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雲璐的直爽和趙雲的執着讓高寵躊躇難定,另外,在高寵的心頭,隱隱約約升起了一個有希望打破高曹南北對峙的構想。
在這種情況下,高寵急急的把周瑜、徐庶等倚重將帥謀士召來,一同商議對策。
“寵帥,以瑜之見,子龍不但要去,而且還應該多帶些人手一同去!”見高寵猶豫,進門後就注視着帷幔前地圖的周瑜忽然語出驚人。
高寵將詢問的目光投向周瑜,他知道周瑜不僅足智多謀,而且更具旁人沒有的胸襟氣度和戰略眼光,如果沒有考慮周詳,他是斷斷不會冒然向高寵諫議的。
果不其然,周瑜輕咳了一聲,搖了搖羽扇,朗聲道:“瑜以爲韓馬之戰關係的遠不止是涼州一地的歸屬,而是整個天下的走勢。按照鬼谷兵法遠交近攻之術,現在與我軍接攘的地方一是北面的中原,二是西邊的巴蜀,這兩個地方的的佔有者都和我們兵戎相見過,劉璋暫且不論,曹操、劉備都是我們的大敵;而離我們遠的州郡中,實力較強的諸侯有河北的袁譚袁尚、遼東的公孫度和西涼的韓遂馬騰,在這些人中,袁譚袁尚的實力雖然最爲強大,但在曹操戰略性撤退後,袁紹二子只顧相爭高位,卻不知危亡,相互間征伐重啓,在這一二年間必被曹操吞併,公孫度遠居遼東,勢力弱小,從江東至遼東關山路遠,就目前來說,此人對曹操無甚威脅;相反,涼州雖與我遠隔數百餘里,中間又有漢中秦嶺阻隔,交通不易,但這裡確是爭奪全局的棋筋,西涼兵鋒剽悍,軍勢滔滔,昔日董仲穎銳騎東指,關東諸侯莫與爭鋒,如果涼州被曹操勢力完全佔據,那麼席捲北方的態勢就不可阻擋了,到那時,南北對峙的均衡就會被打破,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我們必須審時度勢,設法和涼州套上關係,如果能幫着馬家擊敗韓遂,那麼涼州就能成爲江東的盟友,到他日與曹操決戰之際,寵帥起一軍北伐中原,再邀涼州勁師側擊曹操後路,如此勢成矣!”
周瑜慨慨而談,讓在場的所有聽者皆不禁動容,連一向沉靜不動聲色的徐庶也露出興奮之色。其實,在高寵的內心,在聞知隴西馬氏之時,心中也有一點顧盼,涼州,在天下十三州中,處在最西陲的地方,也是往昔漢武屯邊抵禦匈奴鐵騎進犯的前哨,在漢末大亂的年月,駐紮在涼州守邊的精銳部隊也是不甘寂寞,西涼兵的剽悍和士大夫的迂腐讓董卓輕而易舉獲得了挾天子令諸侯的大權,關東十八路諸侯討伐董卓草草收場的笑柄至今尤讓人引爲笑談,故此,要爭鋒中原,西涼是絕對不容忽視的一個助力。
在董卓死後,李催、郭汜又復兵起,終致京兆一帶白骨遍野,百姓競相逃亡。
由是這些事件,西涼的騎兵對於中原的諸侯來說,實如一場夢靨。
同時,單獨讓趙雲一個人去,自然會落下擅離職守的罪名,而若是接了高寵命令並帶着部下去執行一項極其危險的任務,沒有人再會說三道四。這樣一來,既能堅定馬雲璐的信心,還能有機會使得一批疾風營的兵士習得高超的騎術。
沒有經過實戰洗禮的部隊戰鬥力是得不得保證的,爲了將來的決戰,高寵需要一支有實戰經驗的勁旅,來執行大範圍的迂迴穿插重任,在這一點上,無論是疾風營還是雁北騎都達不到這一要求。
想到這裡,高寵擊掌大喜,讚道:“公謹奇謀,與昔年張良之暗渡陳倉計比起來,也不遜色多少!”
在周瑜這一番言語分析之後,高寵的想法日漸清晰了起來,在南方戰場之外,開闢第二戰場的設想從心底涌現,依着高寵一貫的作風,不管這一次是不是能夠成功,是總歸要去試一下的,沒有試就放棄,那不是他的脾性。
周瑜劍眉一挑,眼中現出一絲得色,他哈哈一笑,自信的說道:“一個統帥沒有戰略的眼光就不能夠稱之爲優秀的統帥,我能看到的,相信寵帥也一定是看到的。”說罷,周瑜直視高寵,二人的目光交接,心意頓時相通,這一時的暢快自不待言。
“子龍這一次遠赴涼州,雖實爲公,但明亦爲私,如果只讓他帶着疾風營的部曲去,還是會惹來爭議,不如由寵帥頒佈命令設一個參軍作爲輔佐,這樣不僅遇事有個商量,同時也能起到肅軍監察的作用。”徐庶諫道。在做了荊揚兩州總的情報頭子之後,徐庶是三句話不離本行。
高寵點頭道:“這個參軍人選着實需要費些思量,沒有真才實幹,到了涼州只會失了大事。”
徐庶接道:“庶薦一人,可擔當此任。”
高寵問道:“不知軍師所薦何人?”
徐庶大聲說道:“此人乃京兆杜陵人氏,姓杜名畿,字伯侯。年二十時,曾爲郡功曹,守鄭縣令,遷漢中府丞,李郭之亂時,棄官避居荊州。庶少年遊時,曾與之敘談,知其有蕭何、寇恂之能也。”
徐庶在仗劍斬殺鄉里惡徒之後,遊歷亡命於江湖之中,這倒讓他結識了不少的奇人異士,在高寵平定荊襄之後,徐庶作爲軍師和還未完全傷好的龐統一道,爲高寵舉薦賢能出了大力。
“軍師能此賢才,緣何不早舉薦?”高寵猶自不信的問道。赴涼之舉關係重大,如果不是徐庶還要統管夜梟、諜間、治安、情報等諸項事務,高寵幾乎就要脫口而出讓徐庶去了。
徐庶沉聲道:“杜伯侯秉性義烈,如果用尋常的俗務去邀請,他必然一口回絕,所以,我一直沒有向寵帥舉薦,相反的話,現在要是用遠赴涼州這等艱難險阻的大事囑託,他必然慨然應允。”
“能得軍師所此讚譽者,我倒真想一見!”高寵聞言大笑,徐庶的話讓他很是開心,他知道徐庶爲人持重,如果不是有足夠的把握,徐庶是不會替他人打包票的。
建安六年十月二十九日,趙雲、杜畿、馬雲璐率二百餘精壯的疾風營士卒扮作行路販賣的商賈,取道漢中往涼州而去,杜畿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文文弱弱的,看似不禁風的樣子,但說起話來卻是言詞鏘鏘,在得知高寵將勢力伸向涼州之後,擊節高歌,一口應承了出仕擔當疾風營參謀的重任,而這二百餘士卒也將是高寵派出的第一批人員,一旦趙雲杜畿站穩了腳跟,第二批、第三批的人員也將源源不斷的前往。
不過,對於趙雲杜畿來說,最困難的也就是能否在涼州立穩腳跟,有馬雲璐的引見,並不等於馬騰勢力就答應接納,在這個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亂世,一個女子的前途命運是容不得她自己決定的。
涼州的十一月已是大雪紛飛的光景,初七,晨曦初現。
在天水郡西面的北原城,殘破的城垣上樹着一杆同樣殘破不堪的旌旗,仔細辯認布條上的字跡,依稀可以看清楚一個“馬”字。
北原的地理位置雖然很重要,卻只是一座小城,徵西將軍馬騰現在退守到了冀城,那裡是天水郡的治所,所以鎮守這裡的大將並不是徵西將軍馬騰,而是他的兒子——馬超。
在北原城外,連綿的營帳如同一朵朵在雪地上生長出來的磨菇,一個緊挨着一個,向小城圍了個水泄不通。
從十月初到現在,馬超困守北原城已近一個月,退守到城中的二千士卒現在還喘氣的,只剩下了不到七百人。孤軍困守,裡無糧草,外無援兵,任馬超如何的驍勇,也無法殺退城外閻行的萬餘大軍。閻行是韓遂的女婿,此人的武藝不錯,且性情陰沉多慮,故深得韓遂的喜愛,這一次舉兵攻打馬騰,閻行作爲先鋒將屢敗馬騰軍。
“吱呀,吱呀!”城垣上的積雪被守衛的兵卒踩得吱吱作響,甲衣單薄的守卒雖然一個個縮緊了脖子,但卻沒有一個人敢偷懶睡覺。
“閻行,你且得意着,等馬爺爺的援兵一到,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城樓頭,一個年紀在二十五六上下,姿容俊朗,身軀雄壯的錦衣青年正一邊喝着酒,一邊高聲怒喝,他便是馬超。
忽然間,一陣淒厲的馬嘶劃破黎明前的寂靜,馬超倏然站起,擲樽於地,大喝道:“兒郎們,快與我備馬擡槍接應岱弟去!”
韓馬大戰開啓之後,準備不足的馬騰勢力連連敗退,北原是隴西郡進入天水郡的門戶,馬超奉命堅守這裡已經快半個月了,面對閻行一萬精兵的圍攻,馬超的部曲已傷亡過半,爲此,五日前馬超讓族弟馬岱突圍往冀城求救,現在,是馬岱返回的時候了。
城門吱呀呀的開啓,一彪騎兵飛馳而出,馬超當先開道,錦衣束冠,長槍疾指,人馬飛奔捲起一道強勁的銳風。
“馬賊衝出來了,快去報告將軍!”僚望的閻行軍士卒一個個臉色大變,急急的叫喊起來,“錦馬超”的威名在西涼人人皆知,年輕一輩的將領中,除了閻行尚能與之一戰外,其餘的在馬超槍下走不過十合。
在靠近敵寨的時候,衝在隊伍最前面的馬超“呼哨”一聲,夾緊馬腹加速向前,戰馬在這一股衝勁下騰空而起,“嗖—嗖,嗖”待營中士卒射出的箭矢到達時,馬超已是踏營而過,一人高的柵欄根本不能起到任何的防範作用,而那些站在弓箭手前面的刀盾手在馬超殺到之前,已紛紛後退,似是早就存了畏懼之心似的。
戰陣中,馬岱渾身泥濘,正在拼死苦戰,他的身上已掛了好幾處傷,人馬皆被血跡浸染,幸好都被扎到要害,但隨着時間的推移,圍困的敵卒正越聚越多,突破敵營的可能性也在漸漸減小,就在他感到絕望的時候,滾雷般的馬蹄聲從耳邊響起。
馬岱心頭狂跳,不禁大呼道:“大哥,是你嗎?”
“瑾之,有我在,看哪個奈何得了你!”遠遠的,只聽得一聲豪爽的笑聲傳來,這一聲笑馬岱再是熟悉不過。
瑾之是馬岱的字,只大哥馬超會這麼親熱的稱呼自己。
喊殺聲越來越近,至十餘步時,馬超狂喝一聲,銀槍探出,旋舞的槍花將幾枝射近的弩箭撞得斜飛了出去。
“走!”轉眼間,馬超即突入重圍。
馬岱大喜過望,正欲拔馬跟隨着殺出,在眼梢一瞥之下,倏然看見一員敵將持矛悄然的靠近了馬超。
“大哥,小心!”馬岱急聲大呼。
馬超聞呼轉身,卻見一杆鐵矛如毒蛇吐信般直刺胸口,這時再想躲閃已是不及,情急之下,馬超悶哼一聲,勉強側了側身子。
只聽得“卟”的一聲,矛尖刺穿甲衣,鋒刃頓時將脅下扎透。
“閻行——!”馬超大喝一聲,右手迅速棄了只能長距離衝刺的長槍,左手夾住鐵矛,然後使勁一絞,頓時將堅木削制的矛杆折斷。
暗算馬超的敵將正是與馬超並稱爲西涼雙傑的閻行,見到矛斷,閻行先是一驚,後立即反應過來,持斷矛使勁朝着馬超頸項間刺了過來。
這時,脅下遭到重創的馬超已使盡了全身的餘力,閻行的斷矛離得又是如此的近,根本不給他閃躲的機會,好在馬岱在一旁瞧得真切,他怒吼一聲,持刀徑取閻行的腰際,這一刀雖然不能直接救援馬超,卻能讓閻行也身首異處。
如果閻行繼續刺向馬超,將是兩敗俱傷的結局,這樣的買賣心思深沉的閻行自然是不會做的,反正馬超已被團團圍困,戰死是早晚的事,沒有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