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一聽,氣得七竅生煙,張牙舞爪地就要撲過去,卻被死死拉住。那惡少一臉深思的樣子,沉吟道:“這話有道理。”
趙晰繼續毒舌道:“看你一臉尖酸刻薄的樣子,嘖嘖,眉毛吊得那麼高,眼睛睜得那麼大,臉跟豬腰似的,那嘴巴……天哪,那大得,那紅得,簡直就是血盆大口!什麼美女,簡直就是無鹽女!不對,無鹽女好歹還有些見識,這簡直是賣豬肉的老王家那河東獅!”他邊說邊比劃,逗得衆人大笑,一人喊道:“小兄弟,說錯了,賣豬肉的不是老王,是老張!”
趙晰從善如流地改口:“啊對,是老張。美人嘛,就是要櫻桃口小蠻腰,聲音嬌滴滴的纔好,哪兒能像這種河東獅,吼一吼,地也要抖三抖。”
衆人轟然大笑,有人高聲叫好。一人抹了把笑出的眼淚,嚷道:“說到那老張家的啊,我跟你們說,那天……”竟顧自地開始八卦起了老張家河東獅的逸聞趣事,看來那人也頗有名,竟是人人識得,你一句我一句的說開了,嗓子一個賽一個大,好不熱鬧。
那女子衣飾雖然污了也隱約能見出質地甚好,脖子上圍着一條毛絨絨的狐皮圍脖,看來價值也是不菲,必不是寒門女子。而且她長得本來就好,大抵也是個心高氣傲的,聽趙晰這麼一比,氣得柳眉倒豎,顫抖着說不出話來。又見衆人八卦開來,竟是不再理會她,更是火大。
那惡少上前來拍拍趙晰的肩,涎笑道:“小兄弟啊,看不出你也是此道中人,來來來,和哥哥我到前面酒樓去吃吃酒。那邊名花也甚多,我們兄弟一起去品評品評如何?”
趙晰笑道:“有白吃的,爲什麼不去?去,自然是要去的。”
惡少大喜,吩咐手下道:“帶上這婆娘,我們到風月樓去。”
趙晰皺眉道:“她也要去?”
惡少咳了兩聲,道:“兄弟啊,你剛剛說得不錯,不過看久了也要換換口味。性子烈有烈的好,帶勁!哈哈哈!”
那羣惡僕也跟着大笑起來,模樣說不出的猥瑣。
趙晰心下一陣嫌惡,面上卻沒露出,本想獨自走開,一瞥眼卻看到那女子雖然仍是怒氣沖天,美目卻隱約含淚,心軟了下,又有些愧疚,便尋思着還是找個機會救下她吧。不過之前一直聽她臭叫花子死叫花子的喊,他還是覺得不舒服,便想着做弄她一下,嚇唬嚇唬。
他走到那女子面前,一手捏了她下巴,翻來翻去地看,看那女子一臉嫌惡卻掙扎不得的樣子心情大好,口中笑道:“哥哥說得不錯,這性子烈的果然別有一番風味。”
惡少湊近了他,洋洋得意道:“我說得沒錯吧……哎呦!”話音未落,他臉上忽然着了重重一拳,不由得大叫出聲。
趙晰揍了那惡少一拳,看着那油頭粉面的臉迅速變腫,心下大快,接着左一拳右一掌打得那幾個惡僕趴倒在地,拉起那女子就跑,瞬間沒了影子,身後又是一陣叫好聲。
跑到沒人的地方,兩人氣喘吁吁地停下,趙晰放開了那女子的手,冷不防臉上着了一巴掌。
“喂!你做什麼,我可是救了你!你竟然還打我!”趙晰捂着臉,不敢置信地大叫起來。
那女子冷冷一笑,道:“誰稀罕你救?誰剛剛在那邊亂嚼舌頭,說……說我醜的?!打的就是你!”
趙晰一陣無語,邊走邊嘟噥道:“好,不稀罕我還不救呢,白白地得罪了人,還捱了頓打。”唉聲嘆氣地走遠了。
那女子倏地竄到他面前,速度之快令人乍舌,發火道:“你還敢說呢,都是你攪了我的好事。本來想找個救美的英雄的,居然被你這個臭叫花子救了,你還敢那麼說我,打你是輕的!信不信我殺了你!”
趙晰揉着額頭道:“是,我錯了,你再去找那羣人吧,想必他們看到你會很高興的。你自去找那救美的英雄,再見。”毫無誠意地拱了拱手,邁步就要走。
那女子反而笑了,道:“罷了,追了這麼久,卻沒有一個人出手相救,反而靠了個叫花子,這人間的英雄啊,怕是已經沒有了。喂,你也別得意,我纔不需要你救呢。”
趙晰沖天翻了個白眼,那女子站起來,輕巧地轉了個身,煙霧散去,她已變成了另外一個模樣,笑得格外妖嬈。
趙晰眼神深了深。他早已發覺這女子並非凡人,肯定是妖孽,可讓他心驚的是他卻分辨不出來是什麼妖,這纔想法接近了她。現在她要現原形,他自是非常期待的,而面上卻露出極詫異的表情,指着她結結巴巴地道:“你……你……到底……”
那女子得意一笑,又轉了個身,變回原來模樣,吐舌道:“我啊,我不是人哦,我是妖狐。”
就在那一瞬間趙晰看到她身上有極強烈的靈氣,卻看不出她本身,看來是個什麼寶貝,才能掩藏住她的形狀。他心裡一動,卻啪地跌倒在地,瑟縮着,作出被嚇壞的模樣,呆呆地不能說話。
那女子笑得很開心,道:“怕了吧。看到沒,我纔不需要你救呢。不過,你既然救了我,那就跟我一起去吧。”
趙晰好不容易爬起來,一聽這話又啪地跌倒,有些口吃道:“爲……什麼……”
那女子蹲下身,托腮看着遠處,道:“我這次跑出來,就是想找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的。可是我被追了這麼久,卻沒有一個人出來救我。雖然你只是個叫花子,卻敢出手救我,有膽量,我要好好的報答你。不過你別指望着我會嫁給你啊。”說到最後,她瞪了他一眼,警告道。
趙晰苦笑道:“我救你只是湊巧,我也不需要你的報答,你就饒了我吧,我還要回去。”
那女子又瞪了他一眼,道:“不行,我說的話你敢不聽?我說要報答就要報答,走,跟我回去。”
她一把抓起趙晰,拉扯着就走。趙晰沒有反抗,任她拉着走,嘴裡卻喊道:“疼,疼……輕點……你怎麼那麼兇……”
就這樣,趙晰見到了那老妖。那女子命人把他洗乾淨了後,發現其實他長得也不錯,立時大喜,忘了自己說過的話,就要和他拜堂。
趙晰本來只是想來探探底,沒想到那老妖這麼強,更沒想到竟要把自己的清白也給搭上,嚇得趕緊瞅機會跑了。那妖狐自然不甘心,老妖也覺得甚是沒面子,便追着他要抓他回去成親。這麼一追一跑就到了道觀,趙晰本想到了道觀就好了,沒想到凌雲子竟然不在!真是……鬱悶啊……
趙晰在道觀中鬱悶望天,謝暮遙在地府裡活得卻是有滋有味。她的法術學了個囫圇吞棗,當然完全沒啥大用,不過還是相當好看的。她和地府衆人混得也熟了,也就不再那麼矜持,最開始還能保持的大家閨秀風範頓時全無,再加上一個薛靖初,一個諦聽,兩人一獸攪得地府雞飛狗跳也是可以想見的了。
那日,閻王忽然想到,這趙晰去了靈岐山已經很久了,怎麼還沒回來。謝暮遙這纔想起,趙晰好像去了確實挺久的,不知道過得怎樣,便去找諦聽,讓它聽聽趙晰在哪裡。
諦聽一邊嘟噥着自己不是狗狗一邊趴在了地上,聽了一陣,它才把趙晰的處境告訴了兩人。謝暮遙和薛靖初面面相覷,薛靖初忽然大笑起來,謝暮遙看她笑得只差在地上打滾了,自己也是十分窘然。
笑了一陣,薛靖初抹着眼睛問她怎麼辦,謝暮遙白了她一眼。還能怎麼辦,只能去找他了,怎麼說她也是他王妃,總不能看着他被一妖狐給霸佔了吧。
聽她這麼說,薛靖初拍着胸脯保證會把趙晰給救回來,謝暮遙法力低微也幫不上什麼忙,就不用去了。謝暮遙立馬搖頭表示不同意,好不容易可以出去玩,怎麼能不去呢。
薛靖初猜到她想的,取笑了她好一番。謝暮遙毫不臉紅地承認了,還反脣相譏薛靖初不過和自己一樣。反正救人是順便,玩纔是最重要的。
薛靖初失笑,卻搖頭說她猜錯了,謝暮遙微有些詫異,薛靖初一臉神秘地道:“玩也是要的,不過我最想看的還是那個看上我們小殿下的妖狐。要說呢,小殿下要錢有錢要權有權,長得也是人比花嬌,堪稱地府最值得嫁的人啊,嘖嘖,眼光不錯啊。” 聽諦聽講來那妖狐耳朵尖長似葉,額上有花樣的斑紋,加上雙尾,竟是妖界百年難得的極品藍狐。極品妖物她倒也不是沒見過,真正惹得她動心的是藍狐那兩條毛毛的大尾巴。她幼時曾摸過閻王妃穿的一身狐皮大衣,毛絨絨的十分溫暖,便一直惦記着,眼饞了這麼久,總算有機會弄到手了。
謝暮遙一臉黑線,自己好歹還是趙晰的王妃吧,她這麼說,好吧算是誇吧,怎麼感覺那麼詭異呢。
薛靖初大笑。
兩人稟明瞭閻王,便聯手趕到了靈岐山。薛靖初眯着眼睛看着耀眼的陽光,只覺得暖洋洋的無比舒服,人間果然比陰冷的地府好多了。她斜眼看了同樣一臉享受的謝暮遙,忽然跳了起來:“不對啊,你……我忘了給你畫符咒,你的法力那麼低,怎麼……怎麼也不怕陽光?”
“啊?”謝暮遙冷不防地被嚇了跳,想起素日薛靖初告訴過她的事,也納悶道:“對啊,你說過不能見陽光的,我怎麼沒事?”
薛靖初湊近了她,全身上下地亂找了起來。謝暮遙覺得有些癢,邊躲邊笑道:“你做什麼?找什麼啊?”
薛靖初摸了半晌,終於從她脖子裡掏出一個東西,道:“就是它了。”
謝暮遙一看,原來是那個趙晰曾經問過的那個小玉牌,便道:“它怎麼了?趙晰也問過一次,有什麼不對麼?”
薛靖初凝視半晌,問道:“這是哪兒來的?”
謝暮遙道:“這是大哥哥給我的護身符。”
薛靖初嗯了一聲,又看了會兒,重又幫她掛好,嘻嘻笑道:“這可是好東西呢,護身符……嗯,當真是好東西。”她伸手拉着那繩子,笑道:“繩子倒也別緻,上好的蘇繡,我試試看夠不夠結實。”
她故意用力了些,勒得謝暮遙脖子一陣生疼。謝暮遙痛呼了一聲,連忙奪了回來,揮拳砸向薛靖初。薛靖初豈能讓她砸到,自然轉身就跑了,謝暮遙跟在後面追,邊嚷嚷道:“別跑……有本事你別用法術……”
薛靖初停住腳步,大笑着喊道:“我當初教你的時候,誰讓你不用心了?現在後悔了,來不及啦。”
謝暮遙咬着牙道:“你自己也說是你教我了,還好意思說呢。你是先生,竟然還和學生比這個,丟人不丟人啊。”
薛靖初不理她的話,只是笑道:“誰說弟子一定不如師的,沒見孔子說‘三人行,必有我師’麼。”
謝暮遙睜大眼睛,叫道:“你居然知道孔子,你居然會背論語……”
薛靖初看她一臉看到石頭開花的樣子,黑線不已,心裡暗自反省,莫非是自己平日裡對她太隨便,才讓她覺得我一堂堂轉輪王的女兒竟然是文盲?
看她一臉無語的表情,謝暮遙笑得很得意,活像只偷到母雞的小狐狸。每次都是她被氣得啞口無言,這次終於扳回一成了,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