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厚的卷宗。
有各個大臣書寫的相關奏摺,描述了這一事件的來龍去脈,也有挑選出來的部分供狀。
其實只要從許敬宗農莊之上,將刺客抓住,許敬宗就沒有辦法狡辨了,書兒說的不算,那麼還有幾名侍衛。侍衛說的不算,還有徐儷與裴居道以及她們帶來的僕婢。
李威也沒想到。對狄仁傑能不能破獲此案,心中還是忽信忽疑的,畢竟對方是許敬宗。就算破獲了,也要許久。狄仁傑不是說過嗎,三月時間。心中猜測着是什麼急報?難道是餓死人了,老百姓開始造反起義了?又或者是吐蕃看到唐朝虛弱,開始入侵了。
這都意會左了,雖然連年災害,可朝廷做的補救措施,也是歷朝歷代罕見的。就有人想造反,也不會有老百姓附從。吐蕃更不可能,最多在邊境騷擾一下。烏海一戰,薛仁貴擊斃一萬多吐蕃士兵,隨後數場大戰,吐蕃也是折損了一些將士。雖然勝了,損失也十分嚴重。已經無力東擴,再說吃下吐谷渾,在吐蕃大多數權臣心中,很是心滿意足。
隨着,李威看到父親臉上的青筋猙獰起來,眼睛不大好,看得不大真切,但沒有讓武則天念讀,繼續看下去,大約地將卷宗看完,遞給了武則天,說道:“皇后,你看看。”
武則天看完後,表情更是憤怒。擡起頭低聲對李威問道:“弘兒,你是如何看許敬宗的?”
李威正準備隨便搪塞一句,忽然醒悟過來,答道:“他病了很久,某些心性不再隱藏,再也不是以前那個許相公。”
“你們是什麼時候知道是許敬宗派人刺殺你的?”
李威心中一陣狂喜。當然,除掉了母親這個最得力的走狗,母親會不大高興,就連父親都不會開心。但沒有此人煸風點火,自己可以暫時安全了。就看母親以後會怎麼樣想,她一心做女皇,自己還無輒,不過至少這兩三年,應當風平浪靜。
想到這裡,他說道:“父皇母后,且聽兒臣稟奏。以前兒臣就與父皇母后說過,與諸位相公說過,許彥伯在弘文館協助賀蘭敏之做幫兇,對兒臣羞侮,也許如許少師所說,他年少不懂事。但當真不懂事,他爲什麼會這樣做,兒臣想一定是聽到許少師某些言語,認爲兒臣太子地位不保,所以膽子才大了起來的。後來看到父皇母后,居然讓兒臣主辦兩次祭祀,出忽了許少師意料之外。於是先讓許彥伯進京請罪,賀蘭敏之一案,牽連的人不計其數,唯獨許彥伯不但沒有受到牽連,反而左遷爲官。行刺兒臣的事,兒臣原來並不知,只知道許少師對兒臣不利。狄仁傑也曾說過一句,勸兒臣速速趕到東都。畢竟兒臣是父皇母后身上的肉,在父皇母后身邊盡孝,他就是有什麼陰謀,父皇與母后也會寬恕兒臣。到了東都後,兒臣又聽了狄仁傑與魏元忠的建議,將許彥伯緊緊拉着,這樣,許少師想挑撥離間,兒臣做了什麼,許彥伯也在旁邊。但沒有想到明崇儼到來,兒臣知道他蓄意不詭,只好在東宮設宴,感謝並暗示了一番。然而明崇儼言語之中,根本不將兒臣放在眼中。明崇儼事一了,又有韋家女進東宮的奏摺,這是許少師想將韋家與裴家拉下水。偏偏許少師做得冠冕堂皇,父皇與母后並不能察覺,兒臣這些天惶惶不可終日。至於刺殺一案,兒臣也是前些天聽到狄仁傑說起來的,大約狄仁傑那時才肯定下來。畢竟對方是少師,換誰都不大作信的。”
“那你爲什麼不稟報?”
“非是,許敬宗深得父皇與母后恩寵,就連深宮之中,有可能也有他的一二耳目,當時兒臣沒有證據,說出來,你們一定會悖然大怒,消息到了許少師手中,將這些個刺客殺死,對他來說不難,斷去了線索,此案永遠不能真相大白。”
“你這個孩子好心思。下去吧。”
“是,”知道母親這一句,大是不滿,可心中卻是誹謗,沒有好心思,在這個東宮中不是太子位置,有可能活不到三月時間。但心中卻是很開心,這個心頭大禍終於要剷除了。
就不知道狄仁傑用何滔天的手段,居然在這麼短時間內,將案件真相大白的。很是仰慕……
………
雨終於落下來。
很有一番喜意的,看到大街上路面的坑窪之處,皆充滿了一汪汪的積水,許多百姓都將它當作了寶貝。
不過這件驚天大案還沒有傳開,洛陽許多人繼續關注着朝廷允商爵位,運糧到關中。有些人還經繼續上書彈劾。
有人在責問李治,今年大旱,授人三四官爵,他年大旱,復授三四官爵,長久下去,多少商人得以入仕?說得似乎有些道理,然而李治看後大怒,這些人不是進奏,是詛咒了。一次大旱不夠,還要來個十次八次?
可現在言者不罪,無可奈何。
又有人上書,隋朝名臣令狐熙時任汴州刺史,禁遊食,抑工商,凡房向街開設店鋪者,皆杜絕之。商船也不得停於城郊,而是停在汴州的城外。於是農桑大興,民風淳樸。
這件事,因爲天天讀書,李威也知道一二,事情起因是楊堅封禪,路過汴州,因爲水路交通的發達,汴州商業很繁榮。商業繁榮的結果,就是色情行業十分繁榮,到處都是粉頭與妓子,楊堅看不慣了,於是特地命良吏令狐熙擔任汴州刺史。這可是一個很了不得的官員,數次隋朝功考,全國第一,名副其實的狀元官。
令狐熙接到聖命後,也十分頭痛,這時候這個行業並不犯法的,如何杜絕?於是想到了一條釜底抽薪之計,將整個汴州商業整垮,粉頭們沒有生存空間了,那麼這些行業也就停了下來。真管用了,可這個歷史的倒退,時人卻以爲美。
又說太宗時名臣李襲譽時任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江南道巡察大使時,見到江準重商賈,不事農業,於是勸農棄商從耕,又引雷陂水,築句城塘,得良田八百頃,時論尤善。
還是歷史的倒退,不過現在商業稅不完善,嚴格來說,無論揚州商業多麼發達,朝廷所獲利很少。反而不如讓百姓務農種桑所得利更多一些。
甚至有大臣上書,說朝廷有嚴令,三品以上大臣不過市,可是太子無論在西京,或者東都,皆逍遙過數市。倒不是他們是壞心,這是進諫太子做一個“好太子”的,盡善盡美。
是有這個律法,可當真律法管用?朝廷也嚴禁**、通姦、同姓不準結婚,甚至五姓七家不得通婚,違法都如何如何的。可當真沒有同姓爲婚的?甚至在五服之內的都有,有的少數民族,還象蕃子一樣,娶親生母親,嫂嫂,甚至幾男共一妻的都有。再說,李治與武則天這算啥,算不算通姦與**。
當然,知道,卻不敢辨,恐怕狄仁傑都贊成這些上奏。
但一場真正的大雨就到來了。
………
李威回到東宮,看到金內侍喜不自勝地逗弄着一對小黃鸝。
問道:“金內侍,它們終於回到籠中了?”
“奴婢還要感英兒,不然它們還是不肯回籠。”
“英兒是誰?”
“就是剛纔那一批到東宮的官妓,不過有些麻煩了。”
“爲何?”
“殿下,請看,”遞上來一張紙頭,上面寫着這些官妓的名字特長。這些個官妓都要充進東宮做各種活計的,於是金內侍詢問了一下。姿色不用說了,洛陽城內外教坊不如長安的大,可規模也不小,單是內教坊裡就有好幾百人,從中精挑細選而來的,年齡又全是二八少女。但特長頗是問題,有的精通音律、有的精通繪畫,有的還精通書法,或者棋,或者經史,或者唱歌,或者跳舞,甚至還有的精通織布、女紅,有少數幾名居然精通略略的醫術,特別是按摩術,只有兩名少女精通廚藝,能實用一些,其他的除了能伺候李威讓李威娛樂外,實用的能力幾乎沒有。
不塞進內宮,就有些不好處理了。
其中有一名官妓叫英兒的,還善長調教禽鳥,甚至鬥雞也會調教一些。
於是金內侍就將她喊過去,怎麼將這一對小黃鸝弄回籠中。聽了李威的話,每天跑到樹中餵食,這一對小黃鸝野外生存能力果然很差的,覓不到食,只好吃金內侍給的食物。可不知爲什麼,將食物放在籠外進食,一放進籠中,它們不吃了。
每天老太監跑到樹林中,餵食這一對小寶貝兒成了東宮的笑談。
可能是英兒有本事,學了幾聲鳥叫,也可能是雨天,覓食困難,不知怎麼的,終於將這一對小黃鸝弄進了籠中。
說完了,老太監看着籠子,憐惜地說道:“看看你們,不識好歹,這回吃苦頭了,沒有長大,卻長瘦了。”
一對小黃鸝不知道有沒有聽懂,用嘴啄着鳥籠子,嘰嘰喳喳地叫着。
李威沒有理這對小鳥兒,看着名單說道:“金內侍,這些人兒,還是你來安排,母后說過了,她們都是官妓,身份有些尷尬,讓她們進入東宮,只是看到東宮許多是老年宮女,讓她們充塞東宮。可這些人,孤卻只有遠觀,不可親近。”
“喏。”
金內侍領命下去。
李威有些於心不忍,這些少女進入東宮,一個個很興奮,然而等待她們的結局,甚至比內教坊還要悽慘。但無奈的事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正想着心事,魏元忠三人再次進來,魏元忠低聲說道:“剛纔狄寺丞讓臣通知殿下,許敬宗行刺案有了眉目,他已經準備動身,前往西京。”
“孤知道一二了,怎麼這麼快?”
“這叫天作孽,不可活,”魏元忠將許敬宗那名小妾虞氏之事說了出來,順便講了事情的經過。當然,現在狄仁傑得到的消息只是關福帶回來的一部分,知道長安各個大佬出面了,但後面的事卻不知道。又是孤身一人,不象朝廷急奏,換馬換人,速度反而落在後面。
李威卻喃喃道:“周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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