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已沒有選擇。他不允許自己犯錯。只有一出手就將湯寵置於死地,他纔有贏得把握。
他說起伍城風的刀,不過是在提醒,如果七狼刀的刀向“雨秋白”的頭上砍落的話,伍城風的刀一定要出現。
因爲唐青有很大的把握,伍城風既然不會眼睜睜的看着孟錚死,當然也不會看着“雨秋白”死。
但是,“一窩蜂”射到湯寵的身上時,湯寵並沒有倒下。
湯寵的一件長袍已經被射得千瘡百孔。他冷笑着把外面的長袍撕裂,一副烏黑的鋼甲穿在他的身上。原來他早有準備,他居然想出了這個對付唐青的方法。
他嘿嘿的冷笑,道:“唐門的一窩蜂也不過如此。”
唐青料不到湯寵早就穿着刀槍不入的金鋼軟甲在等着他,他的臉色大變,驚駭萬分。
七狼刀一直沒有動。
他沒有動,伍城風當然不會動。
他早就知道唐青根本對付不了湯寵,湯寵沒有危險,他的刀絕不會砍下去。
七狼刀的眼睛很漠然的望了伍城風一眼,臉上露出笑容。
唐青不知道如何是好,怔怔的呆了半晌,已經說不出話來。
湯寵緩緩的說了一句:“你何不試試劍?”
唐青的左手沒有動,他的散花手已經在湯寵面前獻醜了,他的劍是不是真能刺穿湯寵的金剛軟甲?他好像已經沒必要證實這一點了。
“我們不如來打個賭。”
湯寵淡淡的道:“我讓你刺三劍,如果你能刺中我的話,我就讓你把雨秋白帶走。”
如果湯寵沒有穿這身金剛軟甲,他是不還敢跟唐青打賭?
唐青的反手劍已練得相當火候,江湖上知道的人並不多。而真正知道唐青會使劍的人,卻很少知道唐青還有一隻“散花手”。
你若是避得開他的劍,你很難躲得了他的“散花手”,如果你躲得開他的“散花手”,不一定能躲得了他的劍。
而湯寵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唐青冷冷的望着湯寵,他突然將目光移向孟錚,說了一句:“孟兄弟,如果我沒有刺中他,你知道該怎麼做。”
孟錚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唐青心神一凝,衝湯寵朗聲道:“我憑什麼要相信你的話?”
湯寵道:“在場有這麼多人做見證,我湯寵歲數是大了點,但是信用還是要講的。”
唐青道:“是不是我刺你三劍,你不還手?”
湯寵道:“我刺都讓你刺,爲什麼要還手?我希望你的劍能衝着我的喉嚨來。”
湯寵渾身上下只有咽喉是真正的要害。
唐青的劍只有刺中咽喉,才能要湯寵的命。一個高手如果只給對方留這麼一小塊弱點,無論對方的劍法有多麼霸道,能刺中這塊地方的機會很小。
湯寵不會用自己的命來開玩笑。
劍已呼嘯而出!
湯寵的左手兩根指頭在唐青的劍背上輕輕一彈,唐青的劍已走偏線,刺在湯寵的右胸上。
唐青只覺得手腕被震得發麻,借勢急退。
湯寵冷冷一笑:“這是第一劍。”
七狼刀在注意唐青的劍招,他的刀一直架在“雨秋白”的脖子上,似乎非常放鬆。
孟錚的眼神開始有些光亮了。
他無疑看到七狼刀的注意力已經有所懈怠。他的心呼呼的跳,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短劍。
七狼刀不像是個粗心大意的人。
他和湯寵沒下的圈套,就是爲了讓唐青把假的雨秋白撒走。如果七狼刀時時都保持警惕,唐青和孟錚絕不敢出手。
他正好可以用注意力不集中來引誘孟錚。
唐青悶哼一聲,身起劍跳!
劍風憑空幻起數縷白花呼嘯而下。
湯寵左掌一撩!
他用手指去夾唐青的劍鋒。但是他沒有夾到。他明明看見唐青劍來的方向,居然判斷失誤。
湯寵臉色一惻,手腕一抖,曲指再夾。
他仍然沒有夾到。
因爲唐青突然變了一個方向,劍勢一錯,赫然朝七狼刀的肩頭猛切!
迅雷不及掩耳。
七狼刀好像早就料到唐青會向他偷襲。
他一直都在注意唐青。
但他忘了身邊還有一個人。
孟錚。
孟錚的劍已無聲無息的向他的腰間刺來。
若七狼刀仍然按住“雨秋白”不動的話,就算他能避開唐青的劍,而孟錚的突然襲擊他怎麼也躲不了的。
七狼刀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只有放棄“雨秋白”才能舉起他的刀。
刀聲終於響起。
伍城風的心跳已經加快。
無論是誰都想像不出七狼刀的刀有多快。
你一聽到它的聲音的時候,你會發現,刀已經離孟錚不遠了。
刀光一閃!
“我不想殺你。”
七狼刀輕輕的嘆了一聲,很平靜的望着孟錚。
他的刀已經收回。
孟錚的一張臉已嚇成紙色,默然無語。雙眼呆呆的望着七狼刀。只覺得迷離恍惚。
唐青把“雨秋白”扶穩,退到了門口。
湯寵冷冷道:“‘你以爲走的了麼?”
外面早已有數十名六扇門的高手,將房子團團圍住。
唐青道:“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他和孟錚仍然在往外面退。
六扇門的人圍着他們轉,沒有人敢動手。
“雨秋白是朝廷欽犯,我不能讓你把他帶走。”
公孫長歌站在門外面,右手握着刀,心平氣和的說了一句。金色的鈴當在秋風中顫抖,叮叮之聲不絕於耳。
湯寵沒有說話。看樣子他也沒有想到,公孫長歌會突然在這個時候出現。就算是湯寵皆讓唐青把“雨秋白”“帶走,公孫長歌只怕也不肯的。他根本不知道這個雨秋白是假的。
湯寵看了七狼刀一眼。
七狼刀沒有動。
唐青的劍突然刺向公孫長歌!
生命對予有些人來說,的確是非常的重要。
人最出色的時候,往往都能把自己所面臨的困難和痛苦變成一種興奮。而這種興奮無疑就是一種信心,連你自己都不知道這種信心是怎麼來的。
公孫長歌的“瘋邪一刀”不但瘋,而且邪。這一點唐青非常的清楚。
他絕不能讓公孫長歌有出刀的機會。所以,他的劍刺出的時候,散花手也一起出現。
唐門一窩蜂!
就像無數朵耀眼的飛花,在公孫長歌的眼前飛落,紛沓而來,漫天籠罩。
公孫長歌面色一沉。
他知道,就算他刀上的鈴鐺能震吸絲如牛毛的暗器,但他根本沒有把握能避得開唐青的“散花手”。如果湯寵沒有穿那件金剛軟甲,他也早已是個死人了。
公孫長歌的刀已經揮出。
七狼刀也在同一時刻手起刀落。
兩把刀幾乎是一起劈出,一把去迎唐青的“散花手”,另一把已經往唐青的肩頭砍落!
伍城風沒有動。
伍城風怕會被唐青的“一窩蜂”扎中。
公孫長歌的刀法,並非是唐青所能想像的到的,江湖上的人對“瘋邪一刀”這麼害怕,不是沒有理由。
公孫長歌的刀一定有過人之處。
他刀上的鈴當不是一種裝飾,他的刀一起,鈴當會發出刺耳的聲音,懾人心魄!
到底是先聽到鈴當聲,還是先聽見刀聲?
伍城風記得在桃花亭第一次聽到這種聲音的時候,就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一種死亡的氣息絲絲入扣,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唐青做對了一件事。因爲他根本不是一心想要公孫長歌的命,他只是爲了能夠全身而退。他以爲可以嚇開公孫長歌。
他的劍勢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圓弧,就要往牆那邊飛遁。
但是公孫長歌沒有這麼想,伍城風根本不知道這時候他在想什麼。
他這一刀已經使勁全力!
他的刀沒有砍向唐青,居然就快到“雨秋白”的身前!
伍城風倒吸了一口冷氣。
想出手已經是來不及。“雨秋白”冷哼了一改朝換代,右掌平胸拍出。
公孫長歌好像突然被一股疾風所阻,身形一斜,刀鋒一轉,在半空中猛然回勢,一口氣就又砍出了三刀!
湯寵臉色大變,不知道公孫長歌爲什麼會突然對“雨秋白”下手。暴喝了一聲,五指其張,順勢往公孫長歌面門抓去。
伍城風吃驚的望着他們三人,一頭霧水。
“雨秋白”的武功也相當了得,任公孫長歌的刀風虎虎,卻不能傷他半毫。
湯寵急呼一聲:“公孫兄,你瘋了麼?”
公孫長歌的確瘋了。
他的刀已經停不下來。
好像他不能控制他的刀了,他的刀變成了他的主人,他完全在聽刀的擺佈。
刀有生命;也有慾望。
刀和人一樣,看到敵人的時候,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興奮感。這種莫名的興奮,對於刀來說,無疑是最快樂的。
這時候,六扇門的人已聚集了很多。他們已經把在場的人圍得水泄不通。
唐青和孟錚只怕是插上翅膀也難飛出去了。
伍城風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緩緩道:“公孫先生,你還是坐下來喝杯酒吧。”
伍城風不想做個旁觀者。
這種感覺令他很不舒服。
伍城風不知道公孫長歌爲什麼要這樣做,雨秋白是朝廷軟犯,公孫長歌的任務是押解雨秋白離開紅楓嶺,而不是要他死。
如果雨秋白死了,他怎麼交得了差?
他要是沒有毛病的話,肯定是吃錯藥了。
湯寵已經停手了,公孫長歌仍然還在砍,看樣子,伍城風若是不出手的話,他是停不下來的。
伍城風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異常冰冷,臉色鐵青的望着伍城風。
他突然拍了拍伍城風的肩,眼神變得很古怪。他在苦笑,輕輕的苦笑:“有些事你也預料不到。”
伍城風還沒有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覺得肩頭一麻,一雙堅韌而又有力的手已經扣住了伍城風的兩隻手臂的脈門。
伍城風體內的血突然就滯凝在臂彎中間,怎麼也衝不過去。
伍城風從來都沒有這麼驚駭過。
從來沒有人能這麼輕而易舉的就制住他的手。
公孫長歌往後退了一步。
那雙手不是他的。
伍城風看見“雨秋白”就站在身後,他好像非常友好的抓住伍城風的手,臉上洋溢着開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