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維,這是世界上最奇妙的東西。
辛瑤看着眼前巨大的圓球,它大約有一輛車大小,由無數光怪陸離的絲線組成,變化無定,不可捉摸。或許是因爲人的思緒本來就天馬行空,以至於它的顏色變成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色彩,你以爲看到一小塊紅色的絲線,然而仔細盯着它時,它卻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藍色。
這個圓球被放置在一個數十人合抱的玻璃柱中,在空曠的大廳裡顯得格外突兀。在它周圍,數以萬計的大大小小管線猶如流淌的黑色冥河之水,並連接在足有4層樓高的15個真元置換裝置上,爲它源源不斷地帶來能量。爲了保障這個圓球的能源供應,她甚至取消了周圍7個衛星城市,以及無數工廠的能源輸送通道。
但這些能量都不是組成這個圓球的部分,它們只是用來維持它的穩定性。
將這股龐大的力量集合在這裡的,卻是不周山本身。
而如今,這股力量爲她所用,僅僅讓這股狂躁磅礴的奔流稍微安靜馴服,就要消耗如此之多的能源,她每當想到這裡,就覺得心潮澎湃。
就要成功了!我先祖沒有辦到的事情,我即將完成!
辛瑤全身衣飾考究,華貴的衣料和精美雕琢的珠寶將她整個人襯托得高貴不凡,但她一塵不染的蕾絲手套卻屈尊紆貴,小心萬分捧着一本髒污的舊書,一股陳年的機油、刺鼻的礦物氣味始終揮之不去。
這本書的字跡是用一種油性筆書寫,任何一個經過機關術系統教育的人都能辨識出來,這種墨水是用地火油煉出,即使寫在光滑的金屬上也很難擦去,許多機關術士喜歡用它來標註材料尺寸,再按照筆跡切割。
換而言之,書的作者應該是位機關術士。
“祖先的筆記果然是對的!現在的庸人們,再無一人知道不周山的正確用法,實在是可惜……不過算了,我定然讓它重現天日!”
辛瑤細細的撫摸污跡遍佈的書皮,就像對待自己最寵愛的戀人。
“我將超凡脫俗,我將永生不死,我將掌控一切!有了它,我就是行走於人世的真正神祗!”
她抑制不住喜悅,張開雙臂,忘我地在大廳中旋轉。
這時,原本柔和的白光卻忽明忽暗起來,形狀完美的圓球也稍微有幾處地方突出,好像壓制它的力量少了一分,馬上就要迫不及待地衝出束縛一樣。
辛瑤臉色刷白,慌忙亮出自己的終端,對着接收器命令道:“辛十三!進來!”
一處嚴絲合縫的牆壁向兩旁縮進,便成了洞開的一道小門,一個穿着辛家下人服色的男人走進來,先給辛瑤請個安。
“見過小姐。”他本是辛家家養的侍從,那是數十代培養出來的,祖輩子孫都爲他們家服務。所以就算他現在是能源總署署長,也是以小姐相稱。
“起來,沒空說這些了!我問你,現在輸送來的能源有多少?”辛瑤急切的問。
“每日越4.3億千符。”辛十三絕不是那種只知修煉,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悶葫蘆,在爲官上政績斐然,是政壇上有名的幹練能吏,所以不假思索一口就答出。
“符”指的是一張標準五雷符蘊含的真元量,也是衡量能源的標準單位。4.3億千符已經可以滿足一個富庶小國無論生產還是居民用度,一日所需的能源量。
“太少了!太少了!”辛瑤焦躁的走來走去,突然她目光一閃:“去,把醫院的能源停了,反正那些快入土的廢物也不需要浪費資源。”
辛十三瞳孔一縮,踟躕道:“連我們直屬的也要停嗎?”
在這個世界,私人的醫院、診所一般面對的是普通平民,收費也低廉。而直屬不周山的則是天價,中產的居民可能傾盡家產,才能勞煩裡面坐診的大夫把寶貴的學識在他們身上浪費5分鐘。
然而最奇特的還不是這個。有錢有勢的大貴族可以通過不斷的更換器官,達到肉體永生的目的。只不過他們活的時間太過久遠,每一次更換頭部靈魂都會隨之損耗,到了實在是不能拖下去的衰敗期,他們會選擇把自己冰凍起來,保持不生不死的永眠,等待技術成熟,能夠無副作用永生的時候再將自己喚醒。
這些人背後無一不是有着顯赫的勢力,保養他們肉身的冷凍倉會將巨大的能源消耗在維持他們生理機能上,但這卻不能像那些平民居住的衛星城一樣說停就停。
如果按照小姐說的話去做,必定將與絕大多數高門貴族爲敵,所以辛十三不得不慎重起見,再三確認。
“我說的話你聽不見嗎?我的命令是把那些全部停掉!只要再有24小時,他們的意見怎樣都不足爲慮!”辛瑤惡狠狠地決然道。
“是,小姐!”
那本筆記中描述的未來是那麼的宏偉,此時的辛瑤眼睛中再也看不下別的東西,她腦海中只有一條路,那是祖先留下的筆記,在指引她成爲這個世界的神祗,以超凡的姿態降臨諸天萬界。
【無論是西方諸神爲了爭奪信衆大打出手,又或是東方神祗救黎民於水火,收集香火願力成就金身。已經有無數例子可以證明,接受民衆的崇拜,能夠藉助信仰之力真正永生不朽,超脫生死之道。】
【我收集了無數世界的記載,發現成神需要的,僅僅是信仰願力。然而民衆無知而愚昧,不少曾經的神祗都使用了欺瞞,或是脅迫的手段,例如某些野蠻矇昧的部落,還有祭祀凶神,惡神的習俗。】
【這也證明了,需要的願力無關乎民衆本人的意願,那麼我們又爲什麼要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浪費時間呢?】
【我們要做的,就是掠奪信仰……只要思維被我們控制,那無論多麼狡詐,多麼反覆無常的奸猾小人,都能夠成爲我們最虔誠的信徒。】
【但這種事情實在太過驚世駭俗,那些被世間道德禮儀束縛的僞君子是無法看透它的本質,但他們一定會無知地視其爲洪水猛獸,阻礙這個偉大的計劃。】
【因此,這件事無法循續漸近,我們只能花費無數代人去佈置,一旦付諸行動,那就是電光火石的雷霆一擊!】
【我已經無法看到那一天,我的子孫要是有誰能夠看到這本手記,你要對扉頁發誓,如果時機尚不成熟,你將竭盡所能爲鋪墊計劃服務,等待將來的某一刻,流淌着你血液的子孫將它完成。如此,你纔會被允許觀看後面的內容。】
無論多少次,只要想起扉頁上的內容,辛瑤就忍不住心馳神往。
她們家祖上是負責建造不周山的機關術士之一,而且是負責核心智能這一塊。
當其他的機關術士家族費盡苦心,只是爲了設計它的進出口、動力裝置、能源循環網絡等部分時,她的祖先卻爲了不周山對中樞系統嘔心瀝血。
其他的人不過是工匠而已,他們不過塑造了這座偉大建築的手腳,而她的家族卻雕琢出它的靈魂。
自從那以後,這本神秘的手記就在家族中代代相傳。
只有發過重誓、有着祖先直系血緣的族人才能翻開這本書。
然而以前不周山的力量卻太小,不足以支撐完成如此偉大的計劃,也讓她們家族每一代人無怨無悔踐行自己的諾言。
但最終,這顆甘美的勝利果實將由她親手採下。
“哈哈哈哈……我果然是天命所歸!”她放肆地笑着。
這時,辛十三卻去而復返。
“我交代你的事情都辦妥了嗎?怎麼還不趕快行動?”辛瑤怒道。
“小姐,小人遇到了一點麻煩。”辛十三低頭鞠躬。
“什麼麻煩?連這個都搞不定,留你何用?”辛瑤不耐煩得催促,卻看到了尾隨辛十三出現在走廊的一大幫人。
“你們……?辛十三你個狗奴才!竟敢背叛我?”
那些人她都不陌生,正是她往日嚴防死守的政敵們。
爲首的一個老人哈哈一笑:“辛右相向來憑高遠視,又怎麼看得清腳下的東西?之前老夫怎麼也說不動你這位忠僕,還多虧了右相親手把他推過來。”
“聶城老匹夫,你這是什麼意思?”
“辛署長的生母前些日子就在新京師第五醫院入艙冷凍,你讓他停了醫院的能源,他又怎麼會從了你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