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經打探之後,前任兵部尚書呂維褀在義軍進城之時亦沒有離開洛陽,對王朝如此忠心之人,李創怎能不去拜謁一番,當下便與劉宗敏二人帶領幾十護衛,趕往呂維祺居住之所。
雖已解職兵部尚書,呂維祺居住的地方,依然對得起他的身份,綠樹紅牆琉璃瓦,清清溝渠之上,排排柳樹擺動着柔軟嫩芽的枝條,門前常青松柏調戲着威武的石獅,紅漆大門卯着拳頭大的鐵釘,威武而又霸氣。
李創靜立環視片刻,此時已然人去院空,轉身朝門口右側迴廊邁步走去。
“連個人影都沒有,怕是消息有誤吧,”劉宗敏看着迴廊右側的碧波盪漾的池塘,這裡安靜地叫他非常不舒服。
“應該是將下人全部遣散回家了,兵部尚書的宅院大的很,一兩個人住在其中,很難找到,既然選擇留下來,他必不會躲藏,我們一路向前,應該很快就會看到他,”李創手扶腰間花馬劍,藍色衣帶飄然而起。
亭臺小樓,池水交錯,名滿天下的洛陽牡丹已然含苞待放,李創無心欣賞美景,彎彎轉轉行走在花叢之中,他只想從這裡找到個活人。
行走間踏踏的腳步聲清晰地迴盪在廊道之上,匆忙間護衛們急行的身形帶動甲葉嘩啦,李創卻突然停了下來,側耳皺眉道:“有人在哭?”
靜立片刻後,劉宗敏道:“就在前面,我去看看。”
“不用,似乎是兩個男人的聲音,我們慢慢前去便可。”
說話之間,李創與劉宗敏慢慢地朝聲音發出的方向走了過去,走過十幾丈的距離,便聽到聲音自靠東的側廂房中傳了出來,廂房的四葉門交沒有關閉,哭泣聲與說話聲便更加清晰地傳了過來。
“你不能死啊呂先生,你要想個辦法救救本王纔是。”
聲音嘶啞中伴着絕望,絕望的令人撕心裂肺,而聽到這話的李創與劉宗敏卻相視而笑。
就算是傻子都能聽出來,裡面這兩人是呂維祺與福王朱常洵,臨亂抱佛腳,朱常洵無人可找,無處可去之時,想到的當然是曾經的朝廷命官。
“王爺,洛陽失守,微臣豈能獨活,就算不死,心也死了。”
“呂先生,你定要想個法子纔好,難道多年辛苦建立的基業,就這樣拱手交於賊人之手嗎?”未見其人,已聞其聲,朱常洵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訴說着內心的不捨。
“臣亦無法,面前只有死路一條。”
呂維祺話聲剛落,便引來了大聲的哭嚎,這時候的兩人已經抱在一起了。
站於門外的李創看到呂維祺手中握着九尺白綾,想是他準備自縊殉國之用,卻被朱常洵給擋了下來,此時二人直哭的天昏地暗,緊閉雙眼,滿臉的淚水鼻涕與口水橫流,不願抹上一下。
“哈哈哈,真是肥頭大耳的朱王爺啊,”劉宗敏大笑之間,率先奔入廂房之中,將朱常洵與呂維祺圍了起來。
“啊,”朱常洵渾然如球,被嚇的滾動着肥胖的身軀,看也不看便跪倒在劉宗敏身前,撕聲叫道:“闖王饒命啊,闖王。”
“哈哈哈,我不是闖王,你拜錯了,門口哪位纔是,”朱常洵可笑的模樣,圍在身邊的護衛也大聲笑了起來。
“闖王,闖王,”朱常洵婆娑淚眼轉向門口,只見身着水藍衣袍的李創微笑地站着,除了臉看起來黑一些外,卻哪裡是傳說中兇聲惡煞的樣子,擺動胖乎乎的大手,爬行着路到李創身前哭道:“闖王啊,你就饒了本王吧,本王可沒做過傷天害理之事。”
“王爺,”呂維祺止住哭聲,看到朱常洵的樣子,神情憤然,跑過來捉住朱常洵的手就往起拉,卻又怎能拉的動,“身爲皇叔,不可自取其辱啊,王爺。”
“怎能叫自取其辱,本王真的想活着啊,”激動的朱常洵,花白頭髮之間已然滲出汗珠,顫抖着肥胖的身軀,再度低下頭去。
“王爺,當朝皇上你都可以不跪,卻爲何要降低身份拜這反賊,”拼命地撕扯着朱常洵的紅莽袍帶,呂維祺快被氣瘋了。
“嘴上說保護皇家親王,此時由檢小兒,又再做些什麼,闖王能給我活路,他能做什麼?”哭聲越發叫人心痛,胖而肥大的手掌業已抓住李創的衣袍。
“拖出去,先賞五十大板,”末世王爺的悲哀,李創卻無心去調戲他,先來個痛快地,叫他穩定下情緒。
“不要,不要啊,闖王,你要什麼本王都可以給你,只求別殺本王,”朱常洵體個兒雖然大,卻沒多大力氣,幾個親兵抓住手腳便順利地將他拖了出去。
“闖王,你可以侮辱呂某,但請不要侮辱王爺,”此事已無迴環之地,呂維祺爲朱常洵爭取着最後一絲尊嚴。
“先生剛剛已經說了,他是自取其辱,自成並未做什麼,”護衛將椅子送到了李創身前,輕輕做下,李創平靜地看着呂維祺笑道,“給條活路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只要先生答應自成一件事便可。”
“若維祺以一死換王爺之生,維祺此生無憾,”呂維祺精神與身體遭受雙重打擊之下,已然無力起身,盤倒在地,側身對李創說道。
“人若死了還能做什麼呢,所以先生亦不必死。”
“……”
“以先生之才心智,想來先生已知自成心意,不知可否?”
“請恕維祺愚鈍,還請闖王明示。”
“哈哈哈……”此時呂維祺竟然還能裝糊塗,不願意接受招降,又是一個死心眼的兵部尚書,“請先生代爲管理洛陽之事,先生可否?”
“維祺願以一死效忠天朝,還請闖王成全!”
“忠烈之人自然可敬,愚忠之人卻是千古難容,”勸降固執的文人,不死上幾萬個腦細胞,似乎解決不了事情,李創起身來回走動,思考着該如何說服眼前之人,爲自己做事。
“忠臣不事二主,維祺雖不想死,卻也不想留得千古罵名,還請闖王成全,”拖起手中七尺白綾,呂維祺整張臉深埋其中,再不願意說話。
“闖王,五十大板打完了,”門外不斷傳來朱常洵殺豬般的嚎叫聲,護衛跑來回複道。
“砍了……”
忠誠超過對生的渴望,呂維祺不願輔佐自己,只會吃的福王留着還有什麼用,李創轉身向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