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人哭爹叫媽的拖了下去。
有些人是混水摸魚,想發跡,有些人卻是真冤枉的。可下了這趟混水,休想上來了。
李首成閉上眼睛,尼沙普爾城是戰事的前線,以皇帝的人格魅力,士兵會全力擁護。聽說這些人是危害皇帝的,他們的下場可以想像。躬身說道:“陛下,奴婢告退。”
在這裡呆着危險,也要準備早點休息,返回東都,將情況向太后稟報。不但青海全部被皇帝控制起來,鬆州擴大了靜州與翼州,雖說這兩線是西羌前線,原來卻不是屬於鬆州統轄的。皇帝變了一變,鬆州立即成了一個上都督府。澆河都督府,原本只有積石與澆河兩州,卻讓皇帝將洮疊二州侵吞下來。涼州本來是一箇中都督府,節制涼、甘、肅、伊、瓜、沙、雄七州。皇帝一變,又增加了蘭州與會州進去。整整增加了六州,再加上西域,皇帝想做什麼啊?
敢情他一直沒有將李威當作皇帝看,認爲真正的皇帝是李治。
看着他離去,李威冷聲說道:“這個老奴婢不會實話實說,黑齒總管,青海有沒有膽大心細,能說會道的官員?”
“有一個,積石州的長史鄭道衡。”
“他怎麼來了積石州?”
也就是滎陽鄭家第一批進京進入國子監,又參加科考的子弟。
“他自己要來的。”
積石州因爲地理位置,自從李威取消羈縻制度後,列爲緊州,積石州長史乃是從四品的官職。不過雖緊,乃是寒苦之地,又多是党項人,作爲鄭家的子弟,主動前來,升遷得很快。
“那就讓他動身,前去東都,先去拜見郭正一、魏玄同與岑長倩三位宰相,讓他們向父皇稟報事情輕重。”
估計也沒有多大用,但爲了防止某些人往自己身上潑髒水的。
復又問道:“軍隊有沒有調集好?”
“陛下,臣已安排了五萬人馬順利潛伏去了。”
“那就好。正好,我帶來了一樣東西,你們看看。”也就是波斯人的攻城塔,與雲梯原理類似,屬於一種大型的翻版雲梯。配合唐朝的一些遠程攻擊武器,成爲催城撥寨的最大利器。製作原理也很簡單,可是李威遍憶看過的史書,就沒有看到過中國歷史上曾出現過這種攻城器械。
“這個好啊,臣都有一個想法,”看着圖紙,黑齒常之眼睛發起亮光。
“說來聽聽。”
“白蘭羌經過多次清剿,殘剩下來的各部,皆向我朝誠服,或者暗中投靠。不如我們借紫山道,攻打紫山口。”
“這都是一個魏圍救趙的好計策,”李威沉思了一下,又搖了頭說:“不行,一旦攻下紫山口,吐蕃必然傾全國之力前來搶奪。哪裡的地勢很高,青海諸將士呆了青海很長時間,但上去後,總歸有些不適應。國內啊,我們沒有這精力。”
黑齒常之默然。不是呼羅珊,呼羅珊是波斯人在與大食死磕,另外有河中與吐火羅的參與,對唐朝影響不大。相反,打得越兇,越會倚賴唐朝。況且還有大秦人分去一部分壓力。
一旦與吐蕃人死磕,全是唐朝人親自出戰。在當前詭奇的政局下,很不利的。
“不過回來後,可以順帶着,攻一下吐谷渾城池。”
“那是。”
“還有一件事,雖然我強行勒拿了二十一州,有許多官員皆被涔透,大家想一想,將他們驅回去吧。畢竟兵戰兇危,我不想青海大後方有什麼不安寧的因素。”
諸將一一回想,將名單列出來。
最後李威才說道:“正好我在謀夫城獲得了一些財富,其中大部不久後會運到青海,大家從中抽出一百萬兩銀子,賞賜於諸將士。”
一百萬兩銀子,相當於一百二十萬緡錢,不過諸人沒有一個人反對。此時陛下要保全青海勢力,光靠懷柔與以前的恩惠還不夠的。
商議完畢,各自散去。
李威與黑齒常之來到鄯州。
香黛前來拜見。
穿着一身亞麻色長裙,綠寶石般的雙眼還象以前那樣迷人,她的長相使李威想起了後世看過特洛伊的女主角,比那個女演員看上去更高貴安靜。
是一個美麗的少女,難怪武承嗣那廝居然不顧她是西方人,也看重了她的姿色。
讓她坐下來,香黛問道:“陛下,爲什麼讓我來青海?”
“我不在京城,你的義父照料不到你。”
香黛寂默,來到中原時久,已不是當初,聽說了唐朝發生的許多事。但她不明白,爲什麼這個皇帝日理萬機,甚至還要爲將來的權利絞盡腦汁,卻來關心自己這個有名無實的夷人公主。
過了一會兒又問道:“陛下,你去了河中,有沒有聽到我父皇的消息。”
“你離開不久,大約在三四年前,你父皇被那個胖宮相給毒害了。又重新扶持了你們法蘭克一個公爵,叫西奧多裡克擔任國王。”拜占庭使者前來,順便問了一句。在拜占庭人眼裡,法蘭克也是一個蠻夷國家,不太關注,知道得不多,不過這是大事件,卻聽說了。李威沒有隱瞞,實說實說。
“主啊,你爲什麼眼睜睜地看着丕平胡作非爲?”
李威心中冷笑,這個世間本來就是如此,弱肉強食,好人不長命,禍害一千年!即便你那個主存在,這種不公正也是他默許的。
香黛說完了,低聲地哭泣。
“你不用哭了,過幾年吧,過幾年我替你出這口氣,殺掉這個丕平。”
“陛下,你不用安慰我。”長大了,也知道唐朝離法蘭克有多遠,出兵征戰需要多少供給,無論唐朝怎麼強大,也不可能替她報仇的。相反,若是拜占庭人出兵,倒是可能。然而拜占庭困於大食,如何出兵相助?
“相信我。”
“陛下,不可能啊。”
“沒有不可能的事,不過出兵,我需要理由,否則就不是正義之師,我也想你安全,所以你暫時留在青海。過段時間我將你轉移到碎葉城。不讓周國公糾纏你,以免捲入到朝爭中。”
“是。”
安撫了香黛,開始關注西方的戰事,還有國內的政局。一行人悄悄潛入到青海,被帶到鄯州。
這一行人前來高度機密,前面一到李威下榻的莊園,後面就被密集的侍衛全部警戒起來。
李威親自迎了出來,首先看着眼前的小孩子,在邏些城人人皆說他六歲,其實才三週歲多一點,臉上有些淡淡的高原紅,但長得很好,虎頭虎腦的,正用着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李威。看着他帶有敵意的眼神,李威很不滿,老子纔是你親生老爹!不過想到自家的人,在皇家,有多少父子親情可言,氣沮下來,將視線轉移到沒祿氏身上。
生了孩子,有些發福,不過卻變得更加風姿綽約。
開玩笑地說道:“這幾年太后做得很開心嘛,長胖了。”
“難道你嫌棄我了?”不過想到兒子站在身旁,說調笑的話不大適合,對遠處帶來的羊同侍衛喊道:“扎巴尼,將贊普先帶下去休息。”
兒子被帶下去安頓休息,沒祿氏才說道:“皇上,孩子還小,我四周皆是虎狼環繞,不能對他說明身份,他無意說漏了嘴,我們母子會死無葬身之所。”
看到李威不大樂意,很機靈地又補充了一句:“再過幾年吧,他長得再大些,懂事理了,我會對他說出身世。”
李威怏怏不樂地答道:“隨你吧。”
能理解,但想到自己與父母的關係,再想到連一個兒子都不能相認,李威很是不樂。
沒祿氏看着他的表情,卻十分開心。與這個皇帝的露水姻緣,卻因爲有了兒子,緊緊的聯繫在一起,多少次午夜夢迴紫山那片雪原蒼茫,東女羌那片花海碧樹。
她也不希望這個皇帝,因爲朝政的機詐陰森,性格變得很陰冷。走進了屋中,主動地依偎在李威懷中,嬌嗔地說道:“這幾年,有沒有想過我?”
“想啊,可你卻賴在邏些城,不想離開。”
“騙人的,真想,我問你,我送的那條披肩在不在?”
“在,我放在東都保管起來。”
“爲什麼你沒有帶在身邊?”說完了,小手指伸進李威懷中,輕輕撫摸着。
一個乾柴,一個烈火,立即讓李威抱進房中。
“天還沒有黑呢?”
“可你很想啊,看看這個是什麼……”
良久,偎在李威懷中,李威說道:“有了我這個靠山,是不是覺得很有安全感?”
“沒有你,我呆在邏些城,也未必有人將我怎麼樣?”
李威只是笑吟吟地,不辨解。
“就算我來到青海,會很安全,那又怎麼的?這一切是你惹出來的。”
李威還是笑。
沒祿氏理屈,不服氣地在他肩頭上狠咬一口。
“痛啊,你這個女人。”
“就要咬痛你,這一次你打算禍害我們吐蕃多少好兒郎?”
“你是羊同人,兒子一半是我的,一半是羊同的,與吐蕃沒有干係。”
“可會有羊同子弟,有我們沒廬部的男兒在軍中。”
“你講講道理,我沒有招惹吐蕃,是噶爾兄弟一直野心不軌。去年任青海吐谷渾大豐收,可豐收過後,贊婆做了什麼?今年我情況危急,欽陵又準備做什麼?我若不打敗他,他每立一次功勞,聲望就高了一步,最後你那些小心眼兒,也對付不了他們兄弟。”
“有了兒子,我有時候爭得很累,都不想爭了,只想帶着兒子,將他哺養長大成人。”沒祿氏嬌懶地說道。是累了,在她那種環境裡掙扎,是何其的不易!很多時候,她很想躺下來,安靜地休息一下,就這樣,找一個人倚靠。
“那你就到我身邊來吧。”
“好啊,你讓我做皇后,我就去長安。”
“皇后不行,只要你來長安,我讓你做貴妃。”
貴妃僅次於皇后,李威這個承諾,不可謂不厚,若是真那樣做,麻煩會很多。讓沒祿氏小小感動了一下,沉思良久,最後道:“我做了貴妃,你不怕我會成爲你們唐朝第二個太后?”
李威無語,以她的心機,就是韋月那些個小心眼也遠遠不足。若是想要爭,後宮必然每天翻雲覆雨,還不知道演變成什麼樣子。打斷她的話,說道:“別要什麼第二個太后了,眼下我有很多難題沒有解決。”
“你有什麼難題,青海讓你提前控制起來,從青海到西域可以動用十幾萬大軍,並且似乎是你們唐朝最強大的軍隊。讓你在嶺西折騰了一下,西域的突厥人,到河中到吐火羅,如有需要,還可以徵用十幾萬軍隊。誰敢阻擋你的去路。只要安心地等你那個戀權不放的父親大人去世就是。”
“我給你看一樣東西。”說着,李威爬起來,穿好衣服,從抽屜裡拿出劉仁軌給他寫的信。本來想送到河中的,半路上被李威截了下來。
將信打開,沒祿氏好奇地問:“佛狸之死,馮太后,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