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沫看着情緒逐漸低落的紫苑,動了動嘴脣,卻說不出一個安慰的字眼。
火蓮的童年有過仇恨,但他的仇人大多已經老死病逝,復仇兩個字自然再也無從談起。而紫苑不同,它的仇人恐怕還逍遙自在的活在人世間。
他若是想要復仇,必定會走上一條異常艱苦的道路。
竟然能夠覆滅一個隱世的種族,肯定不會是幾個人能能夠做到的。看見紫苑那緋紅的眼中,燃燒起來的熊熊恨意,根本就不是那麼容易可以覆滅的。
不過只有一點是值得肯定的,若有朝一日,紫苑真的與他的仇人動起手來,那麼她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就在夜沫糾結着怎麼安慰紫苑的時候,離洛開了口:“紫苑,你去外面玩一會好嗎?我有話跟你沫姐姐說。”語氣和善,臉上還掛着風清日朗的笑意,動作卻不似那麼友好了。他話音剛落,就抓起夜沫腿上的小狐狸往門口丟去。
紫苑反應倒是快,應該是出於身體裡一般動物的血性,在空中一個漂亮的迴旋穩穩的站在了地上。它舉起右爪,抗議的說道:“不,不要,我也很久沒有見到沫姐姐了,我也有很多很多話要跟它說!”
他倒是沒有生氣,只是非常不滿。清脆瀝瀝的童音,夾雜着弱弱的稚氣。
按道理說,紫苑已經十二歲了,應該不會還有這樣重的童音,難道他的聲音天生就是如此?記得白樺好像年方九歲,那說話的聲音雖然還是稚嫩,卻聽起來不像紫苑這麼軟軟糯糯的,就像一個美味無比的甜湯圓。
“你不去?”離洛笑的越發柔和,八顆光潔的如同白瓷的牙彷彿能夠閃過。
“我,我去……”紫苑望着他的小,心底升騰出一種危險的感覺。他的祖先有一半是狐狸,他的身體裡流淌着動物的血液,對於危險和災難有着人類無法察覺的敏銳。他的自覺告訴他,這個儒雅清幽,如同仙人的男子纔是夜沫身邊最最危險的一個。比冷若冰霜,渾身殺氣影寒,還要危險好幾倍。
夜沫就看着小紫苑一步N回頭的甩着狐尾走出了房門,最後還非常識趣的用他的小爪子,將房門合上了。
夜沫:“……”
離洛:“我倒是沒有白疼他。”
他疼他?他們貌似一共也沒有相處過幾日。不過離洛是如何讓他這麼聽話的,這個問題有待研究。還有那每次都作弄火蓮的鴿子,該不會真的是他授意的吧,這麼說來他有人猿泰山的能力?能夠讓動物聽他的調配,就連只有一半是動物的紫苑,也是如此?
看着夜沫用古怪的眼光看自己,離洛也不在意。他反而一伸手,將近在自己面前的夜沫擁進了自己懷裡,手臂慢慢鎖緊。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夜沫有些措不及防,她的心就好像被一雙大手狠狠的揉了一下。那獨特的蘭花清香,還有透過白衣漸漸傳遞而來的體溫。那種溫暖漸漸驅散掉了白前帶來的寒意,就好像冬雪寂靜消融,春暖迴歸大地一般。
他抱過她很多次,也救過她很多次。對他有感激,有信任,還有一種不知名的情愫。可是……這是喜歡嗎?她是喜歡她嗎?
這幾日,她心裡卻是會想起她。就連那些半夢半醒中了迷藥的日子裡,好像也有他微笑的臉龐,以及那一身飄渺的白衣。
想到這她有些晃神,就連臉,也跟着漸漸紅了起來,猶如發燒。但是失神也僅僅一刻,便恢復了往日冷然神情。
“鬆開。”夜沫挑眉。
“不鬆。”離洛微笑着回答,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處。他只是微微一笑,那尖俏的下巴便在夜沫的肩膀上壓出一個小窩窩。
“看來你還是沒有被針扎夠?!”夜沫出言威脅,袖口的銀針也威脅似的抵上他的後頸。
“紮了也不鬆,或者沫兒可以考略扎死我,或者是將我扎暈。這幾日,你可有想過我?”離洛語調溫柔,在夜沫的耳畔輕輕說道,那微暖的熱氣讓夜沫的耳垂一陣瘙癢。
“離,離洛。”夜沫的臉色越發紅了,就算她再怎麼遲鈍,再怎麼對男女之間的事情沒有思量,也變得侷促起來。那如同戀人般的耳鬢廝磨,還有他如同美酒般讓人迷醉的聲音,真的讓她覺得無所適從。
心不再緊鎖,而是劇烈的狂跳起來。她夾在指尖的針就這樣森冷冷的對着離洛的頸脖,執針以來從未發過抖的手此刻就像她的心一般,顫抖不已。她的理智告訴她,一定要刺下去,好好教訓教訓他,可那隻手就是無論如何都落不下去。
心底不由的疼起一陣挫敗,還有對於離洛溫柔的埋怨。
他不是翩翩佳公子嗎?優雅如仙,不染紅塵,總是溫柔的如同六雪春風,怎麼現在就像一個任性妄爲,不講道理的孩子。他,他怎麼越來越沒有正形了?“你,你怎麼越來越無賴了?就像墨香一樣。”
話語突然轉到墨香,氣氛咻然沉寂了半刻。
話說出口,夜沫就覺得後悔了。這個時候,她好像根本不該提起墨香的。
但顯然離洛並沒有在意墨香這個話題,而是伸出一隻手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青絲。“無賴?或許是。但是我只後悔自己無賴的太晚了!”
他的手撫着夜沫的肩膀,鬆開了擁抱,轉成了正視,就這樣溫柔的笑看着她。
就是他這樣放任夜沫成長,放任夜沫自己體會,才錯過了那麼多的時光,甚至還爲自己製造出那麼多的情敵。傷痛的火蓮,失去冷靜的影寒,他都看在眼裡。曼舞一定是知道了什麼,卻沒有明確說出來。但是她說的一點也沒有錯,自己的心上人還是得靠自己保護。
現在他終於清楚了,而且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對於冷清淡然,情感思維極盡遲鈍的夜沫,只有無賴到底纔是最佳良策。
雖然死纏爛打是很下作的招數,但只要能讓她面對他,面對她自己,他也不介意去用。
這次夜沫被白菁擄劫,他動用了所有的力量去打探消息。甚至恨不得狠狠打火蓮一拳,但看見火蓮滿眼的傷痛,也強壓下了自己的怒氣。
而白菁,他當然不會輕易放過她。他會讓那個被她母親毀容並且意欲殺害的男子,成爲她的終極噩夢。
夜沫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張俊臉,目光就是再也移不開了,不由得仔細去打量。
她雖然跟離洛有過無數次近距離接觸,卻從來沒有如此仔細的看過他。
他的眼睛比平日看見的更加明亮,黑曜石、黑珍珠都及不上那雙眼睛的光澤,僅僅是這幽暗的月光就在他的眼中撒下了無數星辰。眼睫猶如一把美麗的葵扇,在翕合之間,掀起他人心中暗場的颶風。
他的鼻,也很英挺。鼻樑高挺襯得眼睛深邃,鼻息小巧,顯得格外俊逸。一雙紅脣,不濃不淡,不薄不厚恰如其分,也是最最好看的形狀。
他的每一個五官,都是那麼精緻美麗,簡直就像上天精心製作出來的藝術品。
這是離洛?這是離洛!
夜沫不是貪戀美色的女子,卻也被那張精緻的臉龐說吸引。這張臉雖然還能看出離洛的樣子,七分神髓,卻還是有不同。房內一直很黑,她單從他的氣質與聲音便認出了他。但是這張臉,絕對不是她曾經看過的臉。比那張臉更加精緻,更加完美。
“你易容?”夜沫問出聲音。
“確實如此,但只是改了一點點。”離洛倒是坦白,一隻手摸上了自己的臉。“鼻子易蹋了一點,嘴巴易暗了一點,眼睛易小了一點點,其他沒有什麼改動。”
“……”
以前的離洛,已經是帝都第一佳公子了,若是讓人看見他如今這個摸樣,真的是……讓萬千女子羞愧的想要跳樓。一個男人,竟然可以帥到驚天地泣鬼神,那確實是一種罪過。
“那你爲什麼今天不易容。”夜沫皺着眉頭說道。
“易容是給外面的人看的,難得有個獨處的機會,自然想要讓你看清楚自己未來夫君的容貌。”離洛微微一笑,果然有種傾國傾城的味道。
未來夫君?!
夜沫手中的針,這次真的毫不猶豫的刺進了離洛的手臂上。
“離洛!”夜沫壓着嗓子暗喊道!
他說他是她的未來夫君?連皇上都答應了不替他指婚,他倒是想要替她指婚了?更何況指的那個人還是他自己。
“娘子,不要這麼野蠻嘛!”離洛明朗一笑,身上運去一陣罡氣,硬生生的將夜沫紮緊他肉裡針逼了出來。“娘子,這金鐘罩的功夫,爲夫可是特意爲你而練的哦。”
“你……”夜沫氣的咬了咬牙,生氣的感覺,好像已經很久也沒有體會過了。
他將她的喜怒哀樂都帶領了出來,讓她更像一個普通人。其實她不知道,他亦是如此。她雖是引領着他的情緒,敲擊着他的心門。
“好了,沫兒不要生氣。我這次來也是想要告訴你,我將綠柳帶過來了,明日她便會回將軍府照顧你。此外,我還帶了一名女子,她會武功,她可以保護你們的安全。”離洛看着她的樣子,心情更好了,但還是回覆了往日的溫柔,不再故意鬧她而是說起了正經事。
女子?莫不是紅妝?想到紅妝她才真是皺起了眉頭。照顧她?照顧死她還差不多。還是算了,比較起來影寒更加適合。
“影寒呢?”夜沫不答反問。
“沫兒想要寒保護你?”聽見夜沫的話,離洛眼中有一道光微閃。
“影寒武功很好,而且也很可靠。”夜沫點了點頭,她沒有太多的想法,她確實屬於那種在感情上遲鈍到無以復加的類型,在她眼裡他們來自同一個世界,就像最最親近的兄妹一般。
“那,我便讓影寒來保護你。”離洛看見她一雙澄澈無比,沒有半絲情愫的眼點頭應聲。雖然無耐,不爽,卻也不想違了她的意思。
而起她說的沒錯,由影寒保護她確實比曼舞可靠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