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不太明白,爲什麼你有這麼多朋友,而我身邊一個都沒有。我仔細想了想才發覺,原來你對每一個人都那麼友好。”
伍城風看到刀如風的表情好象很認真的樣子,笑道:“我並沒有感覺到。”
刀如風道:“一個人的習慣,往往是別人都知道,而自己卻是唯一不知道的人。我很想跟你這種人交朋友。”
“也許我們早就是了。”
刀如風突然嘆了一口氣,道:“不過,我不喜歡跟一個就快要死的人交朋友。說不定還要讓我給買棺材,那豈不是很划不來?”
伍城風淡淡的道:“你要殺我?”
刀如風搖搖頭,道:“不是。我跟你無怨無仇,爲什麼要殺你?”
“那你的話我就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我只不過看你印堂發黑,臉上有一股殺氣,想必會有一個大劫。”
伍城風很清楚,他的印堂並沒有發黑,臉上現在也不會有什麼殺氣,刀如風這樣說的用意,無非是在故作玄虛。
伍城風笑道:“想不到刀先生對相學也很有研究。”
刀如風道:“略懂一些毛皮。”
“那麼刀先生說的那個大劫究竟是什麼?”
“我還沒有研究過。”
他又給伍城風倒了一杯,問我:“你來紅楓嶺是做生意?”
“不是。有很要緊事找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姓什麼?”
“姓宋。”
“好像你的朋友中姓宋的,只有一個宋花樓。”
“其實,我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一刀無痕伍城風。”
“天下間只有伍城風能輕而易舉的避開我的刀。”
他已經拿出了那把刀。
黑黝黝的刀身,刀柄上繫着一隻很小的鈴鐺,金光閃閃,似是純金打製。
他又嘆了一口氣,道:“我很想在桃花集能夠見一見你的刀,但是你一直沒有拿出來。”
伍城風道:“因爲你並不是我的敵人。”
刀如風道:“我真替自己高興,幸好我不是你的敵人。”
他又跟伍城風乾了一杯,對伍城風似乎非常的恭敬。
也許他已經把伍城風當作朋友。
一個人往往會在最奇怪的時候,最奇怪的地方,和一個最想不到的人變成朋友,甚至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這種情感究竟是什麼來的。
他已經喝了很多。
阿娥跟葉隨風一直用奇怪的眼神注視着他們。
阿娥簡直不敢相信,伍城風居然能跟一個攻擊過他兩次的人在一起喝酒,而是說話竟這樣投機。
刀如風的臉頰已有些泛紅。
他望了望阿娥和葉隨風,微微笑道:“我記得你身邊不止一個女人。”
伍城風微笑不語。
“是不是每一個能討女人歡心的男人,麻煩就特別多?”
伍城風皺起眉頭,問:“你爲何要這樣說?”
刀如風道:“因爲我看得出來,這兩個女人一直在爭風吃醋。”
伍城風臉色一紅,小聲道:“其實朋友和女人相比,還是朋友更能讓我快樂。”
刀如風哈哈大笑,笑得非常大聲:“怪不得有些男人會說,兄弟是手足,女人是衣服了!”
阿娥臉色一變,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伍城風故意將話題扯開:“刀兄來紅楓嶺做什麼?”
刀如風瞧了伍城風一眼,正色道:“恕我不便相告。”
他又看了看四周,突然問了一句:“你知不知道最近六扇門的人已經來了紅楓嶺?”
伍城風道:“聽說了。好像四川唐門殺了六扇門不少人。”
刀如風沉聲道:“四川唐門竟膽敢跟六扇門作對,難道他們不怕滿門抄斬麼?我看唐大先生是昏了頭了。應該趕緊給他找個醫生看看。”
伍城風道:“聽說他們是爲了救一個朝廷軟犯。”
刀如風道:“是麼?是哪個欽犯讓唐門這麼勞師動衆的?”
伍城風笑了一聲,道:“這個我也不清楚。”
刀如風沒有再問。
他的酒量很好,叫夥計又端來一罈。
伍城風已不想再喝。
葉隨風吃飽了肚子,便與阿娥兩人往後院去了,居然連個招呼都不跟我打一聲。
高煦堆着笑容,往他們這邊走過來。不經意的打量了刀如風一眼,眼睛就停在他的刀上。
他居然有點捨不得不看似的。
高煦的笑容似乎變得有些僵硬,說話的聲音也有些變了:“這位是……”
伍城風道:“這位是我的朋友,姓刀。”
高煦朝刀如風點點頭,道:“好刀。”
刀如風道:“還行。”
高煦呵呵的陪着笑,便衝伍城風說道:“五先生,你帶來的那位車伕好像有點毛病,他居然要我給他的馬準備一條毯子。”
伍城風笑道:“你就照他的意思做吧,他雖然脾氣怪了一點,但他不管是對人還是對馬都很有感情。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可能會把馬牽到房間裡去睡。”
高煦道:“那就這樣吧,伍先生若是有事便招呼一聲,千萬不要客氣的纔好。”
他又衝刀如風點點頭,笑着離開。
伍城風發覺刀如風的臉上有一些陰雲,他好像在想些什麼事。
他突然問了伍城風一句:“你是不是認識唐青?”
伍城風道:“不是很熟。”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門外。
有兩個人已經走進了高家樓。裝束非常的普通,一副北方人的打扮。唯一能引起刀如風注意的是:他們的腰間都繫着一個做工精巧的鹿皮手袋。
伍城風這才明白陰一刀爲什麼突然問起唐青。
因爲他已經看見這兩個人。
唐門的人。
二人揀了個位子坐下,要了一些酒菜。他們很警惕的看了看周圍,並沒有注意到他們。
伍城風沒有看見唐青。
據七狼刀說,四川唐門很有可能就住在高家樓,但看他們的樣子,似乎不像住在這裡的人。
刀如風好像對四川唐門非常的感興趣,他一直盯着他們,輕聲道:“我倒很想見見唐青,聽說他的散花手很早就已經出名了。”
伍城風笑了一聲:“這很簡單。”
刀如風疑惑的望着伍城風,只見伍城風已經起身向他們兩個走過去。
這二人突然看見伍城風站在他們身邊,感到很奇怪,便沉下了臉,冷冷的問:“這位先生有什麼事?”
伍城風微笑道道:“我想找唐青。”
二人吃了一驚,手已經摸向腰間的鹿皮手套。他們的樣子非常的緊張。
伍城風仍然在笑:“兩位不要怕,我也姓唐,我叫唐刺蝟。”
**
一間非常寬敝的屋子。
唐青果然沒有住在高家樓。
他正用一種很不高興的表情冷冷的道:“是湯寵要你來的?”
伍城風搖了搖頭,道:“難道你非常希望是他叫我來的麼?”
唐青沉聲道:“但願不是。”
他打量了刀如風一眼:“這個人是誰?”
“他是我的朋友,姓刀。”
唐青叫手下端來了椅子,請他們坐下。唐英在旁邊一直陰沉着臉,好像很不歡迎他們。
伍城風問:“孟錚住在哪裡?”
唐青道:“你說我會不會告訴你?”
伍城風笑道:“按理說,你不可能會告訴我,但如果你把我當朋友的話,就算告訴我也沒有關係。你看我像是那種出賣朋友的人嗎?”
唐青道:“那你肯不肯告訴我雨將軍在什麼地方?”
伍城風道:“就在昨晚你們去過的地方。其實你們早已經知道,我告訴你也等於白說。”
唐青面無表情的望着我,沒有說話。
唐英說了一句:“你那位朋友現在怎麼樣?”
他說的是鍾清。
伍城風微微一笑,道:“已經不礙事了。不過,我一想到你的追魂針,就覺得有點害怕。”
刀如風臉色一變。
唐英冷笑了一聲,傲然道:“唐門的暗器並不是陡有虛名。若是有機會的話,我會讓你見識見識另外幾種。”
伍城風道:“也許會有機會的。”
唐青突然道:“湯寵這老賊怎麼會住在你朋友家裡?”
伍城風苦笑道:“他是官府的人,他硬要住下來,我怎麼好意思趕他出去?”
“我真不明白,爲什麼每次我們行動都會遇見你?”
“其實湯寵也這麼想。”
“哪有這麼巧?”
伍城風笑道:“世上湊巧的事情很多。”
唐青道:“我懷疑你一直在幫湯寵。”
伍城風道:“我砍向湯寵的那一刀,孟錚也看見了。我若是站在湯寵一邊,我沒有理由會砍湯寵。就算是唱苦肉計,也應該有個理由。”
唐青冷冷道:“你爲什麼要救孟錚?”
伍城風道:“我只不過不想看他死得這麼無辜。”
唐青又道:“那麼孟煙雲呢?他現在人在哪裡?”
伍城風不知道怎樣對唐青說,只好說不知道。
唐青冷冷道:“孟煙雲明明跟你一起到桃花集的,他怎麼會遇上七狼刀?”
七狼沒有騙伍城風。
他真的已經告訴唐青,孟煙雲是他所殺。
伍城風愈來愈想不通這件事了;七狼刀一心想要他的命,又爲什麼要替他承擔這個責任?
這種事不應該是一個敵人能夠做得出來的。
莫非七狼刀並沒有把伍城風當作敵人?
但他在湯寵面前,爲什麼又口口聲聲說要伍城風的命?
花開的時候,才能知道季節。
也許伍城風真的要等到那一天,才能知道結果。
唐英恨聲道:“七狼刀這狗賊,我若不要他好看,我就不姓唐!”
伍城風沉聲道:“事情還沒有搞清楚,不要妄下斷言,說不定孟煙雲還活得好好的。”
唐英“呸”的一聲,道:“是七狼刀親口所說,難道還會錯?!”
伍城風冷笑道:“如果你沒有跟唐青在一起,而七狼刀說他殺了唐青,你信不信?”
唐英說不出話了。
伍城風望了唐青一眼,緩緩道:“也許……他還沒有死。”
伍城風一直希望郭震說的是真話,如果孟煙雲真的沒有死,就會少很多麻煩。因爲沒有人能告訴伍城風殺孟煙雲的兇手是誰,只有他本人。
唐青冷冷道:“現在飛鷹堂已經到處在找他,謝浪被他砍下一條胳臂,你應該看到了。”
伍城風道:“他的刀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得多。孟錚只怕不是他的對手。”
唐青冷“哼”道:“飛鷹堂的手段你不是沒有見過。”
伍城風道:“他現在有鬼見愁這座靠山,憑飛鷹堂來的這幾個人,不一定能奈何得了他。”
唐青冷笑:“那老賊自身難保,還顧得了他?”
伍城風道:“聽說朝廷方面下來不少人,其中有一個好像是瘋邪一刀。”
唐青和唐英均是臉色一變。
伍城風正色地道:“公孫長歌的名字你們一定聽過。湯寵有他做幫手,你們還有沒有把握救得了雨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