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嬌小,倩麗的身影,像一顆掛在天際的星星一般,照耀着屋裡的人。
似有心靈感應一般,宇軒擡頭看着,站在門口的凌琅,頗感意外。她怎麼來了?她不是與我保持一定的距離嗎?今天這是。。。。。。
“你能陪我出宮嗎?”凌琅開門見山的說道。
“好!”
宇軒爽快答應。丟下手裡的奏摺,起身就帶着她往外走。剛出門口,就看到趙惜夢端着一盅蔘湯盈盈而來。
凌琅停住腳,站在宇軒身後,靜靜地注視着她前面的兩個人。
“你們,這是要出去嗎?”趙惜夢看到他們,也駐留在原地,輕聲問道。
“你現在有身孕,這些端菜遞水的事,讓宮人們做就好。”宇軒劍眉微蹙,話語裡帶着單純的關心。
可聽在凌琅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強顏歡笑,淡淡然說道:“既然,殿下還有別的事,凌琅就不打擾了!”對趙惜夢微微點點頭,飄然離去。
“沒事。等會兒就陪你出去!”宇軒一把拉着她,看着趙惜夢手裡的東西,問道:“那這給我的吧?”
趙惜夢點點頭。
宇軒走過去,拿起湯盅,一口氣喝完。“好了,你的心意我都裝進肚子了!我和凌琅還有事,我們先走了!”
凌琅和趙惜夢怔怔地看着他,都沒想到,他是這樣處理事情的。
直到他們走遠,趙惜夢纔回過神,帶着幾分失落的嘆着氣。他寧可陪着一個才進宮不到三個月的凌琅,也不願陪陪自己和肚子裡的孩子。在他心裡,真的就沒自己存在的任何位置嗎?
出了宮門,凌琅輕輕甩開他的手,說道:“你不該這麼對她!他是你孩子的孃親。”
“可我心裡,只愛一個人!她在我眼裡,勝過一切?”
“包括你的孩子?如果,我要你在我和那個孩子間做出選擇,你會選誰?”
“這。。。。。。。”
凌琅淺淺一笑,輕盈朝前走着。“有些爲難吧?在最愛與最親的人面前,是分不出誰重要,誰次要!”
看着她沒入人羣裡那熟悉的身影,他頭痛的摸了摸下巴。那場劫難,讓她比以前成熟了不少,心狠了不少,也讓她與自己的距離拉遠了不少。也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她纔可以像以前那樣,毫無顧忌,真情流露的和自己相處?
就在他沉默不語的這會兒,凌琅像滑溜的泥鰍一樣,穿梭在人潮擁擠的街上,只是那麼瞬間即逝的功夫,就再也找不到她的人影。
人呢?她去哪兒了?真是丟臉!大白天,居然弄丟了一個大活人!宇軒兀自懊惱着。這丫頭到底出宮幹什麼?剛纔都忘記問她了?哎!
凌琅撇開宇軒之後,繞着街道,穿過幾條巷子,躍身上了一堵殘牆,居高臨下的看着街面。確定無人注意她,這才躍下牆頭,再次投入到人潮攢動的街上,向着城西行去。
在城西一處名叫“風雅小築”的院子前,凌琅停下了腳步。伸手撥弄着,屋檐下掛着的風鈴,一陣悅耳動聽的鈴聲在細風中響起。鈴聲停止後,她又伸手撥弄響風鈴。
如此反覆三次,小築的院門緩緩打開。一個身材瘦小的老人,探出頭來,見到凌琅,微微點點頭,又退回院子裡。
凌琅則是擡腳向着小築邊上的一片竹林走去。
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子,已恭候在那裡。見到凌琅,趕緊迎了上來:“見過公主!”
“你可知道,原御前統領桑志芹桑婆婆也到了兗州城?”凌琅問道。
“她?”陌路一副頗感震驚的樣子。
“你好像有些懼怕見到桑婆婆?”凌琅不明白,陌路這位昔日的第一殺手,怎麼聽到桑婆婆的名字,是這幅表情?
竹林裡冷風突起,地上的落葉跟着飛舞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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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會懼怕老身了!”一聲熟悉,卻帶着無法抑制的怒斥,在竹林裡響起。
凌琅和陌路同時回頭,只見一個精神抖擻的老婦人飛身過來,以手代鉤抓向陌路。
“婆婆,都是自己人,快快住手!”凌琅急聲呼道。
“從二十年前,他出賣太子那天起,他就不再是自己人!今天我非殺了他不可!”桑婆婆並沒有因爲凌琅的話,停下來,反而出手更加凌厲,兇狠。
陌路見到桑婆婆突然現身,除了深感意外,還有一臉的愧疚,面對桑婆婆的來勢洶洶,不但沒有任何反擊,反而立杵原地,動也沒動。
“婆婆!”
“嘭”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只看見陌路後退幾步,身子搖搖欲墜,晃了幾下,才捂着胸口,立住腳。擡頭看着桑婆婆的時候,依舊是一面的悔恨難當。
“別以爲,你不出手,我就原諒你!要不是你這畜生,太子的行蹤,去會被寒梅公主等人知曉?太子會在前往昭顯國的路上,屢陷困境?若不是因爲你,我鳳棲國豈會江山易主?太后與皇上又豈會慘遭毒手?公主也不至於淪落到如今帶着面具的生活!都是你!你這罪該萬死的幫兇!”
桑婆婆正義凌然,悲痛欲絕的斥罵着。
陌路則是羞愧的垂下頭,一言不發。
作爲受害人的凌琅,反倒是,神色淡然,沒有大多的波瀾起伏。“婆婆,就算你殺了他,我爹,我奶奶,叔叔他們也不會死而復生!一切都已經於事無補!”
她轉過身子,心如鏡湖的說道:“以前,在沒知道身世之前,我很不理解宮廷裡,怎麼會發生那麼多毫無人性的血腥事件?待我知道我的身世,和我親身經歷過那些痛苦,我也漸漸能明白那些事,也能體會他們那麼做的心情,與勇氣。因爲,我現在做的,跟她們對我做的,都是同出一轍!”
桑婆婆吃驚的看着一臉平靜,目光清冷的凌琅。當初那個站在司徒宇軒身邊,咬着綠豆糕,滿臉帶着淡淡憂愁的康錦鈺,已悄然不見。現在眼前這個人,除了一臉安靜得讓人覺得窒息,和眼底讓人直感冬天提前降臨的冷意之外,再也看不到,她心裡有任何風浪。
再回到街上時,宇軒已派出大隊人馬在街上尋找她。凌琅有些頭痛的看着手持兵器,滿街穿梭的皇家侍衛,心裡直嘆氣!
如果哪一天,自己離他而去,他是不是會瘋掉?她還記得,那天,他看着翡翠項鍊時的悲痛模樣。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他作爲儲君,卻爲了一個女子落下了珍貴的眼淚。那一刻,她心裡是那般的糾結,心酸。也是那一刻,她改變了最初的決定,她要爲他心目中那個純潔的女人,繼續保持一份永恆的美。即使美麗容顏不再,即使不能以真面目和他相逢。但是,她可以,爲了那份至真至純的愛,在血海深仇面前,迂迴前行。爲的,只是做一個只屬於他的女人!她不能讓那份最美的感情,留下任何一個污點!
驀然轉身,選了一條人跡稀少的街道,慢悠悠地走着,愁腸百結的想着前途該如何走?如何該應對?
原以爲,親口告訴他,自己已死,讓他死心,安心的做一個儲君。誰知,他竟不捨不棄,堅持自己的想法,把自己的身份查了出來!還委委屈屈的與自己保持着默契,在所有人面前,繼續把自己當做一個只是跟康錦鈺有着相似背影的人!他的心,他的情,她豈會不明白?只是,自己還有這樣的福分,留在他身邊嗎?
擡手摸着右邊臉頰,苦笑起來,眼裡淚花閃動。那一刀,把她對親情渴望的那份念頭斬斷,也把她對幸福的憧憬一併粉碎掉。那道可憎的傷疤,像一個魔鬼一樣,生生地將她和宇軒分離開來!
失神的想着心事,迎面一行人走到她面前,她也未發覺。
“你怎麼在這裡?太子正到處找你!”迎面的一個年輕俊朗的男子說道。臉上帶着的是,疼愛與驚詫。
凌琅正眼一看,清遠的目光,在男子身上停留一下,又落到他邊上那個美麗的中年婦人身上,鼻子突然有些酸酸的感覺。吸了吸氣,忍住了快要落下的眼淚。
“付將軍這是去了哪裡?”
“陪着家母去廟裡上香。姑娘還是快些去找太子吧!他找不到你,都快急壞了!”付麟溫和的目光,帶着濃郁的疼惜,與無奈。
凌琅優美一笑,對付麟母子點點頭,越過他們身邊,擦身而過。
“今年院子裡的蜀葵花,花期過了,我相信明年,它們會開得更好!不管,明年是否風調雨順,它們一定會開得很美!”
由付麟攙扶着的杜美雲,突然開口說道。貌似不經意的話語,帶着淡淡的欣慰,卻又帶着濃濃的關懷。
凌琅沒有停下,繼續與他們背道而馳。眼淚再也忍不住,滑落下來!這是親人間的默契嗎?爲什麼爹那邊的親人,卻是那般的殘忍?至始至終,我都不曾想與別人爭搶什麼,爲什麼,他們都想把我置於死地?我只是想要,一個疼我,愛我的丈夫,想要一個溫暖的家。爲什麼,我得到的卻是親人的傷害和他們給我的痛苦?與其這樣,還不如我永遠都不要知道我的身世,至少我不會知道,我的那些傷害我的親人那罪惡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