰人羣。
夏天縱的主意很簡單,就是將戰鬥搞亂,越亂越好,然後在亂中擒拿對方小姑娘。
誰都可以看出,那小姑娘必是身份不凡。
夏天縱拔出長刀,身子一塌,飛速衝向敵人。
夏天縱的速度,本來便是極快,後來又在荒巽峰修習風狼身法,此時一衝,反而比其他師兄要快上一線,到了最前。
阿魯來不及阻止夏天縱,只得再加動力,跟着撲了過去。
夏天縱的速度,也讓西戎的人吃了一驚,那十二三歲的少年一直站在小姑娘身邊,此時見到夏天縱撲過來,急忙一探手,長槍如飛針穿線般,扎向夏天縱面門。
反應不錯。夏天縱猶有時間轉過一個念頭。
夏天縱前衝不停,卻將身子一折一仰,赫然便是一個鐵板橋。
夏天縱閃過長槍,又向前衝了三尺,小姑娘旁邊兩個庭衛,齊喝一聲,雙刀如電,急剁夏天縱。
夏天縱身子未直,長刀從右至左,掄了一個圓弧,向上格去。噹噹兩聲脆響,夏天縱的長刀立時被砍爲三節,但夏天縱爭取到這一瞬時間,雙膝跪地,又向前滑出兩尺,一把抱住小姑娘雙腿,骨碌碌滾了出去。
那使槍少年,想也不想,也是一個飛撲,抱住了夏天縱的雙腿,三個人滾成一團。一個庭衛看得真切,瞅準夏天縱腦袋,虎爪一張,呼地插下。
馬三刀急回身時,阿伊斯又撲了過來,混亂之中,砰砰兩聲,各自捱了一拳一腳。
阿魯見夏天縱情勢危急,脫手擲出手中砍刀,向那庭衛射去。
只這功夫,雙方的人馬已經打成一團,撲撲砰砰的聲音立時響起,轉眼之間,已是各有傷亡。
正在此時,妖風谷上,突然傳來一聲大喝:“快跑!”
衆人正在苦戰,對這一聲大喝都是充而不聞,只有夏天縱正好滾到仰面朝天,不但看到了從那山壁上撲下來的人,也看到了已到面門的虎爪。
夏天縱頭一歪,接着肩頭一陣劇痛,一塊血肉已經被人抓去。
山壁上那人來得好快,只眨了眨眼,便到了馬三刀面前。
馬三刀右掌成刀,一刀便是自己最得意的“快意!”
快意,馬三刀的第三刀,被阿伊斯逼住沒有發出的一刀。
快意一出,馬三刀果然便覺心胸一爽。這一刀,已是馬三刀巔峰水平。
來人身子好像一頓,又好像虛空而過,留在原地一道殘影。
馬三刀暗叫不好,左手急忙在胸前一擋,接着被人一掌擊中,身子如斷線風箏,搖搖晃晃倒飛而出。
噗,鮮血狂噴。
只一照面,馬三刀便身受重傷。
阿伊斯已看清來人,大喜叫道:“十八師兄!”
來人正是茅十八。按說兩人素有過節,但茅十八一讓入谷資格,二幫殺傷馬三刀,阿伊斯心裡,已是悄然改變了對他的評價。
茅十八臉上卻是一片惶急,一把將阿伊斯抓起,停也不停,狂衝而出。
茅十八身後,無數的風狼如蝗蟲一般,嚎叫着從山壁上衝了下來!
阿伊斯已是看清風狼如潮水般涌來,急忙叫道:“放下我!”
放下我!因爲自己的二十幾個師弟還在苦戰,看看便要被獸潮淹沒。
茅十八低聲道:“來不及了,我只能救你一人。”說完一掌拍在阿伊斯後頸,阿伊斯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茅十八臉上掛着奇怪的笑容,回頭看了看谷內亂成一團的衆人,風馳電掣,轉眼之間,已是出了妖風谷。
風狼,當時在荒巽峰頂,夏天縱以一敵四,最後殺了四隻風狼,自己也累得下不了山。
雖說夏天縱那時,還只是剛踏入周天境的武者,但風狼的戰力,也由此可見。
此時的風狼,從妖風谷最北端的崖壁上狂卷而來,數也數不清。正是先前玄鷹宗諸人所擔心的獸潮。
只是,今年的獸潮來得太早,也來得太多。
風狼如潮,玄鷹宗和西戎的人馬,便如潮水中的一塊礁石,時而被淹沒,時而又露出一塊來。
夏天縱沒有死,他已解下額上的布條,裹在了肩上。先前那庭衛一爪,將夏天縱的肩頭生生撕下一聲肉來。
阿魯也沒有死,他正盯着手上的一塊布片,無語哽咽。
高虎,那個前山極爲優秀的師弟,受了鬼臉蛛絲毒,被夏天縱保住了一條胳膊,但卻第一個喪身在風狼口中。
阿魯只來得及抓回他的一塊衣襟。
玄鷹宗的弟子,還剩十個。
那小姑娘也沒有死,她小臉蒼白,正蹲在馬三刀的身邊,緊張地看着面如金紙的馬首領。
那十二三歲的少年也沒有死,他的長槍,只剩下一尺長的槍頭,還緊緊握在手中。
西戎一邊,也只剩下十個。
雙方四五十人,被風狼打了個猝不及防,瞬間便是傷亡慘重。最後還是在馬三刀的帶領之下,艱難突出,回到了最開始西戎人馬出現的位置。
這裡,是一個山洞。
短短几百米,雙方的人員死亡超過了一半,只剩下二十人。二十人裡,包括瀕臨死亡的馬三刀,其餘的人,人人帶傷。
好在這半山的山洞入口極小,兩個人便守住了洞口。
只是剛纔拼死力戰,此時無一不是感到力竭。
但風狼如潮,正狂烈地撲擊着這一塊小小的礁石。
不用分派,玄鷹宗和西戎的人便一邊兩個,守在洞口。
一隻風狼咆哮着竄向庭衛,庭衛長刀刀柄一豎,磕在風狼腦袋,風狼低嗚一聲,滾了下去。
一隻風狼爬到高處,呼地撲下,玄鷹宗弟子劍出如風,掃在風狼雙眼,風狼亂撲之下,利爪抓破了該弟子的前臂。
還在血戰,必須血戰。
“爹爹!”那少年悲聲呼叫。
馬三刀渾身是血,緊閉雙眼,但仍是低聲說道:“我還沒死。”
那小姑娘看着馬三刀,眼淚撲唰唰向下淌。
夏天縱靠在洞壁,喝道:“別吵了!”
小姑娘突然撲向夏天縱,小手亂抓,哭道:“都是你們,都是你們!”
小姑娘好似並未習武,這一頓亂抓,也只將夏天縱面門撓出幾道血條。那少年擡頭,叫道:“小公主,不要理他!”
小公主?夏天縱雖然猜出小姑娘身份尊貴,但沒想到竟然是西戎的公主殿下。
小公主又嗚咽兩聲,這才又走了回去,泣道:“小超哥哥,馬伯伯不會死吧。”
小超哥哥?夏天縱立時側目。姓馬,馬小超?馬超?靠,還真有三分像。
劍眉虎目,偏又生得清秀,一點都不像馬三刀。
應該是像他媽。
夏天縱站起身來,說道:“馬超是吧?我們去洞裡找些石頭,把洞口堵上。”
馬超道:“堵門?這法子不錯。”
兩人向洞內走出一段,將洞壁上可以鬆動的石頭,都敲了下來。
阿魯等人也一齊動手,不大功夫,便將石頭搬到洞口,一邊與風狼戰鬥,一邊慢慢將石頭堆起來,最後撤入了洞中。
呼!剩下的人長出一口氣。接着便是裹傷調息。
風狼還在洞外咆哮,有庭衛搶進來一隻死狼,割出熱血,給馬三刀餵了幾口,馬三刀的氣息,似乎平靜了許多,竟是睡了過去。
大凡習武之人,最忌重傷時昏睡。夏天縱從藥囊裡取出一株七節血三七,用斷刀磨碎了,讓馬超給他父親納入口中,慢慢沁下肚裡。
小山洞裡一時沉寂,夏天縱最後也盤膝坐了,慢慢調息。
原來鬥得死去活來的雙方,現在依然是各居一方,保持了暫時的和平。
從石縫裡透進來的光越來越暗,想來是夜晚來臨。
妖風谷內響起了呼嘯的風,風裡夾雜着無數風狼淒厲的長嚎。
也不知過了多久,夏天縱突然聽到一聲禿尾巴狗的低鳴,驀然醒了過來。
“死狗,你在這裡麼?”夏天縱悄悄起身,摸索着山洞深處走去。
雖然黑暗無光,但夏天縱記憶力極好,先前搬運山石時便記住了山洞的形狀,此時摸黑前行,也不曾走錯一步。
夏天縱在一片亂石前止步,然後側耳靜聽。
山洞外風聲如萬馬奔騰,狼嚎如森森鬼蜮,但山洞內卻無聲息。
夏天縱甚至聽見了馬三刀粗重的呼吸和夢中的**,但禿尾巴狗的低鳴,再沒有聽到。
風聲漸消,狼嚎漸止,一道微弱的光從山洞門口的石頭縫裡射進來,天,又亮了。
藉着淡淡的天光,夏天縱看清了面前的幾塊亂石,堵在洞壁的一角。
夏天縱幾下扒拉開石頭,一個尺許大的洞口露了出來。
“皮皮,你在裡面麼?!”夏天縱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