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平素裡的工作,也就是問診治病。如果病人不方便,他就要跨着藥箱出去診病。但自從許仙落水之後,就很少有人來寶芝堂看病了,誰也不想把自己的病情託付給一個傻子,使得寶芝堂的生意變得冷清。
沒有病人上門求醫,也沒有人要許仙去問診,以至於許仙在別了白素貞和小青之後,又變得無事可做。他將藥箱放在櫃檯後,就坐在店中的椅子上閉目養神,思索着如何將體內的餘毒給清楚掉。
臨近中午,許仙在附近一家麪館吃了碗麪,仍舊坐回寶芝堂發呆。小黑忙忙碌碌的煎藥,待到半下午的時候方纔將藥煎好,倒在瓷罐中,只與許仙說了幾句話,就抱着出去了。期間也有幾個人拿着藥方前來抓藥,不過都沒有許仙什麼事,許仙倒也圖個清閒。
正當許仙閉着眼睛幻想着與王夫人和白素貞相對該如何如何時,突然聽到一聲啪嗒響,不由回神,忙睜眼望去,卻見是揚笑東將手中的藥箱放置在桌面上引起的動靜。
揚笑東彷彿沒有看到許仙一般,轉身走到櫃檯前,將手中開出來的幾張藥方遞與王掌櫃,說道:“這是巷口的張身正和李二狗的藥方,給抓三劑吧。等小黑回來,就讓他送過去。”
王掌櫃接過藥方,笑道:“笑東今天第一天問診,就有這麼多的病人。好好幹,不會虧待你的。”
“謝王掌櫃提攜。”揚笑東笑了笑,趴在櫃檯上與王掌櫃扯皮,大多說些診治過如何如何複雜的疾病、收到過多少多少感謝的雞蛋,以及在治癒過哪些地方的病人。
這些話頗有挑釁的意味,不過許仙就是一冒牌的醫生,根本不在意這些,就讓這些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仍舊閉目養神,消磨着時間。
“許大夫,”揚笑東忽地走到許仙身旁,坐下,笑道:“我聽王掌櫃說,你今天居然給葉學士的河東獅治病了,是嗎?”
許仙睜眼,挑起眉頭,望向不懷好意的揚笑東,說道:“是的,怎麼了?”
葉學士的河東獅,便是早上來找許仙治療傷疤的胖婦人。如果許仙當時就知道她的來歷,肯定也不敢與她治病了。
葉學士,名爲葉夢蛟,官列左拯、戶部尚書、資政殿大學士,又是一個鼎鼎有名的詞人,在南宋朝是個風雲人物。不過他雖然來頭不小,但他懼內,那個胖婦人就是他妻子,他沒有小妾,更沒有像大多數官員一樣私養情婦。
這麼一個人物都被胖婦人給收拾的穩穩妥妥,許仙不敢想象她發起飆來,會是什麼情形。
“沒什麼,”揚笑東正色,朝許仙略一抱拳,道:“只是對許大夫的自信感到好奇而已,我行醫半生,還從未聽說過藥材可以去疤痕。”
“你沒見過的東西多了去了。”許仙淡笑着迴應。
他對雲中子的藥方很有信心,畢竟隨隨便便的一劑藥,都能夠讓他身體筋脈產生出超乎超人的力量,這種本事,就不是一般的醫術所能辦到的。
“我真的很想見識見識。”揚笑東許是察覺到許仙的態度實在是有些輕慢,也就不再自取其辱,只是靜靜坐在許仙身旁,看上去他與許仙就像是一對親密無間的好朋友。
生意確實冷清了些,比上門口的那坐茶坊,就差了不知多少倍。許仙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羣,心中卻暗暗感慨着自己兩世爲人的離奇經歷。
但就在他腹中積鬱了一股惆悵、想要從下方的菊花泄露出來時,卻忽覺眼前光線一暗,竟有一道身影突兀的閃入,將寶芝堂偌大的門給生生堵住了一半,赫然是胖婦人。
“許仙在哪?”胖婦人方纔進入寶芝堂,就扯着嗓子對王掌櫃大喝道。聲音之響亮,足夠壓下街上飛揚的塵土。
路上衆人紛紛駐足圍觀,眼眸中、臉上都帶着幸災樂禍的笑意。
揚笑東挑起眉頭,笑道:“許大夫,你的麻煩來了。”
許仙一怔,望向胖婦人,見她雖然火急火燎,卻不似發怒的樣子,不由困惑了。
“許小乙在裡面。”王掌櫃伸手點了點裡面的許仙,縮着脖子說道,唯恐惹到了胖婦人。
許仙心頭髮緊,不知道眼前是什麼情況,忙站起身子,就想要躲開胖婦人。卻見她眼神發亮,擡着粗胖的大腿就朝他奔來,許仙大驚,忙向一旁退開兩步,邊問道:“你的傷疤,好了嗎?”
“好了,許大夫不愧是神醫,連疤痕都能治好。”胖婦人細細笑道。她的眼睛、鼻子、嘴巴都被臉上的胖肉給擠沒了,就像是幾粒花生鑲在一塊肉上。
“那你幹嘛——唔!”
許仙見胖婦人所說,心情不由舒緩了些。但還未待他喘一口氣,陡覺一道大力自雙臂傳來,他的身體竟然被胖婦人給一把圈抱住了,一股窒息感快速自他的胸腔擴散。
“許大夫,你的醫術可真是出神入化,我愛死你了。”胖婦人說着,就嘟其嘴脣,對着許仙“嬌嫩”的嘴巴深深的吻了下去。
揚笑東忙讓開身子,爲胖婦人和許仙留下一片空地。他擠着眼睛,不忍心去看胖婦人和與胖婦人絲毫不成比例的許仙,而是一溜煙的鑽入了旁邊的煎藥房中。
“怎麼可能,藥可以去傷疤?”他一邊走,一邊嘟囔,臉色卻無比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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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拂面,小青坐在池塘邊,耷拉着一雙精巧玉潤的秀足,浸泡在水中,任由冰涼之感遍徹全身。她微微眯着眼睛,透過柔軟楊柳枝看着西方天際的夕陽,略有些沉醉道:“姐姐,你說我們這樣子不是挺好嗎,幹嘛要打打殺殺的呢?”
白素貞彎着身子,伸手將不遠處的兩隻靴子和兩截白練撿起,放在小青身旁,說道:“即便我們不反抗,結果一樣會被仙佛屠戮。背水一戰,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小青撇嘴,快速的晃動着雙腳,就挑起了一陣嘩嘩水花。她似乎不同意白素貞想法,說道:“就是說我們不論殺不殺許仙,他背後的那個大人物肯定會殺我們,是嗎?”
白素貞雪膩秀臉被夕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色,她輕微嘆息一聲,說道:“是這樣的,不論怎樣,他都會殺我們。”
“那好吧,”小青嘻嘻一笑,道:“我今天晚上去殺了他,省的夜長夢多。”
白素貞一怔,呆呆的望着夕陽,久久說不出話來。
忽然間,日暮夕陽,竟如殘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