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父之名·這幫狼崽子們!
水聲嘀達,陰冷的山洞裡輕幽暗淡,只有幾縷頑皮的光由岩石間的縫隙中若隱若現泄落下來,嘩啦啦鐵鏈聲聲,驚得人心口暗震的聲音從山洞的最裡邊響起。
眺目而望,一道頎長的身影正獨坐於石桌旁,波墨般的長皮直垂到腰後,髮絲滑而密,隨着男子的動作而飄舞,隱隱的透出種靈動的色彩。
男子有一雙修長而白晰的手,指骨如玉,節節耀目,特別在這幽暗的山洞裡,看起來如大家精心雕琢出來的藝術品,只一眼就能讓人發出不自禁的讚歎來。
肩寬腰窄,比例完美的身形包裹在洗得泛白的丈青色長袍裡,雖是粗布衣裳,卻掩不去男子由骨子裡透出來的風華,他就像只懶懶臥在那裡的豹,儘管垂着眼簾不言不動,眉宇間的野性和周身上下的狂狷之氣仍就讓人側目驚心。
他的臉也美的很特別,那眉那眼那鼻那脣,明明應該斯文俊雅,偏偏因爲本性狷狂而變的邪邪的冷冷的,第一眼時,他是位濁世翩翩佳公子,第二眼時,傻瓜都能看得出這是位絕對不好惹的狠角色,他的眼神太淡漠太高傲了,彷彿世間所有的一切他都沒有放在眼裡,殺一人和毀一座城,於他來說,沒有什麼不同。
站起身,男子揹着手在小小的山洞裡緩慢的踱着步子,嘩啦啦又是聲聲鐵鏈響起,原來男子的兩隻腳踝上被兩條長長的鏈子扣着,鏈子的另一頭深深扎進石壁裡,每一走動,鐵鏈都會和地面磨擦出刺耳的聲響,看着地面凹凸不平的磨痕,想來此間被鎖的男子最起碼已被鎖了十年以上。
突然,男子頓住腳步,扭頭望向洞口的眼眸中滑過幽冷的流光,絲絲縷縷,詭異而血腥。
幾乎是下一瞬,一條修長的腿邁進了洞口,跟着,俊美非凡,與男子眉宇間三分相像的玉無殤笑意盈盈的走了進來。
“皇兄,好久不見。”好像全然沒看到對方冷淡的目光,玉無殤神情自若的坐在了石凳上,擺手間,跟在身後的小太監利落的拿出食盒裡的糕點和幾樣小菜還有一壺清酒,擺好之後又靜悄悄的退了出去。
拿起酒壺斟滿一杯酒,優雅的舉起來,“今天是皇兄的生日,朕特意前來祝賀,看在同承一脈的份上,想必皇兄不會趕朕出去吧?”
不說話,男子只是看着玉無殤,神情之間也不見氣惱,竟是全然拿玉無殤當空氣看待了。
並沒有生氣,玉無殤自幹了一杯又滿上,“其實朕今天來還有另外一個喜迅要告訴皇兄。”擡頭,別有深意的笑,“寒弟要來金耀國了。”
猛然身形一震,男子淡漠的眼神瞬間起了飛快的變化,狠狠抿起脣,還是沒有說話。
“果然,這世上能牽動你玉無瘍情緒的,只有一個水月寒,不過這也不意外,那樣一個人,我們兄弟兩人都看上了很正常。”再次獨自飲下清酒,眯着眼睛回味一番,沒等放下酒杯,手腕卻被人用力的扣在了掌心裡。
緩緩仰起頭,直直對視着十幾年來第一次正視他的眼睛,玉無殤彎起脣角笑的很無辜,“皇兄有事?”
“不許。”薄涼的脣只吐出淡淡的兩個字,其中的森冷意味即使如玉無殤這等心性,也不由得微微顫了下。
歪頭,玉無殤加深了脣角邊的笑意,“皇兄是不許朕看上他呢?還是不許朕對他出手?哎呀呀,怎麼辦呢?朕這些年對寒弟日思夜念,爲了一解相思,更是不遺餘力的打壓水月國唔……”皺起眉頭看了眼自己被扣得青紫的手腕,玉無殤挑釁的揚了揚眉稍。
“別急別急,皇兄被關了十幾年怎麼還是這麼急的脾氣?寒弟很聰明,手段更是了得,朕幾年的心血謀劃被寒弟三兩下就化解了,反擊的力度之狠之絕,你都不敢想像,你是不知道,看着傲然站在勝利彼端的寒弟,朕……”湊到玉無瘍面前,兩人的鼻子幾乎貼在了一起,遠遠看去曖昧莫明卻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在對方的眼底藏着千萬年也融化不了的冰山。
“朕的心前所爲有的火熱起來,朕想要他!甚至有點後悔爲什麼當初要放他離開,當然,這後悔只有一點點,我玉無殤喜愛的人不能是家養的貓,山中的老虎纔有資格和朕比肩,只是馴養老虎很危險,一不小心就會被老虎抓傷。”就像上次那樣,被逼得自毀長城,明知道身邊不見得有水月國的奸細,還是忍痛殺了大批手下,他家寒弟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重量級,這性子,自己是該高興呢?還是該傷腦筋?
“廢物。”鬆開手,又是隻說兩個字,但這一次玉無瘍的眼眸裡蕩着淺淺的笑意,他罵的是玉無殤,暗讚的卻是自己愛着的那個人。
“是是是,反正看着朕吃癟你比誰都高興,敗了就是敗了,朕也沒話可說。”聳聳肩膀,玉無殤重新坐好,拿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大口,“這糕點味道不錯,難怪皇兄一直很喜歡,軟軟的不太甜,溢着淡淡的香,和寒弟嘴脣的味道一樣讓人難忘。”
‘呼~’強風襲來,玉無殤懷抱着盤子後仰,堪堪躲開當頭的一拳,直起身時臉上一點驚嚇的樣子都沒有,反倒公然調侃起了墨發飛張,如魔神般站在那裡的玉無瘍。
“皇兄這是生氣了?不就是一個吻?皇兄當年又不是沒吻過,朕還記得,當年皇兄強吻寒弟時被寒弟甩了一巴掌?朕比你好一點,寒弟不止沒打人還派人送朕安然離開水月國,這就叫差別對待吧?”看着因爲自己的話而眼神越來越冷的玉無瘍,玉無殤心情特別愉快。
他討厭玉無瘍,從懂得人事起,就一直討厭着。
雖說他和玉無瘍一樣,都是父皇不喜歡的孩子,一個殤一個瘍,聽聽名字就知道了,而剩下的兄弟也好不到哪去,不是玉無損就是玉無滅,反正他們父皇的心裡就只有那個女人和那個女人的孩子,其他兒子算什麼?死一個少一個。
如不是那個女人生的孩子個個體弱全都活不到十歲,也輪不到他們爭來爭去的。
也有一個意外,玉無瘍,這個生來就是太子的人,他有一雙金眸,祖上有訓,凡生而金眸者乃金耀天降之皇,就憑着這一條,玉無瘍沒費力氣就拿到了別人拼盡心血也拿不到的東西。
自己差他什麼?就是一雙眼睛。
屁的金眸傳說,玉無瘍被自己奪了皇位十幾年了,金耀國亡了沒?比在父皇手裡時還要強盛得多,而玉無瘍的金眸也在自己登基那天消失了,這就證明自己天命所歸,也證明了,人定勝天的真理。
身上的冷氣有如質實般蕩起一波波狂潮,玉無瘍的拳頭握得緊緊的,看着玉無殤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
玉無殤根本就不怕,吃光了手上的糕點後拍拍手站起來,“好了,該說的朕也說完了,朝中事宜繁多,朕就不打擾皇兄了,有空時朕可能會帶着寒弟過來看看你,皇兄知道嗎?寒弟一直都知道你還活着。”這該死的讓他折了不少忠心手下的知道。
最後看一眼冰山化水,愕然而又驚喜的玉無瘍,玉無殤離開了。
他其實一直也想不明白,到底有多愛,玉無瘍纔會對水月寒寬容到了如此地步?
明明是他和水月寒聯手纔將玉無瘍拉下馬的,明明當年若不是因爲顧及着水月寒,玉無瘍處處受制不敢放手施爲纔會落得今天的下場,他怎麼就不恨也不怨?
十幾年了,玉無瘍被囚在這處小小的四方之地裡,昔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太子,如今吃喝拉撒都要在一處地方解決,其中的落差和挫敗,想一想就能品味三分。
最起碼,如果換成自己是玉無瘍,恨不恨水月寒不知道,但做到無恨也無怨,絕對不可能。
所以說……
玉無瘍是聖人吧?失去皇位,他不恨不怨,失去自由,他不恨不怨,等到失去了生命時,他還是會不恨不怨吧?
只因爲他所有的失去都是因爲水月寒,他認爲值得,值得就不會不甘,不甘就不會怨懟,而連怨懟都沒有,又何來的恨?
但玉無瘍的聖人心腸只針對水月寒一個,自己就沒那麼幸運了,哪一天玉無瘍若真能逃出生天再世爲人,第一個不會放過的,就是身爲他親兄弟的自己。
看着玉無殤的背影消失在洞口,滾石磨擦中,洞口處淡淡透進來的陽光再一次被巨石所掩蓋,讓這處空間裡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是玉無殤對他的另一種折磨,可他從來不在乎。
手掌按在石壁上,指尖用力扣着突起的棱紋,另一隻手蓋住臉,微顫的手臂暴露出了玉無瘍激盪的心情。
“他知道……我還活着……”低低的,細碎的呢喃悄響於寂靜的空間,頎長的身形慢慢依向石壁,像是無力承擔突來的刺激情緒,又像是釋放出長久壓在心底的煩燥而全然放鬆,依了好一會,玉無瘍才慢慢走回到石桌旁,靜靜坐在了凳子上。
“寒弟……”腦子裡恍然浮現當年的一幕幕,從兩個人的第一次見面,到最後一次離別,每一幕都清晰的如同昨日。
他愛莫寒,愛着當年才只八歲就出使金耀,漂亮精緻的完美娃娃,愛着迅速成長起來,以稚齡之年遊刃有餘的周旋在各方勢力中的小小人兒,愛着高傲的看着他說,莫寒的霸業會由莫寒的雙手掙出來,不需要靠出賣身體去換取的少年。
其實在第一次第二次甚至是第幾次的接觸中,自己只是喜歡莫寒的美,從小到大,他從沒見過那麼美的人,莫寒美的不嬌柔,絲毫不顯女氣,來金耀時莫寒才八歲,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紀,卻從沒有人懷疑過他的性別,他身上有一種揉和了青澀和沉穩的氣質,很矛盾,也更加吸引人。
忍不住靠近,忍不住捉弄,一次次給莫寒出難題,當他一一化解之後自己會驕傲又不甘,直到他和玉無殤聯手,直到知道自己本以爲的玩笑被誤解成了欺壓,再也來不及解釋,事情開始超出自己的控制,偏向了未知的地方。
他早該知道的,寒弟那麼聰明,又那麼傲然,怎麼受得了被人一再捉弄?哪怕是善意的,可在寒弟急須要幫助,身陷囫圇四面受敵的當時,無異於讓他雪上加霜。
要是自己能明白的早一點,性子不是這麼傲不是這麼感情白癡,是不是一切都會變的不一樣?
可生來就是太子,被父皇不喜,被兄弟姐妹孤立,被所有人捧着,根本就沒接觸過人□故的自己,又如何知道怎樣面對喜歡的人才是最正確的?
喜歡就靠近,他不看過來就想辦法讓他不得不看,這樣孩子氣的做法,傷了人,更傷了己。
所以他不恨也不怨,恨誰?恨自己太年輕?還是恨寒弟出現的不是時候?又怨誰?怨自己不該愛上寒弟嗎?
“寒弟……”如果我改了,你會不會喜歡我?
不知是自問,還是問別人,玉無瘍垂下目光,柔和下來的眉眼淡去了如火的霸氣,美人似畫,淡雅而卓然。
突然,‘嗯~’悶哼着,玉無瘍臉色蒼白的歪在了桌子上,手掌揪着胸口的衣襟,汗水簌簌而下。
足足一刻鐘,強自忍過了鑽心刺骨的疼痛,玉無瘍長舒氣抹去了臉頰上的汗水,搖晃着走到了一處牆壁跟前。
沉默着脫去上衣,當肌膚L露在空氣裡時,一處處觸目驚心的傷口也同樣L露了出來。
只見玉無瘍的上半身幾乎沒有一處好地方,不規則的傷口有的像被硬生生撕開的,有的又像是被火燒出來的,斑斑塊塊的傷痕一層壓着一層,難以想像,玉無瘍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挺得住非人的疼痛感。
後背貼上牆壁,眨眼間,普普通通的牆閃爍起了火紅的暗芒,繼而一顆碩大的龍頭,不對,那是蛟頭,看起來很像龍卻總是差了一截。
蛟頭飛出牆壁,沒有肉身的大頭張着血盆大口咬住了玉無瘍的肩膀,順着肩膀,龐大的身體一點點鑽進了玉無瘍的身體內。
其間,玉無瘍緊咬着牙關,身體顫的像過了電,一刻也停不下來,因疼痛而起的汗水瞬間打溼了褲子,可玉無瘍的表情卻詭異的很平靜,像是早已習慣了這種痛楚一般。
他的確是習慣了,四年來每隔三天就要被折磨一次,怎麼能夠不習慣?
他不知道這條蛟是什麼品種,也懶得知道,他只要知道有了它,自己就能修恢好斷掉的筋脈,還能擁有凡人不可能擁有的力量就可以了,至於蛟說的重塑龍魂他一點也不稀罕。
當皇帝有什麼好?能吃還是能穿?他要和寒弟在一起,這一回自己不逼他,只默默守在他身邊行不行?
說來,他能有今天的機遇還要多虧了玉無殤,若不是他把自己囚在這裡,自己也不會遇上被困在陣法裡的蛟,它要他助它煉化陰氣飛昇爲龍,自己要它吐出的陰氣以身入魔,各取所需,倒也公平。
仰起頭看着撒落進來的陽光,玉無瘍的眼底暖意濃濃,“寒弟……等我!”
與此同時,動身起程的水月寒猛的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悸動由妖丹當中升騰,他說不出來這是種什麼感覺,好像有什麼未知的事情正在發生,還是與自己有着直接關係的。
“父皇?你怎麼了?”正戀戀不捨般放下簾子的莫漓辰急急跳上馬車,父皇的臉色好差。
“沒什麼。”搖頭,朝着一同衝進來的莫漓楓和莫漓淳安慰的笑,“漓辰,你是水月國的太子,父皇走後的這些日子裡若是有哪個不開眼的膽敢挑釁你,你就拿出太子的霸氣來放手去幹,千萬別讓父皇回來不滿意,要真那樣……”瞄了瞄莫漓辰的屁股,水月寒淡笑不語。
莫漓辰菊/花一緊,不要誤會,他不是害怕水月寒壓他,而是想到了另一處。
他家父皇大人對兒子施行的是冷藏政策,不高興了就關你幾天,而對於情人,施行的卻是家暴,大巴掌打在屁股上痛不痛暫且不說,那份丟人,他們都受不起。
“兒臣保證不讓父皇失望。”
“這就好。”轉頭看着同樣菊/花緊的兩個兒子,“你們也把差事辦好了,等父皇回來……”就是真正的新開始了,“等父皇回來有賞。”
‘唰’眼睛齊齊亮起來,菊/花也不緊了,三位皇子六雙眼睛像雷達,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巡視着自己的領地,這是視/奸,紅果果的視/奸。
“都給朕下去。”一腳一個,踢完了兒子直接命令起程,這幫臭小子,除了會想到牀上去腦子裡還剩下什麼?
“父皇,您要早點回來啊。”揮手,也不管屁股上有沒有鞋印子,三個人排排站淚汪汪,肉啊,就這麼飛走了,好捨不得。
車裡的水月寒好氣又好笑的搖頭,忽而又沉下眉,剛剛體內妖丹悸動到底是因爲什麼?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只能暗歎,金耀國,果然不是個吉利的好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親們都是怎麼過的?愛你一生一世,噢呵呵呵呵~~喝了點小酒的人家和姐姐妹妹們上大街掃描去了,看到好多帥鍋型男,口水啊口水~
還有,感謝‘果媽’親扔了一個地雷?,感謝‘lizzydon’親扔了一個地雷~