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得到偷偷跑回來的鬼差的回報後大驚失色,立時趕來,待到現場時竟看到這般情況,頓時火起,“你們兩個,都給我過來!”
兩個人磨磨蹭蹭地走到閻王前面,還不忘互相瞪一眼,卻都悶着不吭聲。
閻王氣得鬍子一翹一翹的,斥道:“瞧瞧瞧瞧,你們兩個都多大了,還跟小時候似的打架,好意思嗎?啊?趙騰你說說,你帶這麼多人過來是想做什麼?啊?!”
趙騰被他最後一個字嚇了抖了抖,“父王……我……我只是想替大哥討個公道!”
趙晰連忙叫起來:“父王明鑑,大哥真的不是我殺的!我一直在靈岐山,還是二哥剛剛告訴我才知道大哥被人害了,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你還不承認,殺大哥的飛劍明明就是你的法寶,除了你還能有誰?”趙騰咄咄逼人。
“父王,雖然我不知道飛劍是怎麼被盜的,但是我現在連一半的功力也沒有剩下,怎麼能駕馭飛劍呢?況且我一直在靈岐山上,這您是知道的,還有遙兒……”趙晰急急地道。
“父王……”謝暮遙讓小因攙扶着走到閻王面前,慢慢行了一禮,“殿下確實是一直在靈岐山上的,我們整日都在一起,他不可能去殺人的。”
閻王皺眉看着她,“你受傷了?”
謝暮遙勉強笑了笑,“不礙事的,已經快好了。”
閻王冷臉問道:“誰打傷的?趙晰!”
趙晰雙眼閃着淚光,哽咽道:“遙兒……遙兒是爲我受傷的。”
“到底怎麼回事?”
“我們在靈岐山的時候,一天晚上忽然有刺客行刺,遙兒幫我擋了一招……”
“竟有這等事,什麼時候?”
“……大概五天前。”
“什麼?!你說五天前?” 閻王大驚問道。
“是,快傍晚的時候。”趙晰回憶道,“怎麼了,父王?”
“兇手有沒有留下什麼證據?”
趙晰搖頭,“沒有。父王?”
閻王臉色陰沉地道:“你大哥被人暗算也是五天前。”
“什麼?!這……”趙晰也是大驚,“父王……”
“父王,這明明是他的苦肉計,你可別被騙了,哪有這麼巧的……”趙騰急聲道。
“二哥,我在山上連大哥出事都不知道,又談何苦肉計?若真是苦肉計,我又何苦讓遙兒幫我擋,我寧願……那是傷在我自己身上的……”趙晰含淚看着謝暮遙,“也不願遙兒傷了分毫……”
趙騰一聲冷笑,正欲說話,閻王喝道:“行了!此事我自會詳查,在此之前,你們誰要是再敢妄動生事我定嚴懲不貸!一切遺兒醒來再說。”
“父王……大哥,大哥沒死?”趙晰一臉驚喜,“二哥明明說……”
閻王瞪了趙騰一眼,“你二哥說了什麼?”
“二哥……說大哥已經死了。”
趙騰冷哼了聲,別過頭不說話。
閻王又瞪了他一眼,“別聽你二哥胡說,你大哥只是昏迷着,再過幾日自會醒來。”
“太好了!”趙晰喜不自勝,“我能不能去看看大哥?”
“不用了,你好好呆在宮裡,我先走了。”閻王言罷轉身離去。
趙騰重重哼了聲,揮袖道:“我們走!”
看着一行人走遠,謝暮遙問道:“難怪門前這麼多鬼差,父王懷疑上你了麼?”
趙晰沉默了下,“我們進去再說。”舉步往宮裡走。
小因扶着謝暮遙跟着進去,關上了門。
坐定後,謝暮遙急道:“我們現在怎麼辦?”
“遙兒別急,父王會查清的,不用擔心。”趙晰有些心不在焉地安慰道。
小因似有所感,伸手結了個法術,一張薄薄的紙落入她掌心,“殿下。”
趙晰接了過來,打開來,臉色一變。
“怎麼了,這是什麼?”
趙晰苦笑着遞給她,“是薛小姐的信。”
“啊?薛姐姐……”謝暮遙忙打開看,也呆住了,“薛姐姐不肯回來?”
趙晰嘆了口氣,“是啊,薛小姐有事,我自也不該強求,可是……”
“可是什麼?”
“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在她那裡,如果不拿回來,我們可就麻煩了。”
“什麼東西?”
趙晰深深看了她一眼,“就是傷你的法寶,是趙遺的。”
“啊?”謝暮遙驚叫出聲,馬上反應過來,“只要拿到那個,是不是就能證明你是清白的?”
趙晰苦笑着點頭,“是啊,所以我才請薛小姐回來,但是現在……唉……”
謝暮遙想了下,“那我去給薛姐姐寫信吧,請她回來。”
趙晰喜出望外,“有理,薛小姐和你亦師亦友,現在也只有你能請動了。”說着揖了一下,調笑道:“有勞王妃了。”
謝暮遙回了一禮,笑道:“殿下太客氣了。那我先回房了。”
少頃,小因從謝暮遙房裡出來,“殿下。”
趙晰淡淡道:“送出去了?”
小因點點頭,“薛大小姐會回來麼?”
趙晰驀地笑了起來,“放心吧,如果連謝小姐也請不回來她,想必也沒人能請動她了。”
“她們……”小因不解道。
“一則她不想捲進我們這邊的鬥爭,那法寶於她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二則,她拿謝小姐當親妹妹,定不會讓她有絲毫危險的,所以肯定會回來,而且會很快。”趙晰自信地道。
小因想起薛靖初待謝暮遙的種種好處,也點了頭。
趙晰慢慢飲着茶,嘴邊忽然浮出一絲冷笑,“今晚……還有得忙呢。”
是夜,一個黑影悄悄潛進趙晰的房間,無聲無息,連門口守衛的鬼差也沒發現。他的指尖驀地流出一道白光,悄無聲息地射向牀上微微隆起的地方,卻沒有聽到預料中的呼叫。他撤了防止外人偷聽的結界,愣了一下,躡手躡腳地走近牀前。
拉開被子的一霎那,他忽然發現自己竟動不了了,而被子裡空空的,除了一個枕頭什麼也沒有。
“人間的計策有時候還是很有用的,是不是?”一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你……你居然沒有躺在牀上……”他驚駭莫名,想也不想的說出了心裡話。
“哈哈哈……”趙晰大笑,心裡得意得很,“你還真有意思,這麼毫無機心的做什麼殺手?”
“你……”那人的臉漲得通紅,恨聲道:“你胡說,我是二殿下□□出的最好的殺手,你才毫無機心呢!”
趙晰愣了片刻,再次大笑出聲,比之前更是愉快異常,“你……我發現我有點喜歡上你了,你真是太可愛了,哈哈哈哈……”
“你……你笑什麼?閉嘴!別笑了!”那人氣急敗壞地道。
趙晰好不容易忍住了想笑的衝動,道:“好好,我不笑。我問你,你可知我爲什麼說那話?”
那人見他果真不笑了,氣也消了很多,哼了一聲道:“我怎麼知道?”
趙晰微笑道:“那好,我來告訴你。”他伸手把那人的身子轉了過來,使他正對着自己,“因爲你真的很有意思。”
“什麼意思?”那人狐疑地看着他,眼神頗爲警惕。
“作爲一個最好的殺手,你肯定吃過很多苦,對不對?”
那人默不吭聲,垂下了眼睛。
“好,不說話就當你默認了。老大老二的脾氣我比你知道,都不是什麼善茬兒,你做過很多身不由己的事對吧?而且那些事肯定不怎麼好的,是不是?”
看他依然沉默,趙晰微笑了起來,“受過那麼多苦,又做過那麼多事,你居然還是毫無機心,哎呀,真有意思。”
那人的臉瞬間通紅,粗聲道:“我做了什麼事,你憑什麼那麼說?”
“你看,這已經是你第二次臉紅了,真正的老狐狸不是這樣的。”趙晰嘆了口氣,“剛開始我還很以爲你是個很強的對手,畢竟你身手了得,如果不是我早就有準備想必此刻已經死了。但你一開口我就知道,”他伸手捏了捏那刺客的面頰,微笑着道:“你還嫩着呢。”
那人不能動彈,只能任憑他揉捏,嘴裡卻狠狠地道:“你胡說什麼?”
“你第一句話是問我爲什麼沒有在牀上,”趙晰長嘆了口氣,壓下性子解釋,“這不是廢話麼,我明知道有人要殺我還要躺在牀上受死麼?你第二句,嘖嘖,我還沒問你是誰派來的呢,你就自己露了底,二殿下□□出來的,哈哈,要是老二知道了,他臉上的表情想必會很精彩吧。第三,你明明是一個刺客,居然長得一張娃娃臉,好看得很嘛,哈哈哈……太好笑了!”趙晰再也控制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那人沒有生氣,臉上出現了非常迷惘的表情,彷彿有什麼地方想不通,“你怎麼知道我會來殺你的?”
“你以爲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傻麼?老二我比你瞭解得多了,他爲人那麼狠辣,既然白天抓不了我肯定會晚上派殺手,所以我就只好不睡恭候大駕了。”
那人張口結舌地看着他,彷彿他臉上開了朵花似的。趙晰被他看得有些發毛,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沒問題啊,既沒多長出個鼻子又沒少一條眉毛,“你看什麼?”
那人沒理會他的試探,還是那麼直愣愣地看着他,半晌突然開口:“你好厲害。”
趙晰咳了一聲,心情忽然好得不得了,心裡想難怪世人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聽到別人的讚美果然會高興得很,更何況是真心的崇拜,“我很厲害麼?”
那人點點頭。
“……比你的二殿下還厲害?”
那人遲疑片刻,又點頭,“二殿下法力比你強,但是他沒想到你已經知道他要殺你,所以你比他厲害。”
趙晰慈祥地笑道:“法力乃身外物,沒什麼大不了的。在我被貶到人間之前,我可比你的二殿下厲害多了。如今……”長長一嘆。
那人沉默了一下,“你被貶到人間,也是二殿下害的麼?”
趙晰挑眉看着他,“你猜的?”也不如何笨嘛。
那人點點頭。
趙晰微笑道:“其實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他附上他的耳朵,“我的法力已經全部恢復了,不怕你和你的二殿下了。”
那人忽然覺得身上的束縛消失,下意識地開始攻擊趙晰。一出手,他好像忽然換了個人,一言不發,指尖凝成的白光閃爍不息,面上毫無表情。
趙晰邊閃邊笑,“咦,不錯,反應挺快的嘛。”得牛魔獸的助力,他的功力已經恢復,甚至更比之前強大,對付面前這人顯然綽綽有餘。但他沒想到對方竟是如此彪悍,出手之後淨是不要命的打法,完全不顧自身,好幾次都差點被他打到,總算他躲得快,只在衣服上留下了幾個洞。
不愧是最強的殺手。趙晰感嘆了一聲,忽然反守爲攻直衝上前,手一揮只使出了一招,那人驚呼了一聲軟倒在地。
趙晰收回手,蹲下身饒有興趣地看着他。說來奇怪,只要戰鬥一停下,那人臉上的表情就完全不同。方纔修羅般的狠厲如潮水瞬間褪去,倚牆靠着,眉宇間只留了一片茫然,眼神直愣愣地,不知看着什麼。細看之下,他白皙的臉宛如好瓷,雖美卻冷,整個人就像冰雪雕成,彷彿不曾沾染俗世分毫。
太上無情,近乎道矣。
這樣的人,纔是最可怕的啊。
“怎麼樣,是我厲害還是你的二殿下厲害?”
“當然是你厲害。”不出所料,那人毫不遲疑地答道,眼神澄澈,坦然得很。
趙晰嘆了口氣,這樣的人是怎麼成爲殺手的?不過,確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最好的選擇,心無雜念所以會特別專注,雖然現在不如他,只是因爲他少活了幾百年,若假以時日一定會成爲頂級的殺手。
“你平時都做什麼?”
“殺人。”
“殺誰?”
“二殿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安排。”
“……那不殺人的時候呢?”
“練功。”
“你就沒有遇到過比你更強的?”
“沒有。”
難怪毫無機心,原來是壓根兒不需要,趙晰又嘆了口氣,“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仍是呆呆的,忽然看了他一眼,“我沒有名字。所有的殺手都沒有名字。”
趙晰挑眉,“那我給你取個好不好,看你一直木木的,就叫你小木吧。”
“哦。”那人無可無不可的應了聲,“你爲什麼不殺我?”
“……你很想讓我殺你?”
“敗了的就該死。”又是毫不遲疑。
“這也是你的二殿下說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