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或是不見,這時候絕對是讓人難以抉擇的事情,李貴妃的眼睛直接看向了張居正,倒要看看他是什麼意思。
“娘娘,見。”張居正的話短促有力,其中利弊他早已見權衡過了。最出乎預料以及最壞的結果大不了就是沈崇名造反而已,就算是此時不見,憑藉着這傢伙的本事,攻下皇宮大內也是輕而易舉。既然如此,倒不如擺出皇家威儀見上一見,就算是真的有什麼事情發生,也不至於辱沒了皇家的名頭。
“張大人,萬萬使不得啊,依咱家之見,還是先命沈崇名退兵城外最爲妥當。”馮保趕緊說道,害怕的心情溢於言表。
李貴妃不由一陣皺眉,一到了危機關頭,一個人的本‘性’就算是測底的暴‘露’了。平日間這馮保也算是進退有度,可是眼下形勢稍有一些變化,他便‘亂’了分寸。就連自己一個‘女’人家都能看得出這時候想要命沈崇名率兵推出城外無異於癡人說夢,沒想到他卻是看不出來,真要是按照他這想法辦了,定然會是貽笑大方的。若是說的嚴重一點,只怕那沈崇名就算是沒有造反之心這一下子也會有了,畢竟這樣不能審時度勢的主子,誰也不會效忠的。
懶得理會馮保,李貴妃直接吩咐道:“傳皇上口諭,宣高閣老一行乾清宮覲見。”
看着內‘侍’領命而去,李貴妃又轉身對着張居正拜道:“張大人,一應大事便盡託與您了,皇上年幼,但有什麼事情,還請張大人代爲做主。”
李貴妃心中清楚,宮外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無論是領頭者是誰,一定是有目的的。
“微臣明白,還請娘娘放心。”張居正躬身說道,雖面無表情卻已經做好了隻身赴死的準備,自己同高拱沈崇名過節頗深,這樣的機會,他們師徒二人自然是不會放過自己的。
“娘娘,不可啊。”眼看着李貴妃和張居正不理自己的建議便做下了決定,馮保不由急道。
“公公,沈崇名不是傻子,高拱也不好糊‘弄’。”張居正冷冷的說了這麼一句,轉身向外走去。
宮‘門’緩緩打開,不待高拱吩咐,沈崇名對着早已是蓄勢待發的二蛋哥一擺手,這傢伙便率着衣甲鮮明的三千營將士打馬進了宮城。
形勢如何,防守宮城的將領早已是心知肚明,而此時上面也沒有阻攔的命令,他自然是不會自尋煩惱,恭恭敬敬的把防衛之權移‘交’給了二蛋哥。
“緊守宮‘門’,嚴防‘亂’賊逃匿。”二蛋哥揚聲吩咐道,扭頭四顧間碰上了高拱有些不悅的眼神,立刻調轉馬頭跑到了一邊。老頭子不比自家大人,要是惹惱了他老人家,這可是有得受的。
“老師,諸位大人,請。”沈崇名恭恭敬敬的說道,所謂槍打出頭鳥,自己做出了這麼大事情,眼下還是低調一些的好,不然定然會惹得更多的憎恨。
高拱未作理會,對着身後衆官員點了點頭,擡腳走進了宮‘門’。
呼拉拉的一大片人涌進了大殿,剛剛睡醒的小皇帝立刻變得坐立不安,左顧右盼就想知道自己的孃親在哪裡。
“臣等拜見吾皇,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高拱帶頭行禮,一衆官員齊刷刷的跪倒在了地上。見此情形,張居正不由鬆了口氣,看來自己分析的沒錯。
“娘。”出乎預料,小皇帝見此情形卻是嚇得不輕,今日孃親怎麼不在身旁呢?
“皇上有旨,諸位大人免禮平身。”無奈,張居正只好代替他做主了,雖然有些失了威儀,但畢竟只是個孩子,根本怪不得他。
“啓奏皇上,臣有本奏。”剛剛起身,沈崇名便站了出來。只是神態恭恭敬敬,比起當初面對隆慶帝時還要恭敬。
小皇帝再次慌了神,他知道眼前這個陌生的傢伙是在對他說話,可是該如何搭話卻不清楚,只能將目光投向了張居正。
“沈大人,請講。”張居正臉上多了一絲無奈,這麼下去可是使不得。
“微臣彈劾東廠廠督馮保。此人身負皇恩,卻不思報效朝廷,多年來賣官鬻爵陷害忠良,大肆收受賄賂貪墨公銀。更有不遵朝廷律例擅自結‘交’上直衛各級將領意圖謀反的事情,臣手中握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此事,還請皇上以及高大人張大人過目纔是。”說出,沈崇名從背後解下了一個小包裹,這廝自打進宮以來便一直走在最後頭,倒是沒幾人注意到他身上何事多出了這麼一件東西。
不過看着沈崇名不顧個人威嚴蹲在地上解開包裹翻出一大堆摺子來,原本氣氛有些緊張的朝堂之上卻響起了鬨笑聲,這沈大人忒不是個東西了,那裡有這樣彈劾別人的,真是太不給面子了。
“皇上,各位大人,這些是馮保自出任東廠廠督之後收受賄賂的所有賬冊,這些是上直衛中與其暗中勾結將領的供詞,這是一份歷年來被馮保栽贓嫁禍‘蒙’受冤屈下獄的官員名單……”沈崇名一件接着一件展示,看的衆人是目瞪口呆,都不知道他是從那裡搞到了這麼些東西。
說來也是幸運,昨夜平了東廠,二蛋哥一夜未睡,不但將東廠上下翻了一個底朝天,更是將抓獲的大小頭目挨個審問了一遍,衆人爲求生路竹筒倒豆子一般將馮保這些年的所作所爲說了一個遍,積少成多,倒是翻出了不少陳年舊案作爲了沈崇名彈劾馮保的罪證。
“皇上,高大人,張大人,馮保案牘累累罪孽深重,若是不將其繩之以法,難平民憤。”一樁接着一樁說了一遍,半個時辰之後沈崇名‘舔’着嘴‘脣’說出了這句話。後邊的事兒已經沒有懸念了,無論別人相不相信這些東西,馮保的罪名今日算是坐實了。
“皇上,馮保罪大惡極,理應從嚴從速處置,唯有如此方能平息民怨。”高拱接過話茬說道,眼睛卻是看向了張居正。皇帝年紀還太小,這件事只要張居正點頭,衆官員當中無人反對,便算是成了。
這半天,張居正心中也算是把整件事情瞭解的清楚了。看來這次沈崇名擺出這麼大的陣勢,目的便是馮保了。
牽扯這麼小,也着實出乎了張居正的預料。若是單單隻推出一個馮保便能平息這件事,那張居正是不會有任何猶豫的。
擡頭看了看正滿是不安看着他的小皇帝,張居正終於下定了決心,馮公公,對不住了。
“皇上,這件事待臣等商議之後再行決定吧。”說罷,張居正又扭頭看向了:“高大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好,那這件事內閣先商議一下吧。不過馮保必須要關入監牢候審,以防他聞訊逃走。”高拱這樣說道,眼光灼灼的看向了張居正,馮保藏在哪裡,他一定是知道的。
張居正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便算是同意了這一點。
不久之後,披頭散髮的馮保便被堵着嘴巴押出了皇宮。離開了東廠,往日威風凜凜的廠公便是沒了牙齒的老虎,根本沒什麼尊嚴可言。
說是內閣商議,卻也就是走個過場。短短一個時辰之後,馮保的命運便有了決定,罪證確鑿,念其‘侍’奉先帝多年特賜毒酒一杯,以示皇恩浩‘蕩’。
毒酒賜死馮保,沈崇名卻也懶得去看。不過他死或是不死,只要罪名確定,那這一輩子就算是坐實了,再無翻身之日。
忙外了這時,卻已是日近晌午。沈崇名一邊下令大軍撤出城去待命,一邊趕到內閣和高拱張居正商議召開大朝會之事,只有將太后之位確定下來,這件事纔算是真正的結束了。
聽着沈崇名恭恭敬敬的和自己說起這事,原本因爲馮保之死還心有慼慼的張居正不禁有些汗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教自己如何能不慚愧。
“沈大人,有何高見還請不吝賜教。”沈崇名示好,張居正也不能不接着,態度很是謙恭說起話來。
“張大人,對於太后之位,下官和高閣老昨日商議了一下。新帝即位,按祖宗制度太后之位理應‘交’與皇后娘娘,可皇上的生母卻是貴妃娘娘,二者身份同樣高貴,若是非要從中二選其一隻怕會留下一些遺憾。所以下官以爲兩位娘娘皆爲太后,乃是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只是這個想法實在是有些超乎常理,還請張大人幫着斟酌斟酌。”
沈崇名話雖說的婉轉,但其中意思張居正卻一清二楚。這件事前段日子他雖然沒有參與,但是其中利弊也是多番思量過的。任選一個,只怕都會留下隱患,尤其是陳皇后做了太后,遲早都是要出事的,畢竟那李貴妃的手段,自己可是見識過的,這次馮保的死,他可以算作是始作俑者了。
現在沈崇名忽然提出一下子冊立兩位太后娘娘,倒也是讓他思路大開。
張居正不是一個拘泥於俗禮的人,微微一想便覺得沈崇名的這個辦法好。
點着頭,張居正臉上多出了一絲笑意。“嗯,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