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也扭過彎了。
自己有病,病得不輕,可自己穿過來後,也許是鍛鍊,也許是其他原因,莫明其妙好了。
父親同樣有病,遺傳‘性’的風眩病,還有其他病症,不僅是這一種的,或者後世說法,就是有心臟病,心肌鯁塞,神經關節痛,高血壓,視網膜脫落,美尼爾氏綜合症。時不時的小感冒瘧疾就不算了。
看到自己鍛鍊有效果,父親也在鍛鍊,躲在皇宮中練,現在的太極拳打得有模有樣。但病情重,病症多,沒有起多少效果。病重了就‘亂’投醫,本來不信方士的,畢竟親眼看到李世民吃過土丸子後,又吃洋丸子,皆沒有作用。但病得無輒,漸漸改變態度,也試着看丹丸會不會起幫助,幾年前開始吃胡僧獻的長年丹,郝處俊以太宗教訓勸阻,沒有聽。其後又‘花’費巨資,廣徵諸方士,包括將孫思邈從鄉下召來,合煉丹丸。
一是病情所‘逼’,矛盾歸矛盾,李威可是親眼看到好幾次父親病情發作,痛得死去活來,卻因爲自己是皇帝,強行忍受。二不象李世民那樣興師動衆,丹丸肯定對他的病沒有幫助,可煉丹師沒有成爲朝堂之患。
這個病,已經導致他沒有辦法主持全國事務。將權利分配給了自己,不敢。其實父親如果這麼做,自己也不會放過機會的,能早日登基,特別是母親羽‘毛’沒有豐滿的時候,將權利立即抓起來,至少不會出現一家人自相殘殺局面。所以只好‘交’給母親。有可能是父親認爲母親能控制住,一個‘女’流之輩,有可能爲母親‘迷’‘惑’,看不到罷了,看到了總會明白李治信任武則天原因的。一年到頭,大多數時間就在與病魔博鬥,又痛,母親掌管後宮,還要替父親處理朝政,還衣帶不解地服‘侍’父親,甚至向按摩博士學來按摩方法,替父親按摩解痛。
這樣的妻子誰不痛愛,能時不時敲打一下母親,父親已經是算頭腦清醒的。
看到自己對他威脅始增,只好給母親更多權利壓制自己。
其實對父親的病,李威也很是痛心的,如不是病,父親治國也算仁愛,用費比較節約,特別是用人,先後提撥了許多賢明的大臣。後世說母親用人如何如何,這是錯誤的,用人還是父親用人用得成功。至少繼續讓歷史發展下去,朝堂上象現在這樣正常運轉,清靜祥和,恐怕沒有了。
而大臣,於其說忠於父親,不如說忠於這個國家,這個儒家構建的秩序,父親在位時,忠於父親,自己在位時,忠於自己。所以他們在意的是不是換皇帝,而是按照儒家的方式來更替皇帝,不是顛覆式改朝換代的那種換皇帝,也不是篡位式換皇帝(君臣父子夫妻)。另位就是皇帝的作爲與未來新君的作爲,畢竟是一個國家命運的總攬者,總得要一個,但不能將國家帶向滅亡的命運。
這纔是儒學的真義。
能繞過這個彎子很不容易的,可以讓他明白許多大臣的動態,當然,爲了權位,已經到了屈膝厚顏的地步,那些人就當什麼也沒有說。
因此,反對母親總攬大權,畢竟作爲儒學,夫爲妻綱,‘女’人地位始終是低下的。再說,太后執政,也有好的,但不多,無能的如東漢,讓外戚專政,殘暴的如呂雉,濫殺無辜,以母親的種種,也似不是一個溫厚的老好人。
所以正直的大臣,對母親掌權一直反對。父親分一分權利,就打壓一分,甚至不惜捧擡自己,將母親的權焰壓制下去。這纔是他們心中所需要的“秩序”。當然了,自己沒有作爲,他們同樣也反對的。自己越有作爲,他們越會支持。
於是朝堂走入一個怪圈,父親給母親一分權利,大臣支持自己就提高了一分,父親不得不再給母親一些實權……
將這個彎子繞過來了。
然後再來看朝堂的運態,也不是象以前那樣看不懂。
但對母親修書,大臣們還是不以爲意的。
韋思謙沒有回來,自己爲了水利繼續在三省六部奔‘波’,能聽到一些官員的議論聲,對母親的做法,有許多大臣甚至表示同意。只要不去‘插’手朝政,管你修什麼書,最好修一輩子書,不來過問朝政就行。
有的大臣也想過,但沒有想明白。
於是便想這些被選中的人,比如劉禕之,因爲賀蘭敏之一案,流放到了嶺南,後來遇赦招回,遷爲左史。再比如萬頃全,李績徵遼東時,這廝爲作遼東總管記室,不知機密,作檄文譏高麗不知守鴨綠江之險,高麗遂固守鴨綠江,官軍不得入,坐於嶺外,遇赦還,拜著作郎。再如範履冰,武德進士,論資歷很老了,可因爲‘門’第寒薄,至今纔是一個左史。再如周思茂,與弟弟周思鈞久爲知名,然而種種,就象駱賓王一樣,沒有得到重用。其他的如苗楚客與韓楚賓等人,皆是很類似。
也就是這些所選的文學之士,皆是不得志的臣子。容易被人拉攏。
當然,不能說他們皆是小人,例如左史劉禕之很早與孟利貞、高智周、郭正一俱以文藻知名,時人號爲劉、孟、高、郭,而且很孝順,太宗末年曾將他所居之地賜名孝慈裡,當年賀蘭敏之案發,已通達天庭,可依然有一些大臣爲他說話,亦爲此故。萬頃全同樣放達不羈,但爲人也算正直。其他幾人或褒或貶,皆長於文學,也有一些生‘性’耿直的人。
總之,不是那種沆瀣一氣的小人組成的,也讓諸臣略略放了一些心。
大臣的反應,更讓李威心寒,心裡面決定最好不要與母親正面‘交’鋒。母親出手了!慢慢地在搬柴火,開始燒水,可這些大臣就象鍋裡的青蛙一樣,在快樂的游來游去,一個個皆不知。就連裴行儉似乎有憂‘色’,再想卻是茫然,理不出頭緒……
可笑自己,還跑到後宮去安慰。
這樣的強人,需要自己安慰?
什麼打不死的小強,就是古龍筆下那個強人秦歌,到了母親面前,提鞋都不配。
但自己卻不能‘操’之過急,自己是太子,說起來是半君,其實還是臣,在父親面前是子,父親願意退位,皆大歡喜,如果強行兵變,是以臣代君,以子代父,又打破了這些大臣心中的秩序,因此支持的人不會多。也就是說,會在名義上支持自己順利繼位,但不會支持自己來硬的。
所以想了一想,不知道怎麼辦,就是有什麼辦法,母親也會生氣。不如不做,將水利做好即可,做好了,會贏得更多大臣支持,而且也是母親同意的,對此母親不牴觸。
當然,一些大臣也不是麻木不仁,在朝堂上勾心鬥角所帶來的嗅覺,讓他們隱隱感到不安。
於是年底又發生了一件事,一個叫劉曉的上了一篇疏論,說道:“今選曹以考查功過爲準則,又以書法與判文選人,卻不知道考察人的道德品‘性’與才華。況書判借人者衆矣(找人代筆)。又,禮部取士,專用文章爲甲乙,故天下士,皆舍德行而趨文藝,結果有早登甲科晚上因犯法治罪的人。這樣的人,每天能誦萬言,與治道有何關係?文成七步,未足化人。況盡‘花’卉之間,極筆煙霞之際,以斯成俗,豈非大謬!人羨慕聲名的本‘性’,就象流水必然向下流一樣,上有所好,下面的人必然喜歡什麼。陛下若取士以德行爲先,文藝爲末,則多士雷奔,四方風動矣!”
不是說不好,確實以文取人,有許多弊端,但何爲以德取士?東漢以德取士,可何謂道德?象狄仁傑這些人才,因爲家中不是很富裕,又不是大戶,只是一名普通的官宦子弟,沒有資本讓人替他吹噓,什麼時候才能揚名?
最後只好走上西漢的老路子,朝堂大臣幾乎爲所有‘門’閥大臣子弟佔有。因此自隋朝起,開科舉之制,也就是想選撥更多的人才,也給寒‘門’一個機會,使天下的天砰不至於立即崩塌。這是社會的進步。
然而就是這一篇策子,卻讓各位宰相認真的銓選出來,遞到了李治手中。
不是策子本身,而是針對武則天的北‘門’學士的。
想不透,可敵人支持的必須反對,敵人反對的必須支持。
……
一切纔是開始。
李威走回東宮,碧兒正在‘奶’孩子,‘奶’娘惶恐不安地站在一邊,說道:“良媛,還是奴婢來‘奶’吧。”
碧兒臉上洋溢着慈祥的母愛,微笑道:“韓嬸兒,你不要不拘束。我幼時家境也不好,是太子寵愛妾身,論家境,我家小時候與你家一樣,同樣寒酸,幾乎不能度日。”
‘奶’娘是一個老實的人,答道:“良媛,奴婢那能跟良媛比,良媛是前世修了九世的善人,纔有今天的福份。”
現在的人愚昧,認爲‘精’水是身上的元氣,‘奶’水也是。可‘奶’水產生了,不讓自己兒子喝下去,難道讓自己這個丈夫晚上偷偷喝掉?李威大步走了進去,道:“劉嬸,碧兒說得對,雖是東宮,只要安份守己,不做仗勢欺人,或者不法之事,孤很隨意。”
說着,將兒子抱起來,用鬍子蹭。
兒子咯咯地,還小,也不知是不是在笑。只是十幾天過去,皮膚漸漸舒展開,不是剛出生時滿是皺兒那麼難看。
“是,太子仁愛,”可是‘奶’娘還是不安,捏着衣角,又不知說什麼好。
李威忽生奇想,道:“碧兒,裴小娘子,還有婉兒,月兒,孤帶你們去拜見母后。”
母親如意地開設了北‘門’學士,李威很想看一看母親此時的表情。
就在這時候,金內‘侍’走了進來,低聲說道:“殿下,東面的信。”
李威立即走到一邊,將信打開,是樑金柱寫來的,實際上說起來,雖然第一次出海,又帶着一些任務,可他們這一趟回來的時間有些晚了。看着信,李威不知是喜是憂,又想到了一件事,母親也是好運,正好這個到來的消息,將視線轉移,爲她化解了許多紛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