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就到了,但滎陽鄭家弟子赴京,李治雖表示了隆重的歡迎,但意味着連強大的鄭家都向唐王室開始垂下驕傲的腦袋。是幸事,於是壓制下來,宴會散後,鄭家弟子送到安置的府邸,李治立即將這份軍報送到東宮。
對軍事,他與武則天皆不懂,再加上兒子很早就說過東突厥必叛,所以索性不管不問,讓兒子能者多勞,做一個決策。
將戰報打開,這次反叛也因爲李威的提醒,朝廷做了一些御防措施,導致提了一個多月發生。單于大都護府阿史德溫博、奉職二部反,立阿史那泥熟匐爲可汗。阿史那熟泥匐就是當初投降唐朝,與李世民約爲兄弟的突利可汗的後代,阿史德奉職是李治親自賜名的,意思是格守本職,溫博突厥語是臨時指揮者的意思。唐朝在漠南置羈縻州,定襄都督府下有阿史德州,後來又置雲中都督府,修了一個雲中城,城中遷有阿史德族人三百戶,此次反叛的重心就在雲中城。
阿史德溫博本人擔任着唐朝定襄都督,奉職則爲雲中城阿史德族的酋長。這些人皆手握重權,再加上熟泥匐根正苗紅,於是前面一叛,消息象烽火一樣迅速蔓延了整個大草原,二十四州酋長皆舉兵響應,叛兵達到數十萬人。
蕭嗣業早接到提醒(資治說遣是錯誤的,蕭嗣業本人雖任鴻臚卿,人卻在突厥,不在京城,前面反叛,後面就率領着唐朝駐兵與親唐的突厥兵與叛兵交戰),立即與右領衛將軍花大智與右牽牛衛將軍李景嘉率兵討伐。這是一員勇將,雖局面很不利,自己的士兵數量又少,但初戰依然取得大捷。不過在戰報裡清楚地寫到,若朝廷不發兵相助,難以平滅叛勢。
將戰報迅速看完,驚問道:“父皇爲何壓了幾天?”
太監不敢答。
這也要怪他本人,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李治認爲他胸有成竹,再加上唐朝軍隊對突厥人有心理上的優勢,沒有太過在意,所以才壓了幾天。
又說道:“傳幾位宰相前來議事。”
然後立即拿來行軍地圖,在地圖上察看地形。
鄭宮楚坐在一邊沒有離開,好奇地看着李威全神貫注的表情。在家族中,聽過許多有關這位新皇帝的傳說,有好的,有不好的,後來新皇帝登基一番言論,家中幾位長者每天都在唉聲嘆氣,多少也說了一些抱怨的話。但也有好的,當初他從青海突圍回來,一身大紅的披風,從長安到洛陽,無數青年模仿,她的幾個哥哥與堂哥哥同樣也是如此,身穿緊身衣服,披着紅披風,招搖過市,結果被自己祖父得知,將他們喊回來,罰跪了一天。
裴炎等人到來,一個個沒有看邸報,對突厥輕視如此!只是好奇地看着鄭宮楚,李威也扭頭看,沒有走,這也是一種表態,我都在東宮了,你雖是皇帝,也要負責我的名譽。
李威剛纔說了很有可能,讓小姑娘心中擔心,刻意這樣做的。
笑了笑,也不生氣,但也沒有做介紹,將戰報拿給了諸人傳看。
裴炎說道:“怎麼會是此二人?”
“怎麼不可能,別忘記了阿史德與我們中原人的過節,不過我也疏忽了,萬沒有想到此人。”
這是指阿史德溫博與阿史德奉職以及阿史德這個部族的。
突厥人核心貴族有阿史那與阿史德兩姓,阿史那是世出可汗之姓,阿史德是世出後、妃之族。但自從與中原人交往以來,突厥可汗多娶中原帝王之女爲後,比如西魏長樂公主,周朝千斤公主,隋朝安義公主與義成公主。特別是隋朝的兩位公主,因爲啓民可汗幾乎是隋朝一手扶植上來的,在突厥有着很高的地位,自有隨從,另設牙帳,並且能干涉國家政治與軍事大權,直接瓜分阿史那手中的權利。就是隋朝末落後,隋公主在突厥依然有很高的話語權。非是後人所美誇的幾乎碌碌無爲的文成公主所能比擬。
但這樣一來,阿史德族人就失去了本身應有的權利。對此,阿史德族人一直懷恨在心。初唐強大,阿史德族人不敢有所忌動,而且這種仇恨幾乎連李世民都疏忽了。雖然對突厥人收攏,但爲了掣肘阿史那族人,刻意扶持阿史德族人,這些人一到中原,立即授以高官厚祿,包括溫博與奉職,皆是長安擔任過官員,親眼目睹了唐朝軍隊的漸漸衰落,回到突厥後又手握中重權,再接到論欽陵使者的挑唆,立即生起謀反之心。
論欽陵有可能派出使者挑唆,李威大約能猜出來,如何挑唆的不知。但知道這些阿史德族人,唐朝給他們的恩沒有記住,卻將前朝前代的仇恨記下了。
“陛下,如今之計……”魏玄同說道。
不管是什麼原因都不要緊,得想方設法將暴亂平息下去。朝中這幾名宰相,除了崔知溫對軍事略懂一二外,包括兵部侍郎岑長倩在內,對軍事皆不懂,懂的人卻正在淮南道巡查。
李威說道:“魏玄同,你立即替我寫一份制書,讓蕭嗣業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將叛軍拖住,拖得越久越好。”
“喏。”
“薛元超,你立即替我寫一份制書,勒令邊關各州刺史嚴加防備,不能讓突厥人攻入中原。”
“喏。”
“裴炎,此次叛軍多達數十萬人,不可小視。而我朝將士戰鬥力下降,已經不能指望象過去那樣,僅派幾千幾萬人,就能建奇功了。因此得立即徵召重軍,但主帥的人手,你替我參議一下。第一是裴侍郎,他臨行前對我說過,西突厥之事,能迅速平定,正好徵軍需數月時間,返回來時能趕上率軍出征。第二個人選就是薛仁貴,青海有黑齒常之、李謹行二人駐守,足以應付吐蕃突變。也能將薛仁貴從鬆州抽調回來。第三個人選就是我……”
其他人皆不行,黑齒常之也許行,可他的資歷無法有能力統率幾十萬大軍出征。再說是一個胡人,朝廷也不會很放心。王方翼也是如此。朝中有資歷的人不少,可又欠缺軍事天賦。要麼就是劉仁軌,劉仁軌青海病退,也不大好意思再率軍了。至於他本人,不是說他比其他諸將高明,但作爲皇太子或者作爲皇帝親征,對將士的鼓舞,就已經是一種力量。
之所以諮詢裴炎,如是父親下旨,一個個沒有疑異,自己下旨,主帥之選,是一種承擔,也是一種利益的分配。擡出他自己,是一個表態,不可能每一次行軍作戰,他都要親自掛帥的。但人選只有兩人,要麼裴行儉,要麼薛仁貴。
裴炎想了一下,裴行儉是皇帝的嫡系,與自己也不對付,皇帝對薛仁貴似乎不錯,可太上皇與太后對薛仁貴更不錯,至少此人是一箇中間派,但薛仁貴在大非川的敗績,讓裴炎也擔心,而且薛仁貴的出身,也讓裴炎瞧不起。所以思付了一下,說道:“陛下,臣認爲還是裴侍郎爲妙。”
“就依你,立即替我寫兩份制書,一份徵召大軍,一份徵召裴侍郎西域事一了,立即返回京城,準備出師大漠。”
“喏。”
“上官婉兒,你立即替我寫一份制書,傳檄突厥各部,語氣要嚴厲,戒告他們再不悔改,青海吐谷渾的今天,就是他們未來的下場。”
“不可啊,”崔知溫立即說道。
不是指不能讓上官婉兒寫制書,是指不能那樣對突厥,突厥與吐谷渾不同,擁有幾百萬人口,佔地極其廣大,若真那樣做,激起他們死志,想征服更難。
“崔卿,勿驚,我知道輕重。這是一個態度,讓一些首鼠兩端的部族主動退縮。就是輕鬆地戰勝,也不能那樣做。突厥一統大漠已經很多年,享受了無數的奢華,他們貴族都墮落了。一旦掃空,無論契丹與靺鞨、室韋遷入大漠,禍害更大。”
這個靺鞨不是指李謹行的粟末靺鞨,而是指更北方更強大的黑水靺鞨,後來大祚榮率領粟末靺鞨建立渤海國,治下有許多高麗人,以前高句麗也統治過許多年,所以後來棒子無恥地認爲大祚榮是他們國家的英雄。這個說法是不對的。高句麗是高句麗,新羅是新羅,高句麗人大多已中國化,粟末靺鞨在大祚榮沒有立國之前,畏懼唐朝強大,舉族來附。但黑水靺鞨當年沒有誠服於高麗,今天也沒有怎麼誠服於唐朝,除了這兩部外,還有伯咄、安車骨、拂涅、號室與白山五部。但每一大部,又分成許多小部,因此現在的靺鞨不是很強大,甚至唐朝都不知道其他五部,只知道黑水部。
李威悄悄派人移種耐寒莊稼失敗後,於是又將眼光投放在北方,這纔有一個細緻瞭解。以漁獵爲主,要麼養豬,還種了少量的莊稼,如粟麥,品種也不大好,產量不是很高,但能種植起來,說明就有種植莊稼的希望。可是後來發生了許多事,此事耽擱下來。再說,想試種,不能在唐朝境內,必須在北方。
突厥人雖然有可能是將來的隱患之一,李威不是很擔心,擔心的是未來蒙古、契丹、党項與女真人種。在他心中的排行榜,女真與蒙古人種是最強大的,好象蒙古人種就是出自室韋,女真人種就是出自靺鞨,那個厲害,就看那個先墮落了。党項正在全力漢化,在麼就是契丹。這些部族皆在東北,以漁獵爲生,文明又落後,部族又零亂,暫時是沒有威脅。然而李威卻知道,一旦他們到了大草原,上了戰馬,這些人種有多大的威力。
不如留着突厥人練練兵。
兩人意思截然不同,崔知溫也沒有從哪裡看出來契丹與室韋或者是靺鞨人有多大的威脅,可是皇帝眼光比自己長遠,只要不胡來,崔知溫也就不吭聲了。
幾份制書寫好,也大約將策略定了下來,幾位宰相離開。得準備了。不僅是徵兵,物資、武器、盔甲,這是一場很大規模的戰役,得從現在就要準備。
李威踱了踱,在沉思,忽然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