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真正喜歡的不是這匹馬的毛皮,而是肉。
無論是一匹多麼漂亮的馬,在一個廚子的眼裡,始終是一盤香脆可口的薰馬肉。
郭震有些哭笑不得了,他的表情非常的滑稽,也許他正在想象他的“別離”正躺在鍋裡煮的情景。
這匹馬是郭震的朋友,郭震怎麼可以讓別人品嚐他朋友的肉?
他的臉色非常難看,胃裡很不舒服,有一點想吐。
“你如果同意了,我現在就去拿傢伙。”
他居然轉身就往回走。
郭震望了伍城風一眼,不知道該怎麼應付。
伍城風覺得好笑,想不到郭震這麼憨厚老實的人,居然會有人打他的主意,硬是要煮他的馬。
伍城風裝作沒有看見。
刀奴皺着眉着朝裡屋看。
那個廚子已經出來了,他的手中拿着一件東西。
菜刀。
他居然拿出了一把菜刀?!
他爲什麼要這麼急?是不是他早就準備了熱水,等着馬來下鍋?
店裡的人並不覺得好奇,他們似乎不想看熱鬧。好像這種事情他們已見得多了。
也許他們都認識這個廚子,廚子既然看中了郭震的馬,就該郭震倒黴。
有好幾個人在添着舌頭,或許他們明白,不用等多久,他們就可以吃到新鮮汁濃的馬肉。
郭震忍不住了,他皺着眉頭道:“我可不可以不賣給你?”
廚子皺了皺眉頭,想了一會,一本正經的道:“不可以。”
郭震吐了一口氣,道:“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廚子眨着眼睛,道:“沒有的事。我又不是不給你銀子。你現在最好搞清楚,我可是正經的生意人,不是強盜!”
他已經在一塊光滑的磨石上磨刀,眼睛盯着郭震的馬,像是怕它突然跑了。
郭震“哼”的一聲,冷冷道:“我沒空跟你多費口舌。”
他剛將鞭子一揚,廚子突然就攔在了他前面,好像非常的生氣:“你這個怎麼不守信用?”
郭震道:“我並沒有答應要將馬買給你。”
廚子臉色一變,叱了一聲:“剛纔有這麼多的人聽到,你想耍賴?”
郭震冷冷道:“是又怎樣?”
他話剛一說完,廚子就向他撲了過來!
郭震就看見一片刀光向他蘢罩過來,要是往左邊閃,刀光好像都在左邊,要是你往右邊躲,刀光偏偏都在右邊。
要是郭震不動,那就更不用說了。
郭震已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呆呆的坐在馬車上,居然連“破風珠”也忘了射出。
“當!”的一聲!
一隻酒杯打中了廚子的菜刀。
廚子大感意外,眼睛兇兇的盯着伍城風。
伍城風走到“別離”的身邊,拍了拍它的背,撫着漂亮暖和的皮毛,緩緩笑道:
“這匹馬是他的。現在有件事情你要搞明白,就算他同意賣,馬卻沒有答應你。”
廚子驚異的道:“馬怎麼會說話?”
伍城風接着道:“馬雖然不會說話,但是我看得懂馬的心思,他好像非常的不樂意把自己賣給你。你要是不相信,現在可以問問它。”
伍城風以爲他會生氣。
但是他沒有,他突然笑了一聲:“既然這樣,我就不勉強了。”
伍城風笑了笑,道:“很少有像你這樣通情達理的人。”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伍。”
他突然歪着腦袋,好像有點不太相信:“你真的姓伍?”
伍城風笑道:“我一直就是這個姓。”
“很好。”
他的表情變得異常興奮,他的眼神就像剛纔看到這匹刀的時候一樣,發着光芒:
“我一直在等你,想不到你這麼快就來了。”
他居然在等伍城風?
伍城風吃驚的望着他,不明白是怎麼回來。
“我很久以前就聽說過一刀無痕的名字,我很想知道他的刀是不是真的像傳說中的那樣厲害。”
伍城風突然看了看他手中的刀。
真的是把菜刀。
伍城風不想對這麼一把菜刀而妄加輕視。
因爲每一種刀都有它們自己的藝術。
這種藝術是有生命的。一個真正的高手無論什麼時候都能在他的刀裡尋找出一種深妙的藝術。這種藝術對於他們來說,應該是最有樂趣的。
“我一直都很快樂,所以我的名字就叫菜刀李樂!”
李樂的臉上還是露着那種興奮的微笑:“殺人這件事並不在乎有沒有人教你,最重要的是在於你自己有沒有信心。”
伍城風點點頭,道:“你說得不錯,但我不知道你要殺的人是哪一個?”
李樂似乎很些驚愕:“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伍城風淡淡的一笑,道:“不知道。”
李樂皺了皺眉頭,嘆息了一聲:“其實我們這些人,無非就是爲了痛苦和歡樂而生的。”
“我無聊的時候就覺得非常痛苦。”
伍城風問:“那你現在很無聊嗎?”
李樂的瞳孔在擴展,他突然就放聲大笑起來,笑得非常的大聲:“不。我現在很快樂!因爲我突然想殺人了。”
“你想殺我嗎?”
“世上最無恥的就只有一種人:明知道自己一點希望都沒有,但還是要抱着僥倖的想法。”
他的眼睛沒有從我的身上離開:“正好我就是這麼一個人。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我,我只知道我一無恥起來,就很快樂!”
刀光一閃!
他的菜刀已劈向伍城風的鼻子!
他的刀非常快。
伍城風突然爲他感到悲哀起來。
就像唐青說的一樣,聰明人要是自作聰明,遠比愚蠢的人說自己很愚蠢更讓人感到悲哀。
李樂無疑就是個聰明的人。
刀和人一樣,是有生命的。
伍城風不想無緣無故就毀滅一個生命,因爲生命對某些人來講,真的是太寶貴了。
伍城風的鼻子並沒有被菜刀砍傷。
李樂的菜刀已經在伍城風手裡。
李樂卻仍在笑着,莫非他真的是個快樂的人?
伍城風嘆了口氣,緩緩道:“你的刀法不錯,可惜你若是想要殺我,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李樂笑道:“那你可不可以把刀還給我?”
伍城風微微的一笑,道:“當然可以。”
伍城風把刀還給了兇。他的手裡握着那把菜刀,臉上堆着笑,笑得非常開心。只是伍城風突然發現,他連一點感激的意思都沒有。
刀光一閃!
他的菜刀又朝伍城風的鼻子劈來!
“人的一生都生活在希望裡;舊的希望實現了,或是泯滅了,新的希望就會像烈焰一樣隨之燃燒起來。
如果一個人什麼希望都沒有,他的一切都該停止了,包括生命。
這就是李樂的信心。
不管環境困難到何種地步,他的初衷與希望仍不會有絲毫的改變,他永遠不會跟悲哀靠近。
和信心生活在一起,你永遠不必嘆息。
永遠不要氣餒。
也永遠不要小看自己。
李樂雖然是個“無恥”的人,但伍城風覺他真的有與衆不同的地方。如果他不是拼了命要殺伍城風的話,伍城風倒很想跟他做個朋友,請他喝碗酒。
店裡的人都在看着他們。
他們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也許他們早知道事情的結局,對李樂這一刀的看法非常的沒有信心。
已經有兩個人從店裡奔出來。
李樂在半空中暴喝了一聲:“給我滾回去!”
伍城風站着沒有動,因爲李樂的人影已從他的頭頂掠過。
刀突然改變了方面,竟向門口那兩個人砍去。
伍城風沒有回頭。
伍城風已聽到兩聲呼叫,那兩個人驚慌失措的往店裡跑回去。
“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你們休想插手!”
刀奴和阿娥神色慌張的從店裡跑出來,躲在了伍城風的身後。
李樂凹陷的雙眼已開始流血,他冷冷的望着伍城風:“我想看一看你的刀。”
伍城風笑了笑,道:“刀是用來殺人的。你自己也有。”
“那你爲什麼不殺我?”
“我跟你無怨無仇,我爲什麼要殺你。好像沒有這個必要。”
“可是你不殺我,我卻非殺你不可。”
“你跟我有什麼深仇大恨?”
“因爲前幾天有個人出錢要買你的命。本來我是不會答應的,但是像我們這種人不太會跟錢過意不去。”
是誰要取伍城風的性命?
不應該是飛鷹堂的人。難道是湯寵?他爲了報斷指之仇?
不可能。
伍城風很想知道他的命究竟值多少錢。
“三萬兩白銀。足夠我們花一輩子了。”
伍城風“嘿嘿”的笑道:“原來我的命這麼值錢。要是我早知道,我還不如讓自己來掙。”
李樂道:“有錢沒命花,豈不是白搭?”
伍城風一直以爲他早想過這個問題。
伍城風皺了皺眉頭,道:“你有把握留住命花這筆錢麼?”
李樂冷笑道:“我一個人怎麼花得了?我當然會找很多人一起來花。花不花得起就是我們的事。好歹也拼一拼。”
已經有好幾個人圍住了他們。
他們都顯得異常興奮。
三萬兩白銀對於他們來說,實在不是小數目。他們不知道要用多長時間才能湊足這筆數。
沒有一個人會願意錯過這個機會。
伍城風很懂殺手的規矩,他們不會說出主使人是誰。他們只要答應了僱主,不管你用多少銀子也改變不了他們殺你的慾望。在殺手這一行中,沒有“背叛”、“悔約”這些字眼。
菜刀李樂無疑是這一批殺手中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