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正在臨募張飛的草書,從益州一張竹簡上拓印象的,看的書多了,也不可能將《三國演義》當作真的,歷卝史上的張飛不但不是殺豬賣狗的莽夫之輩,而且是一個美男子,善長書法,出身也可。
書法也不錯,極其的姘媚,受了小說的影響,李威十分喜歡。可其他人沒有將張飛當作一回事,提到了,讀書多的人馬上知道,哦,劉備手下那員勇將啊,讀書少的人甚至還不如對賀拔勝、賀拔嶽兄弟瞭解得多。
寫了一會兒,裴雨荷掩面笑道:“殿下,這個字不適合你臨摹。”
李威看了看,也是大笑,這種字由於極得東漢末的婉媚風骨之氣,與自己風格很不符合,自己臨募很象是東施效顰。
將毛筆放下,看着裴雨荷,問道:“你進入東宮已好幾年,過得開心不開心?”
”妾身僥倖得入東宮,很開心。”
可李威從她神色裡還是看到一些憂傷,道:“你將你作畫的顏彩拿過來。”
“是“溫婉地行了一禮,退下,一會兒拿來一盒顏彩,李威用畫筆調了調,在紙上按照比例塗上去,道:“你看,現在成了什麼顏色?”
“怎麼變成了黑色?”裴雨荷驚訝地問。用顏彩作畫歷卝史很早,也許有畫匠遇到類似的情況,可比例不同,效果不明顯,或者出現了,也沒有刻意注意。李威又調了調其他四色,道:“再看一看。”
“咦,怎麼變成了白色?”
“它終不是真正的黑色與白色,時間一久,自然便知。塗彩亦如看人待事,有的事不是表面上能看出來的。”
說得很隱晦,但裴雨荷終於聽出一些話音,相處了兩年多時光,這是太子真正第一次略略鬆了一些口。眼中就有了一份生機與希翼,又有些若得若人……”
”你父親昨天帶話要見孤?”
”是,可妾身不知他有何事,沒有讓他進東宮,怕打擾殿下。”
”讓他進宮吧。”
”是。”
到了傍晚,裴居道進入東宮,李威讓他坐下來。裴居道小心地只坐子一半,道:“殿下,臣不得己,才麻煩殿下。”
“說說,是何事?”
“眼看到了三月,陛下對曹王沒有鬆口,秋天之期不遠“這本不是臣的職責範圍,然而許多宗室寫信,或者上門遊說,甚至連臣族兄裴侍郎也上門做說客,讓臣勸殿下。”說到這裡,惶恐不安地看着太子,其實他也不想卝做這個說客,可是各方的壓力太大,沒有辦法,只好上門找李威。
“父親大人,那個裴侍郎?”
“黃門侍郎。”
“父親大人,你不應當與他走得太近,也要考慮女兒的感受。”
裴雨荷說得很委婉的,不是考慮她的感受,是考慮李威的感受。
“是,可是荷兒,不是我與他來往,是他到我家中尋我,我也無奈。”但看到李威臉色漸漸冷下來,立即說道:“下次我注意就是。”
其實心裡說,何苦來哉,當初裴炎是因爲替女兒,進了諫的。僅於此。關健是兩位聖上,太子爲什麼始終對裴炎抱着偏見不放?他想不明白,許多人同樣想不明白,不是爲敵。在東宮多年,原來的什麼觀念都徹底顛卝覆了。什麼敵人與朋友,今天是你的敵人,明天也許就是你的朋友,今天是你的朋友,明天就成了你的敵人。或者說好與壞,什麼叫好?什麼叫壞?許敬宗是叫壞?未必,只是沒有爲自己所用,想置自己於死地,纔是敵人,纔是壞。再說好人,李敬玄、裴行儉、劉仁軌這三個人那個沒有幫助過他?可是彼此如何呢?或者說戴至德他們是好人,也未必,他們是好人不錯,只是一個老好人,不會替自己擔當。
對裴炎沒有好感,是因爲裴炎低估了自己,所以那次裴炎運用了智慧,將自己的嘴巴封死。不是說自己是太子,大臣就一定對自己支持,有反卝對的,有陷害的,可畢竟是太子,表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做,就是許敬宗與賀蘭敏之,至少在表面上給予了或多或少“尊重”。不會有人用言或者行,將自己當作一個傻卝瓜看待。
所以李威對他評價是心向高遠。這可不是一個褒義詞,有了這個評價,李威與裴炎無法調和。
但用言語來解釋十分勉強,唯獨只有秋仁杰才能意會。也不會向裴居道說出,道:“你是太子妃的父親,應知道曹王對孤欲要做什麼。”
“是,可是宗室。”
“孤知道他是宗室,還是尊貴的曹王,富甲江南的蘇州刺史,因此孤只能冒着被父皇責罵的危險,央請父皇將他釋放。因爲新仇舊恨,釋放後,繼續讓他與孤爲敵,直到孤成爲一個廢太子爲止。”
“不是……”裴居道本來想辨解,經過這一次懲罰後,曹王會改過,但會不會呢?太子可不是好欺卝騙的。李威此話說得極重,裴居道額頭冒出汗來。
”孤讀過許多書,雖不精,也看到了許多外戚以貴。
一開始孤十分不解,外戚經常成爲國卝家隱患,爲什麼外戚卻長貴不衰?然後從史書翻找答卝案,有很多原因,其豐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外戚在王沒有即位之前,爲王出了許多力。就包括大宗文祖皇帝,長孫無忌也多有出力。”
“是……”“裴居道又滴下兩滴汗水。此次兩王之爭,東宮有牽連的韋家出力最多,就是楊敏沒有進入東宮,楊家也在暗中卝出力,然而裴家卻在袖手旁觀。儘管有許多原因,包括女兒在東宮不得寵,但卻一直沒有出力,今天不當央請太子的。
”曹王的事,孤心中清楚如何去做,休要說你,今年上元節前,霍王、漢王、紀王前來求孤,孤也是這個答覆。耳朵是長在自己腦袋上的,什麼話該聽,什麼話不該聽心中應分得清。”
”是。”
”多事之秋,若你掛念太子妃,孤可以準你來看望。但東宮的事,孤請你不要插手。”不是害怕裴居道,此人不算太惡,才能一般,而是害怕裴炎。自己與裴行儉擔心的事若發生自己有可能很長時間不在東宮卝口若裴居道被裴炎盅惑,插手東宮,那不敢想像的。而裴炎想蠱惑裴居道,似乎很容易。休說裴居道,來京卝城做黃門侍郎不久,已經有一批大臣爲他所盅惑,圍繞在他周圍。
“是。”裴居道總算聽出來不僅是女兒,太子這是一再警告自己不要與裴炎來往。出了東宮,有些茫然,難道太子真是一個記仇的人?
但曹王李卝明的事情不能再拖,以李威想法讓這個李卝明多吃一些苦頭的,熬一熬,熬到秋天到來嚇破了膽子,出來後就老實多了。再說,自己不求情,父親也會釋放,當真會處死?
不過母親在一旁虎視眈眈始終讓他不放心。奇怪的是滿朝大臣,能看出來的沒有幾個?
當然是,他知道歷卝史的走向,這纔去認真考慮試問朝中有幾個大臣會想到武則天以後會成爲女皇?
於是找到了李敬玄。一是他算是自己的人,會知道其中的利害,二是李敬玄好名,此次求情恰恰給了他一個揚名的機會。登門拜訪,李敬玄答應下來。
然後李敬玄找到了李治勸說了半天,老宰相嘛,總得給一份面子的,這纔將李卝明改斬爲流,流卝到嶺南。只要不死,李卝明才四十不到,身卝體又不孱弱,總有召回的機會。
事情並沒有結束,反而更多事發生。
流放了李卝明,看到朝堂很安靜,李治又下詔,着高智周與張大安爲相。也就是說重新捧雍王一卝黨的人上臺。這個無人理會的,之所以有這麼多事發生,正是李治爲了分卝權,對太子的掣肘。
樑金柱一案,雍王黨弱了下去,必須重新扶持。
但另一件事就着樑金柱案揭開。
對逃戶朝卝廷處於一種尷尬的處境,卻一直很重視。現在的逃戶現象比歷卝史上還重,糧食種植漸漸演變成精耕細作,還有棉花,嚴量沒有李威想像的好,肥料不足,種籽沒有進化,但比明朝的棉產量要高,紡織卻比明朝工藝更落後,這又需要大量的勞動力。關市蕃市與海市多少帶來一些變化,作坊產量高了,僱卝傭的工匠多了。
總之,勞動力漸漸緊缺,也不是糧食產量增卝加,所有人能溫飽,有的地少,有的因爲是貧困的山區,於是逃出鄉里,甘願做一個逃戶。李威所帶來的種種變革,不可能立即引起工業大革卝命。可有一點,唐朝現在總體人口數量戶部註冊的只有三千來萬,實際的頂多四千萬。人口還是不多的,因此有的地區開始缺少勞動力。禁止百卝姓遷徙流動,又讓一部分人甘心做逃戶。另外人口販賣現象也比歷卝史上重。
但這種風氣不明顯,包拒李威在內,都沒有重視。
在這種背卝景平,來恆到了汴州。
汴州有漕運之便,也是唐朝最富裕的幾個州府之一,隋朝禁了一下,唐朝沒有禁,於是經商的人很多,這個經商不僅是販賣的那一種,包括開設作坊,勞力一向缺乏。此次又有十九名商人朝卝廷允許出海,若出海,每戶最少要帶出近千名勞動力,或者學着當水手,或者做護衛。因此,有人跑到了穎州與陳州的山區“勾引”百卝姓。
一開始陳州刺史與穎州刺史也沒有在意,後來做逃戶的百卝姓多了,兩州太守急了,又因爲樑金柱一案,怕捲入其中,只好找汴州刺史劉不言交涉。汴州刺史也頭痛萬分,用了無爲而治的方法,上門與這些商人交談,你們勾引可以,別做得太過份。都是一州刺史,其中苦處自知,唐朝的稅務制卝度,是按丁徵稅,一起逃跑了做逃戶,向誰徵稅?
但這些商人們團卝結卝起卝來,然後振振有詞的說,朝卝廷要讓我們出海,也是花了大錢的,可沒有人怎麼出海?再說,樑金柱一案,樑金柱被朝卝廷判處無罪,也就是說收留逃戶不觸犯大唐律法了。
前者不但關係到他們花的錢,也關係到朝卝廷海市稅務。後者更是汴州刺史不敢碰及的。只好兩邊搪塞,陳州刺史與穎州刺史肯定極其不滿的。將心比心,大家同朝爲官,皆不容易,你我換一換,如何作想?
又不敢上報朝卝廷,正好來恆巡撫河南道,一起找到了來恆,狀卝告汴州刺史劉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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