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解決了人手問題,又出了狀況。季辰悅派人傳來一封信,說是不僅最近的幾個縣城,就連其他地方的藥也被紅妝壟斷了下來。他還說打算上書朝廷,請求朝廷來解決這件事。
可若是他真的上書朝廷,紅妝只是一個管事,必然有錯。而做爲大老闆的離洛,更是難辭其咎。即便這件事情他不知情,滄國的皇帝滄徵也定然會藉此機會打擊他。
樹大招風,更何況離洛掌握了滄國最最重要的經濟命脈。透過這件事,滄徵又怎麼能夠看不出來商賈的隱藏力量。
紅妝這步棋走的真是錯上加錯,很有可能到頭來害了離洛。
夜沫也連忙回了一封書信說明問題,希望季辰悅能夠緩上一緩。可究竟能夠緩多久,她心裡也沒有底。
因爲藥材之事,也已經到了迫在眉睫的境地。
影寒說,若是將離洛會遇到的境地告訴紅妝,或許紅妝便會罷手。於是她又寫了封書信,託季辰悅交給紅妝,讓她認清事實的嚴重性,也讓她進了漿糊的腦袋好好清醒清醒!
心裡亂糟糟的想着這些事,手中的蒲扇卻一直未停。紅色的爐竈內,火焰如蛇,正環繞着煎藥的藥鍋釋放熱量。
“你別扇了,火太大一會就要將藥材煎幹了。”火蓮看出夜沫的心不在焉,出言提醒道。他當然知道她是爲什麼煩躁,藥材他們需要,可卻又不能因爲藥材陷離洛於危險境地:“你休息一下吧,我來看火。你能不能看看眼前,想想等待着解藥的馮家村百姓!”
前面半句是體貼和關懷,後面卻成了指責。
火蓮原本並不想要說後面半句話,昨天一夜夜沫都陪着她配製解藥,不停的用動物做實驗,一直沒有合過眼。她的疲倦很明顯,她身上還有沒有解除的噬魂心痹散,本不該如此勞累。讓她休息,也全部出自一片真心。
只是一想到夜沫在爲離洛的事情擔心,就遏制不住自己的嘴巴。說出一些不中聽的廢話,就好像是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將夜沫的思緒拉回自己身上。
不知道爲什麼,看着她站在自己身邊,心裡卻想着別人,爲別人擔心。他就覺得心裡很酸,很酸,就像抽了整整一罈子生醋一般。
夜沫看了他一眼,輕出一口氣,淡淡道:“那你來吧。”
她確實很累了,也正是因爲疲憊所以沒有精神跟火蓮嗆聲。她將團扇交給了火蓮,從懷裡摸出他爲她配製的壓制毒性的藥丸,乾嚥了一粒。
藥丸有些大,又因爲一晚上沒有喝水,咽的有些困難。
“你不會嚼碎再咽。”火蓮看見她的的表情,立刻起身爲她拍了拍背。這裡沒有水,出去打水還要燒過纔可以喝,這裡有傳染性的毒,不得不小心才行。
“這個,很苦。”夜沫表情有些尷尬,微微羞赧的臉爬上一抹微紅。藥香味她很喜歡,可不代表她喜歡苦味。她若是自己配藥,儘量會挑選一些清甜的藥材,可火蓮給她的藥丸,真的非常苦。
苦的她咬也不是,吞也不是。
火蓮這是第一次知道她怕苦,從前她都是用水服藥,一下子就吞下去了,因此也看不出她表情上有什麼差異。這次偶然知道,原來她不喜歡苦味,難怪她只要有得選擇一定會喝花果茶,而不是苦味較重的紅綠茶。
她微微羞赧的表情,有一絲少女特有的矜持,清秀的小臉有些憔悴,反而格外惹人憐惜。
“你還是趕快看着藥吧?我們所剩的藥材很少,不能再浪費了。”夜沫很快就恢復了常態,看着小紅爐上冒着白煙的藥鍋說道。
“嗯,那你休息一會。”
“不了,我幫你再配一副藥,等會試下。我還是覺得,這味藥不該放的那麼少。”夜沫並沒有閒着,而是又開始配一副新藥。
火蓮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再怎麼勸也沒用,這就是她的性子,便也繼續手上的工作。
小火爐上,三大碗水咕嘟咕嘟的成了一碗,藥也該出鍋了。
火蓮熟練的將渣撇掉,將湯藥倒入一個小碗中,準備去試藥。只是再回身的時候,卻看見夜沫已經倚在放置藥材的桌子上,睡着了。
“……”她剛剛不是說不用休息麼?這會卻……
這裡不是蓮谷,還有些冷,不過是三月的天氣,就這樣躺着一定會受涼。火蓮思索着,將自己的外衫褪下,披在了她的身上,嘴裡卻咕咕叨叨的說着一些不中聽的話:“你真沒用,要睡也不好好睡,偏偏誰在這裡。你若是病倒了,豈不是要將我累死?……”
自說自話,爲自己找了個莫名其妙的關心人的藉口。
其實關心一個人需要什麼藉口,而且他此刻說這些藉口有是說給說聽,一個已經睡着的人,又怎麼聽得見他這些彆彆扭扭的牢騷話?
紫色的裙衫披在了她的肩膀上,墨色的長髮輕輕的順着肩膀滑落在一旁。安睡的夜沫,格外甜美清麗。長長的眼睫微微抖動,在白皙的臉頰上投下迷人的剪影。小巧的瓊鼻隨着呼吸,輕輕的皺了皺。一雙粉嫩的脣角,不知夢見如何美妙的奇景,竟然微微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水光瀲灩,淡雅馨香。
隨着他的靠近,嗅到一種淡淡的薄荷清香。薄荷的香氣原本是提神醒腦的味道,確然此刻的火蓮胸口發燙。
他忍不住想要靠近,貼近那雙誘惑着他,閃着光澤的粉嫩。
“蓮。”一聲溫潤無比,充滿磁性的聲音在背後涼涼響起。聲音雖美,猶如六月初綻的花朵,聲調卻很冷,冷如寒冬臘月裡凌厲的冰霜。
這道聲音硬生生的將火蓮扯回了神。
他,剛剛要做什麼?!他想要偷親夜沫?!
想到這裡,一張臉變的通紅,就像熟透的番茄一般。突如其來的慌亂讓他手足無措,原本放在夜沫肩膀上的手狠狠的使勁,下意識的將她推遠。
夜沫被突如其來的力道推翻在一旁,還好她反應夠快,不然一定會從椅子上摔倒。她雖是半夢半醒,卻也異常機警,一雙涼涼的眸子看着剛剛用力推自己的始作俑者。
待看清是誰以後,眼中的寒意稍稍減退,淡淡的說道:“蓮,你就算要我起來配藥,能不能換個正常點的方式?”
“你,你,你……”火蓮一張臉漲紅,半天說不出話來。突然想到剛剛那個幫他回魂的聲音,轉身向背後的門口看去。剛剛魂不守舍,根本沒有聽出是誰,什麼情緒,只是依稀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只是他還沒有轉身,面前的夜沫已經叫出了來人的名字:“洛?”
夜沫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是面前的火蓮,可順着他看去,門口還站着一個男子,淺淺的陽光鋪灑在他身上。由於是背光,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那挺拔的身姿和飄逸絕塵的氣質,讓她只想到了一個人。
“沫兒。”離洛走進門,臉上帶着春風滿面的微笑。他輕聲喚她的名字,聲音旖旎和煦。長長的金絲白袍,微微擺動,反射出熠熠光輝。
“你怎麼會來?不是去沐國了嗎?”按照影寒所說的,他至少七日後纔會回來。剛剛醒來眼睛微澀,用手背輕輕揉了幾下。
“沒有什麼要緊的事,便先一步回來了。回來後才知道,竟然鬧出這麼多的事。”離洛優雅輕笑,說起來風淡雲輕,卻將事這個字略微帶重了幾分。只是他看向她的眼光,充滿柔情溫意,還帶着一絲微微的寵溺。“那些藥材,已經全部運放在村口,隨時可以取用。”
藥材既然運到,那麼什麼事情都可以解決了。
“其實,也沒出什麼大事。只是你現在踏進了馮家村,以季辰悅的正直,他一定不會讓你再出去。”夜沫搖頭,事情都還在她的控制範圍之內。只要季辰悅沒有將書信上交朝廷,那麼就沒有什麼大事。
只是現在離洛也踏進了馮家村,那麼也就意味着,他也不能出去了。
“既然如此,就要麻煩你和蓮早日研製出對症的良藥。而後,我們一起出去。”離洛看着夜沫,淺笑。那雙眸子柔波水,似乎在盡敘思念。
夜沫看着如此直白的眼神,只覺得耳朵發燒,刻意避開看向陽光充足的門外。
“思,沫在心上。”
離洛那封信的內容又閃過心底。
她的舉動離洛自然看在眼裡,微微扭頭看向站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火蓮,溫聲說道:“蓮,近來可好。”
笑容如往常一般,謙謙君子,溫文爾雅。
“有什麼好不好的,每次跟她一起出谷就會有狀況,還沒死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火蓮微微別過頭,臉上的紅痕還沒有消退,只是這張不服輸的嘴,又開始說着有違心願的廢話。
“蓮可以當這是一種試煉。”離洛微微點頭,眼中懷着笑意看着夜沫。
“這種試煉我可無福消受,我不嫌命長。”順着離洛的話,火蓮接道,卻調入了他挖的陷阱。
“是嗎,其實我挺喜歡這種試煉。蓮,你還是早些幫沫兒把毒解了,也好正好徹底解脫。”離洛笑的越發燦爛,就像一隻狐狸,對就像得了桂花糕的紫苑。“我可以給你十倍的診金,如何?”
“洛……”火蓮看着笑吟吟的離洛,有一種異樣的情緒從心底升起。
他的意思是……想要將夜沫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